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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星淵比崔子敬小幾歲，卻比他高了一個頭，人也更結實些。他大刀金馬地一坐，把腰上的佩刀放在案上，先對崔子敬開口，“五年前的冬天，北境突然關了互市，理由是朝廷缺糧，不能繼續糧食流出。”

    崔子敬莫名其妙，“你說什麽？”

    “別急，爺知道你當時還在外麵玩兒啊，不知道這事情，聽我說，”李星淵接著道，“然而事實卻是，大夏從來不缺糧食，蜀中和江南，兩地豐收，夠天下人吃飽，這也不必提冬日關了互市意味是什麽？”

    他抬頭，冷冽地看著崔子敬，“當然是開戰了，打就打，幾位將軍商量好了策略，便開始實施，不巧的是，開戰一個多月，屢戰屢敗，我爹因此舊傷複發，但還是撐著。”

    “最後我去了西邊，我父親在雲中守著，打算找一找原因，為什麽屢戰屢敗，結果要出征時，他舊傷發作昏過去，我妹妹不知道他要找內鬼，替他出戰。”李星淵的聲音越來越低。

    “最後發生了什麽，你應該也知道了，我那妹妹挺厲害，射死對方大將，勉強贏了，但在冰天雪地裏被追殺一個多月，最後死的就剩她一個了，你們說的被俘，這不準，她還沒來得及被帶走，我和父親已經將她救出，最多當了回人質罷了。”

    李星淵喝了口茶，他心中是不平的。當年一戰，李純鈞殺死對方大將，破壞了他們合謀的計劃，可以算隻以一己之力力挽狂瀾，使得北境諸多百姓免遭屠殺，憑此戰真相，她就該名留青史。

    如今卻因此備受折辱，不得安寧，李星淵恨不得活剮了這些人。

    “這與崔家有什麽關係？”崔子敬沉聲問道。

    “因為當年，崔家與萬家合謀，得到了那位的允許，要犧牲百姓和將士，將李家置於死地。”李星淵道。

    “那又怎樣，李家功高蓋主，是那位想要你們的命。”崔子敬反駁。

    “是啊，有什麽辦法，我動不了那位，我隻能從你們崔家下手了，請你們把狗繩牽緊了，否則五年前的事情，你們崔家準備血債血償吧。”李星淵攤開兩手，嘴角一彎。

    崔子敬知道他說的是真的，五年前的事情，他身為家裏的長孫，多少知道一點。

    “你有證據嗎？”崔子敬站起來質問。

    “沒有證據我能來找你嗎？”李星淵雙手抱胸，同樣站了起來。

    “有證據你十幾天前就來了！”

    “誰把證據隨身帶著，幾個大活人，昨天才從北境接回來！”

    “為什麽不去找萬家？！”

    李星淵翻了個白眼，“我有什麽辦法，你不知道皇帝多寵愛萬貴妃嗎，男人在心儀的女人麵前，根本不講道理，陛下的心頭好我是萬萬不敢得罪的。”

    這不是開玩笑，李純鈞特地給他交代過，不要和萬家鬧到明麵上，皇帝非常寵愛萬貴妃，要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是給的。

    李星淵深知男人的劣根性，上了床什麽天長地久都敢許諾，皇帝又愛麵子，連寵妃一家都保不住，像什麽樣。

    崔子敬對這個理由無法接受，目瞪口呆。

    “可你們崔家，操控東山學子，結黨營私，妄圖控製東宮，左右太子，操縱皇長孫，陛下早想把你們弄死了，你說，我不找你我找誰，回去好好想想，我給你們家三個時辰。”

    “十二個時辰！”崔子敬道。

    “別做夢了，老子就一個妹妹，天天聽她被人戳脊梁骨，一刻鍾都不想給你，請吧！”李星淵啪地推開門，“三個時辰，也不用問我來商量，要是沒把你們家的狗牽住，等著吧，看是誰遭殃！”

    崔子敬深吸了一口氣，“欺人太甚！”

    “話不能亂說，我們純鈞一個小女子，到底是誰欺負誰呢，嗯？連殺手都給派過去，連皇長孫一起砍，還有什麽呢，我想想，對了。”

    李星淵的目光落到他下半身，好整以暇地開口，“崔子敬，你身邊的那兩個小書童長得不錯，欺負人家沒爹沒媽的小男孩子，很喜歡，很得意是不是？”

    從進了這間屋子之後，崔子敬終於徹底地變了臉色。崔家那些事情，家裏人多，他二叔雖然不在，可是章程還在。但他自己不能公之於眾的隱秘癖好這要是傳出去，連累地可不止是崔家了。

    崔子敬看李星淵一眼，匆匆離開。

    這廂他人一走，屏風後出來一人，李星淵頭也不回，“怎麽樣，妹夫，喜歡今天這一出戲嗎？”

    顧湛麵容嚴肅坐下，“大舅哥的本事，阿暖常跟我說。”

    顧湛哪裏會真的忍著他們的流言蜚語，於是在知道李星淵正在籌劃之後，便主動過來。

    李星淵為了讓顧湛知道他妹妹受得是什麽不白之冤，就答應了，今天的話，也是提前準備好的。

    “我不是為了詆毀誰，我想讓你知道，顧湛，阿暖她受過那麽多苦，現在嫁給你，還要被人翻舊賬當然了，你的身份特殊，這一點我們一家人早預料到了，他人毀譽無所謂，可是你，顧湛，阿暖真心護著你，李家也願意為你所用，幫你登上皇位，可是有一點，你既然說自己真心喜歡她，便不能讓她受委屈，不信任她。”李星淵聲色俱厲，言語間都是對妹妹的寵愛和心疼。

    “上一回比試，你讓我拔出了這把刀，算是你贏了，若是讓我知道你做了什麽事情招惹她”李星淵握著刀，話說到一半忽然又放下了。

    他灌了一口酒，落寞非常，“唉，我說這些有什麽用，阿暖就是看準了你，他向著你，我要是把你擦破點油皮，她就能殺過來跟我算賬。”

    顧湛正聽著大舅子訓話呢，沒成想忽然他來了這麽一句。不得不說，顧湛心裏挺高興的，李純鈞確實向著他，總怕李星淵讓他吃虧。

    但是高興不能現在說，“大哥說笑了，去年冬天戰事激烈時，阿暖時常夜半驚醒，心神不寧，她雖然嘴上不說，可是心裏記掛著你。”

    李星淵也挺高興的，但還是沒什麽表情，“不提了，說說剛才的事情，接下來有什麽計劃，去找萬家？”

    “不去，陛下在一日，萬貴妃都是他的逆鱗。”

    李星淵忽然打量著他，神色古怪“陛下還挺有意思的，萬貴妃那個年紀，差不多能當他女兒吧。”

    顧湛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傳聞多年前陛下落難時，萬貴妃好像給他煮過一碗麵還是送過一碗熱湯，他就記到現在了。”

    李星淵一陣惡寒，這是哪兒來的話本子上講的故事啊，太老套了，“你接著說。”

    “好。”顧湛說，其實顧湛也覺得挺荒唐的，就為了一碗湯，搶了能當他女兒的姑娘，這姑娘還是他弟弟的未婚妻，太荒唐了。

    不過轉念一想，往上翻三代，顧家的皇帝先後看上親兒子太子的兩任媳婦

    “咱們不想從萬家下手，其他人卻一定會的，”顧湛道，“崔家的二爺，就是我二舅，被貶到江南一帶，那裏是萬家的老巢，有一件大案，崔家會把用這件事情為代價，要求我們不能翻出五年前那件案子。”

    “這樣一來，不是又坐到一條船上去了。”李星淵皺眉道。

    “不會，陛下有意將我與崔家隔離，不會牽扯到我身上。”顧湛覺得皇帝陛下終於做了件好事。

    李星淵低頭看著那件案子，確實挺大的，殺害科舉士子取而代之，將他們自己的人安排到小地方，一步一步悄悄地升上來，神不知鬼不覺地就控製了江南一帶，厲害。

    “那就行，不過陛下能處置萬家嗎？”

    “不能，”顧湛回答，“萬貴妃哭上幾回，萬家連丞相的位置都不會丟，隻不過能將他們在江南的手斬斷，再在從萬家手中的人裏找一個替罪羊安撫百姓和臣子們。”

    李星淵歎了口氣，“這麽大的案子，夠死幾百回了吧。”

    “不急，有些人走的就是死路。”顧湛喝了口茶，皇帝別的都還湊合，就是對萬貴妃死心塌地，坐穩了萬貴妃一代妖妃之位。

    這二人在某些事情上達成一致，關係倒是好起來，連李純鈞都不知道。

    “對了，大哥，阿暖夜裏容易驚醒的毛病，是五年前留下的嗎？”

    李星淵其實不太清楚這件事情，他是大哥，也不可能知道妹妹總是驚醒這個毛病，“可能是，但她平時身體很好，聽說你讓她喝藥她竟然喝了快一年，真是稀奇了。”

    顧湛靦腆地笑了，“阿暖她挺嬌氣的，多慣著她哄一哄就喝了。”

    李星淵無法想象李純鈞撒嬌會是什麽樣子，他那個能掄起七八十斤石錘的妹妹，能夠拉開一百斤的弓箭，能夠百步穿楊射死好幾個匈奴大將的妹妹，跟一個小她三歲的男孩子撒嬌，無法想象啊，他揉揉眉心，“你們自己高興就好。”

    顧湛看著日頭，快中午了，“下午的時候就有勞兄長了，其他的事情我與阿暖來操心就好。”

    “行，”李星淵答應下來，說道，“聽說這兩天高門的貴婦們要開宴會說什麽女子貞潔不貞潔，不能改嫁的狗屁倒灶的玩意兒？”

    “是。”顧湛驚訝。

    “告訴阿暖趕緊讓她們消停點兒，北境一戰多少婦女守寡，她們正是生孩子的年紀，要是不改嫁，二十年後哪來的青壯，”李星淵非常無奈，“她們自己也養活不了孩子，再說了，年紀輕輕的找個男人怎麽了，男女都不能誰一條炕，活著還有什麽意思？有必要沉塘遊街弄死人家嗎！”

    “行。”前麵的話顧湛明白，是那個理兒，後麵的話就雖然有理，但當麵說出來就有點那個啥了。

    顧湛多少能夠想到，以他大舅子的本事，想必和他睡過一條炕的女人不少。

    “想什麽呢，老子愛找女人不耽誤正事。”李星淵回道。

    顧湛點頭，從摘星樓側門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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