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粉身碎骨全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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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李純鈞跟顧湛下圍棋,黑白棋子在四四方方的棋盤上,看得她頭大如鬥,奈何顧湛興致勃勃,她有心推辭吧,這小子睜著雙大眼睛,說她昨晚了,不論做什麽,她都奉陪到底。
李純鈞很不高興,於是下棋下的很敷衍,不時與顧湛耍賴,他隨著李純鈞胡來,可是李純鈞依舊輸得淒淒慘慘戚戚,慘不忍睹。
顧湛緊緊皺著眉頭,仿佛兵臨城下一般。
“今天我要是輸了,你就回東宮睡書房去吧。”李純鈞閉著眼睛,懶洋洋地撂下一枚棋子,側過臉瞥向顧湛,言辭帶著濃濃的威脅。
顧湛隻差一手就要贏了,但聽了這話,他險些落下去的棋子堪堪收回,說,“我要是輸了,阿暖打算怎麽安慰我。”
李純鈞靠在椅子上,昂著下巴說,“哦,你要是輸了的話,就應該聽我的。”
顧湛知道,她這是昨晚的脾氣還沒過去,故意折騰呢。
“饒我一回吧,心肝兒,”顧湛也不管手裏的棋子往哪兒放了,起身繞到李純鈞身邊,“東宮又黑又冷,別讓我過去。”
李純鈞橫眉不語,卻並沒有多少怒氣,隻不過是今日沒有力氣看她的賬冊所以胡亂撒嬌而已。
她心想,顧湛的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五年前她說點什麽葷話,顧湛都要臉紅上一會兒的真是可惜,她錯過了這個少年郎長成男人的過程。
但是如果不離開,他們說不定早已一地雞毛,過不下去了。
侍女進來通報,說許如意與何惟回來了,正在門口等著見她。
李純鈞這才想起來,許如意和邱小胖這一場孽債,說不清是誰辜負了誰,或者談不上辜負,隻能說有緣無分。
何惟帶來整整三車藥材,許如意進來的時候滿麵擔憂,看到李純鈞的時候露出方才一點笑意。
“我差不多就要好了。”李純鈞坐在椅子上沒起來,讓他們坐在自己對麵。
顧湛手裏捏著一黑一白兩枚棋子,這是他第一次看見何惟,何惟常年在外奔波,替李純鈞解決一應事務,這回蜀中生亂,李純鈞鞭長莫及,大小事情都由何惟做主。
何惟看顧湛的時候,眼底帶著晦暗不明的情緒;顧湛倒是極具善意地朝他們一笑,並沒有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溫和又平靜。
但何惟在年輕的太子身上感到威脅和不安。何惟覺得,二姑娘不能控製他,或者說根本不想控製他,但是太子恰恰相反,他想將李純鈞關進牢籠,他是頭披著披著羊皮的惡狼,妄圖掌控一切。
男人對於男人的直覺還是頗準的,何惟心想。
許如意倒是一直覺得顧湛很好,是個難得的癡情人,身為太子還能守著李純鈞一個人,簡直是天上地下找不到的好男人。
尤其是與邱晟春相比,太子都能為李純鈞與滿朝文武抗衡,可是她不過想要正室之位,卻被邱晟春推三阻四,怎麽都做不到。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顧湛,東宮怕是有人在等你,你過去吧。”李純鈞道。
顧湛並未拒絕,他手裏依舊撚著那對黑白棋子,站起來的時候伸手將李純鈞的鬢發整理好,“我這裏缺人手,回頭分我兩個。”
李純鈞大大方方地回答,“知道了。”
顧湛一走,何惟立刻高聲道,“二姑娘?”
“你回來得正好,”李純鈞道,“叫老尹回蜀中去,你做事細致,去給太子幫忙吧,我得把那三車藥吃完才能有力氣辦正事。”
“二姑娘!”何惟一向嘴毒,但在李純鈞這裏實在是沒膽量,隻能加重了語氣。
李純鈞笑笑說,“放心,不論如何不會牽連到你們。”
何惟當時變了臉色,噌地從椅子上跳起來“您這是說什麽話,屬下所言絕非此事,我等豈是貪生怕死之徒?”
“死都不怕,那你怕什麽,”李純鈞道,“怕背叛嗎?”
何惟思忖良久,“能死倒是痛快。”就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當今太子可不是省油的燈,他接著說,“您最近處事不大像往日了。”近來一些決定,何惟隨便一看就知道不是李純鈞的手筆,不是她的話,那肯定就是顧湛了。
太子野心勃勃想把她圈起來,李純鈞還如此放任,日後要是被他算計了可怎麽辦,連還手的資本都沒有。
李純鈞沒說話,拿出來一枚令牌,扔給許如意,“邱家被圍著,拿這個能進去。”
許如意低頭愧疚道,“阿暖姐,我”她隻是不甘心,還想再見邱晟春一回,看他能做到哪一步,哪怕隻是讓自己死心。
“我知道,放不下就去看看吧,邱晟春是個好的,到底如何抉擇,還要看你,”李純鈞道,“瞧你從進來就心不在焉的。”
“您放心,我絕不會耽誤正事的。”許如意垂眸道。
李純鈞點點頭,要說邱晟春因為家族所累遲遲不能娶許如意,那麽許如意也是相似的,她渴望成為李純鈞那樣的人,掌握命運,她是不甘心一輩子被困在女人之間爭風吃醋的。
婚姻大事,如果雙方都不肯妥協,或者說隻有一方妥協,是不會有好結果的。
就像李純鈞和顧湛,顧湛為她扛著親朋友人的責難,但至少默然承受;李純鈞竭盡所能護著顧湛,從不因為外人的指責同顧湛耍性子鬧脾氣,即便近來顧湛總是想把她困起來,李純鈞也不曾非難於他。
她理解顧湛的憂慮和恐懼,顧湛是想保護她的。他急切地想在李純鈞麵前證明自己是個可以保護妻子兒女的男人,李純鈞都知道。
關山月,鳳歌,還有今天的何惟,都在為李純鈞的未來擔憂,他們憂慮李純鈞交出一切之後被顧湛背叛,到時候一點退路都沒有,隻能被顧湛掌控,再也不是北境的“李二姑娘”。
尤其是現在的李二姑娘能夠為他掌控北境,等他當了皇帝以後,李純鈞手中的權力會成為殺死她的致命利刃。
他們的擔憂不無道理,李純鈞以前也擔心過。但是現在她不會想那麽多,顧湛已經成為她生命裏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未來可能得背叛和傷害固然令人躊躇,但現在,李純鈞隻想和他並肩作戰。
“贏了是我們贏,輸了是我一個人輸,這是其一;”李純鈞看著何惟,認真地回答,“其二,何惟,不能因噎廢食,你們總是假設我輸了,可是不到最後一刻,誰能判斷輸贏,如果我僅僅因為害怕背叛和失去就遠離我所愛之人,那這一生,也是沒有意義的。”
“我逢賭必贏,你們忘了嗎。”
何惟緊緊皺著眉頭,“如果這是您的選擇。”
“這是我的選擇,即便日後悲劇收場,”李純鈞笑笑,“但是我相信顧湛不會背叛我,即便到那一天,我還有你們。”
何惟起身,單膝跪地拱手道,“二姑娘放心,隻要是您的抉擇,生路當然是最好,死路我們也能將它扭轉,您不會輸的,屬下保證。”
“借你吉言。”李純鈞舉起茶杯。
何惟終於難得露出笑容,說,“當年誰要是跟我說,以後二姑娘會為了個男人折腰,我是萬萬不敢相信的,我們都猜,您以後會不會養滿屋子的少年郎,隔三差五換一個寵愛果然是世事難料啊。”
李純鈞翻了個白眼,“我現在也有一個院子的少年郎,”她指著後麵校場,“你去挑兩個跟著你吧,盛京不太平,你才回來莫要被人算計了。”
何惟心想,誰攤上二姑娘也是命苦的,一院子的少年郎啊,隻有太子殿下現在“心胸寬廣”。
東宮這邊,許攸和楊護說著這件案子,罪名已經火速定下了,接下來就是好幾堂會審,崔家要死了想要絕邱家的根,那位齊王閣下卻是處處手下留情,看來是打算接過邱家的大旗。
皇後一派正要收攏邱家的勢力,不到一天,雙方明爭暗鬥,鬧得滿城風雨好不熱鬧。
顧湛不大想理會這些事情,反正沒有邱家,還有張三李四,左不過就是相爭皇位的那些人罷了。
李純鈞送走何惟,馬上又有人上門了。
“二姑娘,”吳喜光走來,身後跟著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這是犬子。”
李純鈞看著男孩子,個子不高,並沒有父親身上那股儒雅的氣質,整個人蔫蔫兒的,額頭上有一塊淤青,怕是被他爹揍的。
她道,“去後麵玩兒吧,我讓他們教你騎馬射箭。”
男孩子明顯興奮起來,高聲問,“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去吧。”李純鈞安排侍女帶他離開。
吳喜光舒了口氣,道,“犬子本來貪玩,又被邱家那兩個孩子刻意引誘,險些誤入歧途,還好二姑娘提醒,這才沒叫他送了性命,日後還請您費心管教,還有小女,性子已改了許多,她說的那些混賬話,您不要放在心上。”
“您客氣,坐下喝茶吧。”李純鈞道。
吳喜光是邱家最得用的棋子,邱家卻擔心他有二心,將他的一雙兒女拿捏在手中,不到一個月,女兒蠻橫跋扈,兒子更荒唐,竟然給人用了五石散。
李純鈞給他提了個醒兒,吳喜光投桃報李,告訴他邱家老大的身世。他也不是個目光短淺的,他今年不小了,要是一雙兒女出事,他這不是要斷子絕孫嗎!
現在邱家一倒,吳喜光更是直接,把兒子扔過來給李純鈞教養,等於把命根子交出,真是天大的誠意,李純鈞當然要接著。
吳喜光這麽做,是有先例可循的,章粱的兒子章邯就在李純鈞身邊,吳喜光瞧過兩次,進退得體不說,跟著太子自是前途無量。
吳喜光扔下兒子,沒有多留,很快就離開了。
何惟在太子身邊聽候吩咐,得了一大堆差使,恐怕沒一個月是沒空去見顧湛的。
嗬,麵上好看其實也是個大醋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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