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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崩的聲音已經傳至營地，宿衛將士也發現了情況，趕緊去向皇帝報告。

    崔國公則趕緊安排將士疏散在場權貴人士，大多數世家勳貴沒經過這樣混亂的場麵，當時人仰馬翻，兵荒馬亂，娘找兒郎來妻子找夫，還要收拾東西。

    神武將士們一疊聲兒地催著，命都快沒了，還收拾什麽，家裏又不缺這點！

    丹娘拉著前來催促的將士，滿目急色，“大哥，我們殿下和王妃方才出去，這會兒還沒回來。”

    郎官是崔家派來的人，當然知道皇長孫不能有危險，急忙派人要去找。

    然而派出去的人沒走兩步，就被人以皇帝的名義截胡，總有人能夠臨危不亂，在天災人禍來臨的時候，給自己的對手擺一道，過後誰也不知道。

    到底是世家貴族，混亂之後也在乎起臉麵來，漸漸都撤了出來，並未動蕩生亂，顧湛和李純鈞則是被人忘了幹淨。

    李夫人和李素好像已經習慣他們的女兒能逢凶化吉，也習慣了不幹涉她的決定，畢竟李純鈞是真的不聽話，她太有主見了。

    話說回來，李純鈞摔了一下可是把顧湛嚇得不輕，他扔了傘就要過去，好在張廉的理智還在，“殿下先走，屬下去找王妃。”

    顧湛臉一白，他不會武功，這會兒過去隻能是添亂，可他不甘心就這麽離開。

    李純鈞的腿卡進底下的石頭和淤泥裏，一時間拔不出來，看見張廉過來，李純鈞顧不得許多，扶著他把自己往出拔。

    兩人剛剛用上勁，顧湛到底是沒走，還跑過來了。

    李純鈞在混亂中想起話本子裏的姑娘們，明明根本沒有幫英雄們的本事，還非要跑出來說“我要跟你同生共死”，就這句話，不知道多少英雄本來能活後來卻死了，這已經拖後腿這麽簡單了，這是要命啊親愛的美人們。

    然而她心裏卻是高興的，怪不得英雄們都是笑著死的。

    顧湛淋了大雨，他頭上的發帶已經不見，長發全部打濕，胡亂披散，一張臉在陰沉大雨中色如白玉，嘴唇殷紅，雨水順著臉頰流下。李純鈞還看見顧湛的睫毛，又黑又長，還掛著水滴

    李純鈞想，真是紅顏禍水、英雄難過美人關、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英雄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地獄的大門眼看就要給李純鈞打開了。

    顧湛要是知道他夫人這麽想，怕是下輩子都要抬不起頭的。

    顧湛有點混亂，他從李純鈞拔出腰間匕首，想割她的衣服但實在不熟練。

    李純鈞拿過匕首，她把陷在泥裏的裙子和褲子割開，又伸進去割開靴子，然後終於拔出一隻腳，顧湛把手伸進泥裏，摸出她的靴子先套上。

    背後轟鳴之聲呼嘯而知，李純鈞深吸一口氣，驟然拎起顧湛，把他扛在肩上朝遠離洪流的那邊狂奔，混亂中他們都沒有發現自己跑錯了地方。

    張廉的心情已經不是震驚可以形容的，他要瘋。他知道王妃剽悍，但是扛著一百多斤的人，在這麽糟糕的路況上還有這樣的速度，真是一條好漢啊，想來他和殿下根本就是來給人家拖後腿的。

    顧湛實在太過震驚，以至於他還沒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夫人扛在了肩上。

    洪流朝低處走，李純鈞扛著顧湛不知道狂奔多久，終於找到了一個比較穩固的地方，因為林木茂盛，所以這裏沒有坍塌，李純鈞這才放下顧湛。

    這一放下來，顧湛暈得七葷八素，捂著被她硌得生疼的胃，麵色慘白，有點想吐，然後他越發混亂了他被夫人扛了一路，還一路狂奔。

    李純鈞麵不改色心不跳，問他，“沒事兒吧，剛剛著急了。”

    “給你添亂了。”顧湛一張臉又紅又白的，不知道是羞的還是怎麽的。

    李純鈞擺手，“瞎說什麽，”李純鈞這條好漢折腰折得高興著呢。

    “走吧，”李純鈞牽著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那小土坡沒多大，咱們從後邊繞回去，林子裏不能停，怕給雷劈著。”

    “好。”顧湛握緊她，她的手依舊非常溫暖，因為跑了太久，甚至有點發燙。

    大雨漸漸停了，裹挾著泥石的洪流也終於停下來，此時天色漸漸晚了，眾人已經退到行宮，終於安定下來。

    丹娘和蔻娘等不到他們，可是兩人女孩子什麽都不知道，再加上她們又被人盯著，想走也走不了。

    李素，崔國公等一幹大臣卻在皇帝行宮中，因為北境送來戰報，再戰失利，五族聯合，雙方糾纏難分高下。

    李素握緊拳頭一言不發，萬丞相滿目憂思，“陛下，薛老將軍和憫王殿下皆是沙場高手，二人聯手，怎會出如此差錯？”

    “衛國公，您覺得呢？”

    這裏麵的人哪個不是心裏有窟窿的，領軍大將沒有出錯，那是誰出錯了？會不會是有人不聽軍令呢。

    李素真是煩透了萬丞相這個賤人，什麽時候都不忘挑撥，難道失了北方，萬家能有什麽好處不成。

    “末將遠離北境，怎能得知？”

    “您長子身在北境，難道不曾有看法嗎？”萬丞相死咬著李素不放。

    “您的長子和侄子也在吧。”李素道。

    皇帝皺眉，“吵什麽，先想想該如何是好？”

    有大臣小聲說道，“不若和談吧。”

    崔國公道，“即便和談，也該先打壓其氣焰。”殿中當即熱鬧起來，各抒己見，說什麽的都有。

    要一打到底的，要和談的，要先打再和談的。

    皇帝揉著眉心，喃喃說道，“朕，昨夜夢見星辰隕落，今日山崩洪流，北境戰事不暢大夏，這是怎麽了？”

    眾人接著改變了話題，李素和崔國公對視一眼，這倆人有一點很像，不信所謂天命鬼神。

    “陛下，為今之計，當”崔家老二拱手打算說話。

    皇帝一揮袖子打斷他，“明日一早起駕回宮，眾卿今夜把想到的都寫好給朕，散了吧。”皇帝明顯心情不好，大夥兒也明智地沒有招惹他，打算今晚熬夜寫折子去。

    李純鈞不熟悉這裏的路，顧湛倒是記得，帶著她繞行，可天黑路滑，行路不便，他們三人不敢再走。

    “停下吧，不能再走了。”李純鈞從懷裏拿出一個尚未打濕的火折子，大雨剛剛才停，不知道什麽時候還有可能發生山崩，還不如找個安全的地方湊合一夜，隻可惜不能點火取暖。

    不過這也沒什麽，都是年輕人，最多回去病一場罷了，不是大事。

    顧湛點點頭，抿唇不語。他這會兒心情實在好不起來，雖說因為機緣巧合他們才會被困在這裏回不去，但他覺得自己是男人，必須負起一大部分責任。

    李純鈞道，“不要擔心，不會有事的。”顧湛一聽她溫和又冷靜的話，越發覺得自己沒用，大概是真的隻能讓對方欣賞美色了。

    她曆練多年，已經強大到不需要旁人，顧湛不知道自己是錦上添花幫她，還是火上澆油給她惹麻煩今天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觸到了顧湛的自尊心，他快看不起自己了。

    就算他比李純鈞小三歲，他都不能再忍受自己繼續在她的保護下生活，一日都不想了。

    本該他是保護者，他應該為她遮風擋雨，而不是讓她在風雨中還要照看他。顧湛心中難過，他握緊李純鈞的手，但是更溫暖的還是對方。

    李純鈞不知道顧湛胡思亂想，她是想著長夜漫漫實在無聊，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熬到天亮。畢竟他們幾個都跟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睡不能睡，歇不能歇的。

    她也不知道，她踩在一個長在成長中的少年的心尖子上，踩得他生疼生疼的，甚至傷到他的自尊如果顧湛心術不正，那麽日後會有什麽下場？

    如果這個少年手握權力之後，對現在經曆的屈辱念念不忘，將這作為他的恥辱，那他會把李純鈞怎麽樣呢？他會把她洗刷掉的。

    她今天所有的溫柔和包容都會變成日後刺進她胸膛的利刃，因為她令他感到羞辱，這是作為男人不能忍受的。

    糟糠之妻為什麽會下堂，因為那個女人知道男人曾經的不堪和軟弱，而男人的自尊承受不了，可以共患難，卻不可以同富貴。

    當然了，李純鈞不是什麽善茬兒。

    夜半三更，蔻娘才找到機會從帳中離開，去了李夫人那邊，好在李素夜裏睡不著，正在和夫人說話。

    蔻娘含著兩包淚，說他們倆人都不在，瑛王府剩下的人還被不認識的人守著，李素心生不好，趕緊去找崔國公。

    李純鈞靠在樹上閉目養神，忽然睜開了眼睛，顧湛抬眼看她，李純鈞搖搖頭，一手搭在在肩膀上，將他拽到自己身前，利箭破空之聲在擦耳飛過。

    崔國公一聽顧湛失蹤，神色非常糟糕，立馬點兵準備去找，李素手裏有了人，匆忙走了。

    崔二卻不著急，“大哥，太子正值盛年，崔家還有姑娘。”

    他的意思是，顧湛並非無可替代，太子還可以生下帶有崔家血脈的孩子。

    “二弟，畢竟皇長孫才是檬檬的兒子，他才是真正的嫡出。”老大到底還在惦記小妹。

    “陛下是嫡出不錯，可他不見得看重嫡出，咱們家也不用他名正言順，至於檬檬那裏，她最懂事了。”崔二喝了口茶，顧湛不好拿捏，李家也是帶刺的。

    這個顧湛，哪怕是虛與委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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