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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麗平長公主前幾天才給皇後教訓了一頓，但是這老太太顯然沒有放在心上，孫女的及笄宴會依舊大操大辦，而且打算給她挑一門頂好的婚事。

    李純鈞和顧湛特意挑了人最多的時候進了長公主府的大門，門庭若市，賓客盈門，寶馬雕車，他們的馬車都沒地方放著了。

    李純鈞帶的禮物也是簡陋非常，隻有一本書。禮錢是顧湛拿的，李純鈞不知道他拿了多少，以她猜測，顧湛不會墮瑛王府的麵子。

    然而在門前拿出禮錢的時候，李純鈞瞪了眼睛。顧湛明目張膽，一根紅絲線上串了一枚孔方兄，一枚通寶銅錢。

    長公主府的管家僵在那裏，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忙著迎客的駙馬爺和原一璐他爹發現這邊不太平，趕緊過來，聽見賓客竊竊私語，知道人家隻給他家女兒準備了一枚銅錢當禮錢，好歹還是個表哥，怎麽能如此呢？！

    這是皇族該有的做派嗎，臉還要不要了？

    “怎麽，長公主府把客人放在門口，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李純鈞先發製人，既然顧湛要收拾他們，那他也不能墮了瑛王府的威風。

    “王妃誤會，隻是這，一枚銅錢？”駙馬抬高聲音詢問，然而底氣有些不足。

    本朝的規矩，男人要是尚公主當駙馬，基本上這輩子就隻能是駙馬了，太子王爺的女兒們也差不多。他們倒是可以入仕，官職聽著也好聽，隻是不可能接觸到實權，大致相當於吃軟飯。

    所以京中子弟大多避公主如同蛇蠍，為了不被強嫁公主，門第差不多的都早早訂婚了。其餘的呢，譬如邱小公子，人家爺爺臉麵大，皇帝不會強送公主落人家的臉麵;還有陸北鴻這種的，他是侯府世子，是當家人，娶了夫人就是一族宗婦，也不會被嫁公主。

    原駙馬是當年的探花郎，江南人士，家裏是那邊的望族，老皇帝一看這人不錯好拿捏長得也好，然後探花郎被榜下捉婿，一輩子的前途交代給了麗平長公主，當年的雄心壯誌也消磨殆盡。

    如今汲汲營營，希望兒孫們能夠振奮原氏。

    顧湛大大方方地讓人圍觀，毫不客氣，道，“您老是讀書人，難道不懂禮輕情意重地道理，這一枚銅錢，是本王和王妃對璐姑娘的情義，也謝她春獵那日趕去看望王妃，口苦婆心勸王妃要做個大度的女人，王妃和本王真是見識大長，這枚銅錢，不夠嗎？”

    話的得體，沒有半點指責之意，但在場都是聰明人，互相使眼色笑起來。李家不好惹，瑛王也不好惹。

    駙馬一梗，他兒子原家老大到底年輕反應快，想起春獵時候他們娘仨兒幹的事兒，好端端去摻和閑事兒，招惹李家幹什麽。人家一家子打仗出來的，那天萬家不是吃了掛落嗎，皇帝都沒給萬丞相好臉色。

    他笑著迎上去，從顧湛手裏接過銅錢，“瑛王殿下請，您一番深意後情，原某替璐娘收下，請進去乘涼，外麵熱的很，請進。”

    顧湛回了一禮，和李純鈞離開，門口一片嘩然，好在有人插科打諢把事情圓了過去，除了瑛王和瑛王妃敢這麽明晃晃的打原家的臉，在場的誰還敢，幫著遮掩翻過去就好了。

    李純鈞走了幾步就笑起來，顧湛卻是有些別扭，這種事情他不常做，往日的君子之道在皇城這個殺人不見血的地方通通沒用，用這樣的方式強硬，顧湛還不太習慣。

    “這世道真是奇怪。”李純鈞道。

    “哪裏奇怪了？”

    “你客客氣氣地跟人家說話辦事，想和旁人太平相處，可他們隻覺得你軟弱可欺，會踩著你往上走;相反，你頤指氣使，蠻橫無理，不拿他們當人，他們就會怕你，會卑躬屈膝，這不是奇怪嗎，是世道本來就恃強淩弱呢，還是我們把它變成了這樣。”

    李純鈞皺著臉，做出一副厭惡的樣子來，“真是討厭，我的顧郎這樣本性平和冷靜，從不桀驁的人，偏要和這些人打交道，日後誰都不會記著你是個溫柔的人，隻會說你桀驁不馴。”

    顧湛露出笑容來，沒了那副冷酷的麵具，說，“那你會記得嗎？”

    “當然。”李純鈞調皮地舉起三根手指，顧湛本性溫和，並非野心勃勃，不擇手段，他性格很好。

    “看，你記著就好了，旁人又不是我妻，我也不和他們過日子，他們愛覺著我蠻橫還是平和，跟我有什麽關係，”顧湛把她的手放下來握在自己手裏，“一會兒不用客氣。”

    李純鈞笑道，“今日回去，盛京便多了一對紈絝霸道的夫妻，回頭說書的又有的說了。”

    顧湛混不在意地笑笑，泥人還有三分氣性呢，要是再像以前溫溫吞吞的，怕是什麽人都敢欺負到瑛王府頭上了。

    “一會兒送了禮便走吧。”顧湛頗不耐煩，並不想在這裏耗費時間。

    李純鈞點頭，去了後堂。

    五月份天氣炎熱，她也不想多待。陸南雁看見李純鈞走過來，眼前一亮，朝她招手，這姑娘正無聊呢。

    李純鈞朝陸家母女走過去，陸夫人四十上下，描著精致漂亮的妝容，看起來溫婉和氣，不過絕對是個精明強幹的女人。

    “南雁這丫頭可是能鬧騰了，有勞王妃照料。”陸夫人道。

    李純鈞一笑，“您客氣了，南雁多乖巧漂亮的女孩子，我瞧著是像了您呢。”

    兩個人你來我往，李純鈞客客氣氣地從陸南雁誇到陸北鴻。陸夫人眉開眼笑，“北鴻閑散隨意，哪裏比得上令兄聲名顯赫呢。”

    陸南雁趕緊悄悄拽著她娘的袖子，不讓她繼續說下去，她和李純鈞當朋友，是真心喜歡她的個性，不是想當人家嫂子的，她喜歡文氣重有才能的。

    陸夫人瞥了她一眼，沒有理會。陸南雁求助似地看向李純鈞，後者儼然明白過來。

    “您說我大哥，”李純鈞接茬，笑道，“他是個仗義的性子，很得北境少女夫人們的歡心，跟我父親沉穩的模樣完全不像，野得很，是個好哥哥。”

    陸南雁沒聽明白，有點急了。

    陸夫人卻明白她的意思，李純鈞說她哥哥李星淵性子野，為人仗義，和他父親李素“完全不同”，又是個“好哥哥”，聽著是誇他，其實是在說他不適合當丈夫，這是委婉地拒絕了。

    然而陸夫人卻不放棄，道，“男人嘛，成婚以後就不一樣了，短短三月不到，我瞧著瑛王殿下如今真是不同。”

    她一誇顧湛，李純鈞馬上得意起來，毫不客氣地稱讚說，“為人夫者，自然該承擔起責任的，殿下年少，可是極有責任心，生怕委屈了我，我能夠嫁給他，是三生有幸了。”

    陸南雁嗤嗤笑起來，“娘您看，純鈞姐姐總是端莊又高深的樣子，可是說起殿下來眼睛都在發光了。”

    李純鈞眨眨眼睛，“啊？有嗎，哪裏呢？”

    陸南雁道，“就是有嘛。”

    “那你可不能告訴殿下。”李純鈞食指放在嘴唇前，要求她保密。

    陸南雁也調皮地捂著小嘴，咯咯笑起來。

    陸夫人愈發覺得既然女兒和李純鈞處的來，那和李家老大必定也處的來，她問道，“不知王妃的母親，可有空閑出門，我遞了兩回帖子，隻是她都推拒了。”

    李純鈞說了一句您見諒，“我娘往日在北境也是如此，因為家裏有人在戰場上廝殺，她會在小佛堂裏燒香拜佛，從不出門，此番我與父親雖在，但我哥哥他母親放不下心來，您要是想見她，我同她說一聲，她不是故意不赴您的約。”

    陸夫人麵露擔憂，“既然如此，那我過幾日請國公夫人去明德寺求平安符吧。”

    “我轉告母親。”李純鈞知道，盛京城不少大家夫人其實都想見見衛國公夫人的，有人求姻緣，有的求門路。

    她娘俞氏一來是為長子求平安，在家吃素拜佛所以不出門，二來也是為了少些麻煩，李家在北境說一不二，她這些年心思淺了，擔心自己惹了麻煩，俞氏一向有自知之明，皇城腳下，說錯一個字都有可能萬劫不複。

    衛夫人帶著女兒衛喬也到了，她是長公主府請到的讚禮，衛夫人是出了名的禮數周全，李純鈞也是後來才知道她為什麽敢威脅自己，因著她寫過幾冊書，都是講關於女子禮數的，很受婆母們的歡迎。

    這幾年大多數女子及笄大多請她，這樣的關係，也確實足以威脅到李純鈞，要是被她說一句禮數不周，不賢不孝，那她怕要被千夫所指的。

    李純鈞也很頭痛這件事情，因為衛夫人是顧湛的師母，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何況衛先生對顧湛恩重如山，衛夫人挾恩，她還真不能光明正大地和人家翻臉，那樣隻會壞了顧湛的名聲，那是自尋死路。

    在北境多好，李純鈞心想，沒有什麽打一架不能解決的，如果不行，那就打兩架好了。

    崔家大小夫人也過來了，崔逢月一見李純鈞如同看到死敵一般，與衛喬站在一起，恨恨地看著她。

    李純鈞給衛喬遞了個眼色，衛喬當然記得李純鈞的話，她的競爭者就是崔逢月，當下她就不自在起來。

    李純鈞心想，要打破衛夫人的威名，還得從衛喬這裏下手。

    如果自家女兒都教不好，還談何禮數呢？

    陸南雁道，“純鈞姐，去給原一璐送禮了。”

    “你不想去？”李純鈞問她。

    “就那個作天作地的勁兒，多看一眼我都覺得難受，我哥哥跟我說了，不要讓我跟她來往，讓我跟你來往。”

    “你哥哥還跟你說這些？”李純鈞驚訝。

    陸南雁點頭，李純鈞歎氣道，“我那個親哥，算了，不提他。”

    陸南雁咬著嘴唇，那話到底沒有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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