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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純鈞手裏握著匕首，她和顧湛緊緊挨在一起，聽到少年急促有力的心跳，兩個人處在高度緊張之中。

    畢竟生死一線，他們兩個都是惜命的人，活到現在還年輕呢，不想死。

    張廉身中流矢，李純鈞讓他離開去找人幫忙。

    今天發生的一切，真正將顧湛的驕傲踩在了腳底，因為無法保護而產生的無力感，痛苦感。

    李純鈞說著數字，到“十”的時候，她小聲在顧湛耳邊說，“我早就說過，皇城中的刺客殺手早就不如上一代了。”

    顧湛聽得出來，她根本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裏，隻是有礙自己在她身邊，所以束手束腳。他該說什麽，說你去吧，我等你殺人回來？還是說，你去吧，我不會死的？

    都不可以，但是他還能怎麽辦呢？低估了天災，低估了人禍，算計不周，致使他們落入險境。

    “顧湛，這些日子，我必定是沒有白白教你的，”李純鈞把匕首塞給他，“自己小心，我明天早上想吃瘦肉粥。”

    顧湛道，“好，吃完要喝藥。”他不想也不能站在自己妻子的背後。

    而李純鈞雖然想得不多，可她認識許多少年人，要保護他們的驕傲，也要激發他們的鬥誌。她知道顧湛是個勇敢的少年人，一如她少年毅然決然地提劍入軍營。

    夜襲這種事她做的多了，李純鈞閉上眼睛，屏住呼吸，在感覺到身後之人靠近足夠的距離之後，她出手如電，劈手朝對方照麵砸去。

    還沒等殺手反應過來，利刃刺進他的胸腹，顧湛第一次殺人。

    但他頭腦冷靜，此刻異常清醒，刀刺進要害，當時鮮血淋漓飛濺，那人頃刻斷氣，讓顧湛心底升起快感來。

    李純鈞拔了殺手的刀，按住顧湛說道，“髒了你的手。”

    顧湛沉默，粉飾太平不過是一時的，總有一天，他雙手會沾滿鮮血。

    “不過沒關係。”她又說。

    顧湛看不清她的臉，可他覺得李純鈞說話的時候沉重又冰冷。她拿出帕子，將顧湛臉上的血擦掉，然後將他手上的血也蹭下來，顧湛道，“不用了。”

    李純鈞堅持將血擦幹淨，然後道，“不要動。”盡管不甘心，但是顧湛知道，他會拖累李純鈞。

    雨淅淅瀝瀝地落下來，影響了李純鈞的視線和聽覺，殺手蜂擁而上，要將二人置於死地。李純鈞殺人殺慣了，憑著直覺手起刀落，對方的血都沒有濺出來便悄無聲息地咽了氣。

    廝殺之中，顧湛和李純鈞漸漸越來越遠。殺手趁機將奔向顧湛，顧湛幾乎措手不及，邊擋邊退，背靠著一棵樹勉力抵擋。

    “蹲下！”李純鈞朝顧湛大喝一聲，手中的刀已然飛出，殺手一回頭，正中脖頸，倒在顧湛身上。

    李純鈞手中沒有兵器，赤手與五六個人廝殺，顧湛看見她跌倒在地上，殺手的長刀狠狠刺了下去，顧湛一時心驚，忽然想起手中的劍。

    “阿暖，劍！”

    李純鈞一腳踹翻壓在她身上的人，但是沒有起來。她順勢在地上打了個滾，這才爬起來，頭發已經全部散了。

    顧湛用盡力氣拔劍扔過去，李純鈞朝他那邊跑過去，接住她的兵器。

    長劍在顧湛手中不過是殺人兵器，但是李純鈞手裏好像活過來一樣，劈刺砍撩，花樣百出，直接折斷了殺手的刀，終於把人撂倒在地，那殺手覺得不是她的對手，直接自盡，幹淨利落。

    在這樣的混亂裏，李純鈞依舊保持著冷靜，沒有當場問候他上下十八輩。

    顧湛過去把她扶起來，李純鈞靠在他身上，歎道，“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

    “受傷了？”

    “還好，黑燈瞎火的，回去再說”李純鈞氣喘籲籲。

    顧湛扶著她往回走，他幾乎能感受到李純鈞身上那股磅礴濃烈的殺意和野氣。

    往日溫柔款款是她;現在殺氣凜冽依舊是她。

    走了沒多久，終於聽到有人喊“瑛王和瑛王妃”，二人暫時躲了起來，殺手嘛，肯定是認識的人派來的，要是來的人不是來救人是來殺人的李純鈞沒力氣再一個打十個了。

    萬長吉拎著燈籠，走得最快，他沒有出聲，這男孩子有點別扭，他不想明目張膽地喊顧湛和李純鈞，太丟人了。

    他忽然覺得眼前一閃，萬長吉知道那是兵器反射過來的光，“前麵可是瑛王妃？”

    張廉眼前一黑，握緊手中的刀，準備再殺一回，反正今天是豁出去了，隻是他失血過多，怕堅持不了多久。

    “是神武軍。”李純鈞道。

    顧湛遲疑，然後道，“不要出去。”

    “好。”李純鈞當然覺得萬家和崔家都不是什麽好玩意兒，然而顧湛這麽謹慎，連崔家的人都不認，這就很是有趣了。

    神武軍沒有發現躲起來的兩個人，隨即離開。

    張廉受傷太重，跌在地上動靜太大，驚動了萬長吉。萬長吉趕緊過去，將人扶住，“瑛王呢！”

    張廉捂著傷口沒說話，萬長吉發現自己滿手是血，“誰要殺”父親嗎？萬長吉覺得父親和恭親王還沒有蠢到在這裏殺人。

    “不是萬家，我去救他們，信我。”萬長吉道。

    張廉依舊不言語，萬長吉招手，“來人，去找俞九容和衛國公，把這人送過去！”

    張廉不敢賭，以王妃的身手，堅持到天亮沒有關係，隻要天一亮就安全了。

    天將將亮，邱晟春依稀看見兩個人影，當即大呼小叫，“是嫂子和顧湛！”

    陸北鴻狂奔過去，看見了兩個人。

    身上的血跡已經被雨水衝刷幹淨，長劍歸鞘，李純鈞身上裹著顧湛的袍子，些許破碎聯想不到刀劍痕跡上，她倚在樹幹上露出似笑非笑，慢悠悠地說道，“太慢了。”

    陸北鴻語塞，李純鈞身上的殺氣如同利刃出鞘般泄出，和前夜那個溫柔的女子判若兩人。

    顧湛神色如昨，拱手說，“有勞。”

    邱晟春讓人拿出裘袍，兩人裹上衣服。李純鈞給顧湛使了個眼色，顧湛趁機給陸北鴻指明方向，讓他帶上心腹去將屍體收斂，免得鬧得人盡皆知。

    在事情沒有明了之前，絕不能被他人當做棋子利用，殺手一事，必須掌控在他們手中。

    好在陸北鴻見多識廣，沒有露出異常，很快去了。

    “嫂子，陸北鴻幹嘛去了？”

    顧湛回道，“我不慎落了訂婚的玉佩，請陸兄幫忙尋找。”

    “那你不讓我去”

    李純鈞身上那股暴戾恣睢的殺氣漸漸收斂，邱晟春心大，道，“嫂子淋了一夜雨，真是受苦了。”

    “不礙的，是我不好，讓你們跟著我折騰了大半夜，為表謝意”她故意一頓，笑著看邱家小胖子。

    邱晟春恍然大悟，驚喜大叫，“照夜不不不，能不要白的嗎，我要黑的。”

    “行，隨你，回頭讓你挑。”李純鈞笑眯眯地回答。

    一夜混亂終結，李純鈞和顧湛回了行宮，皇帝已經準備回去。知道兩人相安無事，他也不等，直接就要回去。

    李純鈞和顧湛氣沒喘勻，衛國公夫婦他們也來不及見。邱晟春不得不跟著他爹匆忙走了，陸北鴻倒是沒有走，被侯府遮掩過去了。

    皇後到底體貼一些，讓他們在後麵走著，不用著急回去，然後行宮隻留下宮人和瑛王府一家子。

    李純鈞叫丹娘拿出藥箱，把侍女都打發出去，然後看著坐她床邊的顧湛，“少年郎，有勞你先出去會兒。”

    “我幫你。”顧湛道。

    “占便宜你也換個時候，出去出去。”李純鈞道。

    顧湛堅持，“我不走。”

    李純鈞向來一個人，包紮個傷口都是小事，她不習慣有人在，而且吧顧湛畢竟是男人，李純鈞慣常調戲他，可是真到了坦誠相見的地步，她還受不了呢。

    “你是我妻，”顧湛垂下眼眸，“本該我保護你。”

    但是他令她身陷險境，令她獨自拚殺，令她傷痕累累，不該這樣的。顧湛看著她，眼中滿是沉重和愧疚。

    李純鈞知道，顧湛被教的很好，他懂很多事情，但更多時候，他還是個有點點小驕傲的少年郎。

    躲在李純鈞背後，讓他覺得心裏愧疚，傷了自尊。他其實都有點不想麵對李純鈞了，可顧湛知道，這不是講自尊的時候，是李純鈞保護了他。

    “日後有你保護我的時候，”李純鈞道，“好了，我要先洗一下，你也換件衣服，身上不幹淨不能碰傷口。”

    顧湛點點頭，李純鈞睨他一眼道，“我自己洗，這個你就不要過來了。”

    顧湛這會兒口拙得很，“我不是”

    李純鈞把他推開，自己去洗了，她傷得不重，就是身上劃了幾個口子，放著不管也不礙事，但她不喜歡身上留傷口。

    顧湛洗的很快，他聽著裏麵的水聲，問她，“你行嗎？”

    “沒事，本來就不嚴重，你想一想這回是誰下手的吧，”李純鈞道，“我覺得萬家不至於這麽蠢，這會兒想把我們倆弄死，這個時機太差了。”

    顧湛抿唇，半晌後說，“嗯，不管誰要殺我們，最後都會落在萬氏頭上，什麽可能都有，我回頭去看看屍體。”

    李純鈞裹著衣服出來，坐在床上，露出右腿來，小腿上有一道傷口，是長刀劃出來的，傷口不深，顧湛用幹淨的白帕子沾上藥酒給她擦傷口。

    李純鈞靠在床上，難得一句話都不說，顧湛小心翼翼地動作，她隻是看著對方。

    “你昨日為何生氣？”顧湛心裏始終放不下這個問題，這是他們遇險的開始。

    “是因為我抱著你嗎？”他問的很連貫，幾乎沒有停頓。

    “啊？”李純鈞一夜奔走，殺人見血的，早就忘了這件事情了，顧湛一問，她還回憶了一小會兒。

    李純鈞這才想起來，說道，“不是，你也說了，我是你妻，給你抱也是天經地義的。”

    顧湛一聽有點臉紅，露出一點笑意來，但那笑意很快收斂，抬起頭來無聲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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