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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一十一章

    邱閣老中風癱瘓的消息傳出來，是十來天之後的事情了，十月中旬。

    李純鈞聽顧湛一說，問道，“皇帝陛下打算怎麽辦？”

    “下令從輕，”顧湛說，“至於輕到什麽地步，他還是不給個準話。”

    “你覺得呢？”

    “按律例法辦，不該容情。”顧湛毫不猶豫。

    “這話你萬萬不敢說出去，身為一朝太子，這話太過無情，”李純鈞趕緊說，“沒跟旁人說吧。”

    做人做官，誰還不大小犯個錯兒，要是顧湛這個頂頭上司一點人情都不講，手下人可怎麽活呢。

    “知道，回來跟你一個人說。”

    李純鈞噗嗤笑了，“你這話是笑話我呢還是笑話你自己，要是真的要法辦誰，咱們倆首先逃不開。”

    李純鈞這裏首先是一筆爛賬，這十年來，她自己都不清楚漏了多少稅款，總而言之，讓她坐一輩子天牢一點都不過分。

    顧湛聞言有點心虛，但是夫人畢竟是夫人，他承認自己有私心，不可能用律典去衡量夫人的作為。

    他好像不算是個合格的太子。

    顧湛低頭認真說，“妻不教，夫之過，阿暖做過的事情，由我一力承擔。”

    李純鈞，“哎，你打算去天牢住幾年呀？”

    顧湛越發羞愧，前些日子義正言辭地把大夏律例捧得跟天一般高，然而自家後院起火，他該怎麽辦呢？

    顧湛走過去抱著李純鈞，倚在她肩上，“怎麽辦呢？”

    “枉顧法度為不忠，不遵先帝為不孝，”李純鈞調侃道，“太子啊太子，你要遭殃嘍。”

    顧湛歎了口氣，不無遺憾，“懷中美人，亂我肺腑，此生是無法做個正正經經的君子了。”

    李純鈞拉著他坐下，“生氣了，我隻說玩笑話罷了，這世間‘忠孝’二字，是最大的笑話。”

    她難得正經，“何為忠？就像我們李家，從未有過不臣之心，卻一直被懷疑和陷害，如此還要叫我們忠君愛國;再說孝，你看邱晟春，明明與如意情投意合，是難得的一對，可他因孝順長輩，隻能和自己所愛分開，要娶一個不喜歡的女子做妻子，這就叫孝順嗎？”

    李純鈞倚在顧湛身上，“不明白世間為何有如此的的枷鎖，人生在世，到底是為誰活著，為君王，為社稷，為家族，為丈夫，為兒女諸多活法，卻少見為自己活著的人。”

    顧湛拍拍她的後背，“阿暖不要想這麽多，人生下來，又不能隻為自己而活，忠孝本無罪，生在大夏，長在父母家族庇護之下，本該擔起肩上的重擔。”

    “你是個好太子。”李純鈞忽然說。

    “這得天下百姓來評判。”顧湛回答。

    李純鈞，“我說好就是好算了，咱們還說剛才的事情，我一與你說話便愛歪到一邊去。”

    顧湛笑道，“這案子沒什麽好說的，我跟你講邱家的猢猻們。”

    李純鈞搖頭說，“那也算了吧。”

    她對邱家的猢猻們也沒有多大興趣，“你記得早點把老江撈出來，還有我要去京郊住小半個月，明天就走。”

    她最近被瑣事纏身，桌子上的帖子攢了三摞，看著就覺得有些心煩，想借口養病去外麵待一段時間。

    “我沒空。”顧湛皺眉，邱家的案子還在收尾。

    吳喜光帶著自己的心腹投到東宮門下，其餘人各找出路，正被皇後和齊王瓜分，崔家一力堅持，要將所有涉事的官員革職，小崔貴妃還在給皇帝吹枕頭風。

    顧湛雖然不參與其中，但是要讓歐陽賦和許攸他們知道太子殿下要去京郊歇兩天的話，恐怕得抱著他的腿哭，走是萬萬不可能的。

    李純鈞漫不經心地拿起盤子裏的點心，“我隻是跟你說一聲，沒讓你跟我一起走。”

    顧湛，“”

    太子殿下幽怨地看向李純鈞，卻隻看到她的頂頭，對方正埋頭在看新送來的點心，看完之後，她叫來侍女，讓侍女在拿壺酒，一並送到正在刑部大牢蹲守的江清屏江大人那裏去。

    老江是個正兒八經的老饕，不給吃的能撞死在大牢。

    不僅如此，她還要廚房做吃的給後麵那一群崽子。但是就是不解釋自己單獨出去不等太子一起的理由，顧湛心裏不快，可是他又不能直接跟那些人爭風吃醋，顯得太沒有氣度。

    李純鈞其實並沒有給顧湛臉色看的意思，她隻是在盛京憋得慌，想出去玩兒，至於顧湛的情緒待的久了難免會忽略。

    “叫韓琪送你。”顧湛知道李純鈞的心思，他沒理由箍著她不讓出門，多不好呢。

    正說韓琪呢，韓琪風風火火就來了，身後跟著王惠之。

    顧湛還沒說話，韓琪往地上一跪，說，“屬下今日來，求殿下賜婚。”

    韓琪今天有二十八了，竟然還沒成婚嗎？李純鈞好奇地看過去。

    “回二姑娘，屬下的夫人八年前生頭胎的時候難產去了，”韓琪道，“屬下至今未再婚，府上並無侍妾通房。”

    韓琪如今也是光棍一條，顧湛道，“先起來吧，你看上誰就讓老夫人去提親，怎麽還求到我這裏了。”

    韓琪撓了撓頭，眼神亂飄，半晌後紅著臉，“這得二姑娘做主，屬下瞧上的是許家姑娘。”

    許如意，李純鈞不解，“你怎麽認識她？”

    韓琪一一道來，說是，前些日子許如意去邱家見邱晟春，許如意尚且是不甘心，邱晟春卻已經下定決心，要和她斷幹淨，他不能耽誤許如意的前程這些話不巧被他聽了一耳朵。

    這個前程自然不是婚事，而是許如意在李純鈞這裏的出路，她是李純鈞的心腹，若是和邱晟春一起，必定要放棄現在的前程。

    邱晟春深知，就像他放不下邱家一樣，許如意也不能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如此，兩人一拍兩散散的有理有據，可是感情的事情，誰又能說得清楚。

    韓琪眉毛倒豎，高聲道，“邱家那小子沒良心，耽誤如意妹子這許多年，到頭來哎，二姑娘把她許給下官吧。”

    李純鈞搖頭，說，“你得找如意去，她有主見，婚姻大事不是我說了就算的。”

    韓琪見她推辭，道，“二姑娘，她說日後給您賣命，不談婚嫁，您勸勸她唄，卑職怎麽著也不會委屈她。”

    李純鈞依舊沒有點頭，“人家都說了不談婚嫁，我怎麽勸？”

    韓琪謔地站起來，被顧湛狠狠瞪了一眼，趕緊又自己坐下來，“二姑娘，求您了，她老拿您說事兒，這十來天了卑職都，真是沒辦法才求您的，您就幫我一把吧，我這整日跟著殿下，看著您一家四口，我一回家，隻有我和我那不聽話的崽子大眼瞪小眼，這心裏頭實在是苦啊！”

    李純鈞當即笑起來，“至於麽。”

    “至於，至於，求您給我做媒，”韓琪道，“許姑娘嫁過來，想出門為您辦事也不必拘著，我家一共才三口人，不會耽誤的。”

    李純鈞並不多言，看起來沒有應承此事的心思。

    顧湛頭一次見韓琪跟個房子著火的老男人似的，知道他是動心了，能促成婚事，自然是好的。

    “那你兒子呢，”顧湛問，“我記得他今年九歲，你要是再娶，要問問他嗎？”

    這一點韓琪非常自信，拍著胸脯，昂首得意道，“他昨天悄悄去見過許姑娘了，很喜歡她，催我把她娶回家給他做娘親，最好明年就生個妹妹，他見過小殿下兩回，喜歡的不得了。”

    李純鈞使勁憋著笑沒說話。

    “還有我娘，她也催。”韓琪眼巴巴地看看李純鈞，又看看太子。

    李純鈞終於開了金口，“我去問問，你也盡力。”

    韓琪馬上跳起來，拱手道，“多謝二姑娘和殿下大恩，卑職趕緊不盡。”

    顧湛道，“行了，擅離職守還不趕緊回去。”

    韓琪嘿嘿笑兩聲，拉著王惠之要走，李純鈞道，“惠之留下，咱們家那小祖宗昨天跟我要草編兔子呢，我哪兒會，你去伺候吧。”

    王惠之終於說聲“是”，二人方才出門。

    “多謝提點啊！”韓琪拍拍王惠之的肩膀，他其實不太敢求到李純鈞這裏的，畢竟這位實在不是個省油的燈。

    “不敢當，”王惠之道，“二姑娘性情極好，待人一向真心，您誠心誠意喜歡許姐，她當然不會為難您。”

    韓琪摸摸下巴，“陸北鴻那小子老跟我說別招惹了二姑娘，看來這話不能信啊。”

    王惠之對自己缺根弦的上司著實無話可說，韓琪身為東宮侍衛長，四品的將軍，顧湛的近臣，如陸北鴻所說李純鈞確實心大不好惹，你一個太子心腹去跟人家夫人套近乎這像什麽樣子，難道還想給李純鈞去告狀嗎？

    在陸北鴻看來，顧湛和李純鈞並不等同，但在韓琪眼裏，顧湛愛重李純鈞，那他們兩個就是沒有區別的。

    王惠之不愧是李純鈞最看好的人。

    李純鈞的下屬們為李純鈞的前途擔憂，顧湛的下屬們，何嚐不為顧湛的前途擔憂，他們也害怕李純鈞的背叛啊，以王惠之此人的聰明勁兒看來，確實值得擔憂。

    把人送走，李純鈞哈哈大笑，說，“顧湛，你怎麽不挑個腦袋靈光點的啊當然，我不是嘲諷韓琪，我就想知道，他要娶我的人，就不為自己以後的前途擔心嗎？”

    顧湛卻搖頭，“我覺得這婚事不錯，你我屬下每日裏各自憂心，怕我背叛你，又怕你背叛我，其實你我本為一體，他們二人成婚以後，要為彼此考慮，日後自然不會再有如此多的矛盾，你說呢。”

    李純鈞道，“人家的婚姻也不是交換。”

    “你覺得韓琪哪裏不好？”

    “關鍵是如意覺得他哪裏不好，”李純鈞道，“聽說柬平姑姑這兩天帶她認識了不少盛京的少年郎呢。”

    顧湛心說柬平姑姑認識的都是些油頭粉麵的繡花枕頭，道，“夫人，韓琪跟著我四年呢，你幫他這回。”

    “好了好了，我明天去問她。”李純鈞說。

    “那你還要出門嗎？”

    “暫時走不了吧。”李純鈞道。

    顧湛高高興興地站起來，摟著李純鈞說，“咱們晚上去摘星樓吃燉羊肉，不帶他們倆小的。”

    合著剛才是不想她出去了，這人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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