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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賦一路琢磨著，怎麽把顧亭扣下來，張碩自然看得出來，也沒明著勸，隻說，“丞相，天一黑，小公子見不著他母親就哭，誰都哄不下來。”

    丞相渾然不在意，“小孩子嘛，哭一哭也沒什麽，累了就能睡著。”

    那家孩子不哭，他兒子小時候哭起來那才要命呢。張碩沒說話，心想丞相一會兒要不早點把顧亭送回去，他就知道顧亭是怎麽哭的了。

    皇帝獨自在養心殿喝茶，心裏對這個孩子頗有期待，和其他兒子相比，顧湛是不同的，他是自己和崔檬的孩子，是他的長子，他的性格很大一部分是像了崔檬，好的譬如說性情溫馴，很少與人起爭執，不好的就是和他母親一樣倔強，愛鑽牛角尖。

    但凡崔檬能想開點，能把對他的執念撇了，好好當她的太子妃，等兒子長大，她有的是福氣享。

    皇帝歎了口氣，可惜啊，她就是想不開，早早去了，何必呢，自討苦吃。

    雖然這樣想，皇帝還是忍不住思念崔檬，隻是他流連花叢，已經記不清崔檬的模樣了。顧湛少年時代沒有長開的時候，身上還有崔檬的影子，後來長成了大男人，那點影子就淡了。

    歐陽賦抱了顧亭，就覺得一會兒胳膊疼，張碩順手接過去，把人抱好，顧亭在張碩懷裏咯咯地笑。

    歐陽賦看著笑鬧的顧亭，實在沒個主意，不知道怎麽才能把這孩子要過去撫養。反正不能就讓他在李純鈞手裏長大，李氏離經叛道，已經引誘得太子誤入歧途，要是再讓他養著小皇孫，不定教出來個什麽性子呢。

    他實在不能放心哪，李家那一家子喲

    此間最重要的是說服陛下，讓他知道皇孫長在李家，長在李純鈞手裏，會有怎樣的惡果。而且不能由他出麵，得把他自己擇出來，不然太子非得跟他拚命。

    難道要走點歪門邪道？

    皇帝看見小皇孫，催促道，“來來來，林總管，抱過來給朕看，快。”

    皇帝欣喜地看著咿咿呀呀地小孩，先揭開繈褓往下看了一眼，男孩兒的小雀鳥羞澀地躲著，他用手撥了兩下，顧亭哼哼唧唧的，左右動彈起來，不肯讓他再碰。

    然後皇帝滿意地點點頭，“好，長得好，我看七郎比其他幾個皇孫都長得好，像朕。”

    歐陽賦嗬嗬笑起來，應和道，“您說的是，七皇孫生得結實。”

    皇帝沒回答，在顧亭的小臉上捏了捏，“他母親呢。”

    “李氏已經回府去了。”歐陽賦道。

    “畢竟是生了公主和皇孫的人，就這麽吊著，也不像樣子，”皇帝道，“先帝的意思，是不讓她當正室，做個妾室你看怎麽樣。”

    歐陽賦道，“臣怎麽看倒是沒關係，照臣的意思，把孩子留下讓李純鈞去打仗最好，李氏肯定不願做妾室的，當初先帝給太子殿下賜了位側妃，她就懷著嘉海公主走了，不是個能容人的。”

    皇帝皺著眉頭，顧亭咿咿呀呀的拽他的胡子，活蹦亂跳的，皇帝有些招架不住，交給林總管抱著，“這也是，可皇孫的身份這麽說不清道不明的，也不好。”

    歐陽賦提議，“不如您來撫養如何，當初太子殿下便是養在陛下膝下的時日多。”

    皇帝道，“太子當時已經五歲了，這孩子才半個月大，離不得手，肯定不行。”

    他想了想又說，“算了吧，我看他母親養得不錯。”皇帝隻是懶，不是傻，多少人惦記著太子的位子呢，這孩子放在皇宮這個大染缸裏，活到明天都是問題，要是真有什麽事情，皇帝可擔不起這個責任。

    自己那個兒子什麽毛病，他還是挺明白的，美人不好嗎，遊玩不好嗎，狩獵不好嗎，為什麽要帶個孩子給自己添堵，這不是沒事找事嗎。

    林總管也笑眯眯地說，“陛下英明，七皇孫是您的愛孫，太子殿下的長子，有您二位寵著護著，誰敢胡言亂語，不要命了嗎，這麽小的孩兒，離了母親肯定要哭鬧的，這多不好。”

    歐陽賦也不知道這個林總管和李純鈞什麽時候關係這麽好了，還替她說上話了。

    林總管笑的溫和，跟歐陽賦四目相對時卻平白迸出火花來。不過二人很有默契地都沒了別的動作，隻是異口同聲地稱讚小皇孫如何如何。

    待了有半個時辰，皇帝沒有再留，說，“行了，送回去吧。”

    林總管哎了一聲，看看張碩和歐陽賦，扭頭對皇帝說，“陛下，奴婢想多抱氣皇孫一會兒，奴婢能不能把他抱到宮門去。”

    皇帝笑了一聲，“這麽喜歡小孩子，自己收養兩個也成。”

    林總管捧著顧亭，恭敬地笑道，“陛下厚愛，奴婢感佩之至，隻是奴婢得服侍陛下，哪裏有空照看那些個小崽子，責任深重，萬一教不好，豈不是對不起人家孩子啊，再說了，奴婢有幸，偶爾抱一抱陛下的皇子皇孫們，已經心滿意足啦。”

    皇帝擺擺手，“去送吧，回頭再挑些合適的人過去，好好照顧他們。”

    三人並顧亭一齊退出，皇帝忽然道，“哎，歐陽，海棠哪兒去了？”

    張碩上前，“回陛下，嘉海殿下愛好作畫，最擅長城樓建築一類，在此方麵頗有一番本事，她想畫晉陽風光，已經在晉陽城，不日將歸來。”

    “作畫？”

    “是，公主的畫作在這次獻給您的禮物中，有最出名的雲中城樓，還有草原夏日冬日風景。”張碩一一回答。

    皇帝眉開眼笑，“好，這孩子身上果然流著我們顧家的血，聰明，年後她回來了，給她延請名師，林絳，你記著啊。”

    “是。”林總管應了聲，眾人這才一齊走了。

    走到半路，張碩才明白為什麽他要親自出來送七皇孫了，這一路上，他們就碰上不少人，有的是想抱抱顧亭，也有的，譬如皇後和太後，直接就是過來明搶的。

    要是隻有歐陽賦和張碩兩個人，肯定搶不過這一大群宮女侍從，但沒人敢從林總管手裏搶人。

    林總管可是掌管他們小命的人，年前皇後宮裏的大總管得罪了他，林總管絲毫不顧皇後娘娘的臉麵，回頭就把人給弄死了，偏偏還給他一個罪有應得，就算鬧到陛下麵前，人家也是有理得很，誰敢在他手裏搶小皇孫，那不是不要命了嗎。

    “林總管，”太後身邊的嬤嬤客客氣氣地說道，“七皇孫第一天回盛京，想來拜見太祖母是應該的吧，你也知道，太後娘娘疼愛太子殿下，如今自然也疼七皇孫。”

    林總管躲開嬤嬤伸過來的手，把繈褓蓋住，往後退了兩步，生怕那嬤嬤的唾沫星子，身上的香粉味道沾染到小皇孫身上，“太後娘娘好意，奴婢代小皇孫謝過，隻是陛下交代了，要送小皇孫出宮，下次小皇孫再進宮，一定去太後宮中拜見，您說呢。”

    說話時客氣的，但動作是犀利的。林總管抱緊了孩子，帶人殺出重圍，利索地出宮去了。

    在宮門口，把孩子交給奶嬤嬤，他對歐陽賦道，“丞相啊，您不知道，陛下子嗣眾多，皇後娘娘的心不穩當，這些日子上躥下跳的不消停，就想著把二皇子捧上去，那位小崔貴妃又有了身孕，陛下說生下來就不在孝期之內了，就留下了，太後娘娘把人接到宮裏親自去照顧了，您說，多少人惦記七皇孫呢，李氏雖然不是個合格的大家閨秀，可她能夠護住小皇孫，敢回盛京城，我知道您幾位怕她帶不好皇孫，可我奴婢說，沒什麽比七皇孫的性命重要，我剛剛冒犯您了，不要見怪。”

    歐陽賦聽完，點了點頭，“林總管的好意，在下知道了，是我失察，忘了後宮不比前朝，實在大意，今日多謝提醒，感激不盡。”

    林總管道，“您不怪我就好，小皇孫該餓著了，您帶他回去吧。”

    李純鈞又住進了將軍府，她府上一直沒有消停，這將近兩年中，還有不少大臣將家裏淘氣不好好讀書的孩子送過去練武，府上也有人氣，她就住進來了。

    下午，歐陽賦送孩子過來了，李純鈞沒有出去迎，隻說自己一個女人日後不會再見男的外客。宋秀去把顧亭抱回來，送到李純鈞身邊。

    李純鈞逗兒子玩了一會兒，一下午心裏計算著要怎麽在盛京站穩腳跟，吃老本不行，也不能閉門自守，還得跟外麵搞好關係。

    想了許久她也沒想清楚，顧亭吃飽喝足在床上打滾，一個人握著玉佩咿咿呀呀地喊著，也不知道在說什麽。

    李純鈞好鬥，很大一部分是自己選的，但是像兒子跟他爹顧湛，都是沒得選，生下來就姓顧，投胎投的好啊。

    她走過去把兒子抱起來，“走，去看你爹養的那花兒樹兒的，你以後啊，最好喜歡刀劍什麽的，別跟你爹跟你姐似的，一個愛養花，一個愛作畫，你可千萬要像我知道嗎。”

    顧亭“啊”了一聲，撲在李純鈞懷裏大笑起來，在她臉上舔了舔。

    自然有了兒子，李純鈞臉上都不敢擦粉了，就怕這小祖宗亂舔。

    宮中，皇帝看了孫子，覺得心滿意足。他靠在椅子上，誰也不見，就那麽閉目養神。

    歐陽賦對李純鈞有些不滿，她不親自出來，是幾個意思。可是細細想來，人家到底是個女人，出來拋頭露麵也不合適。他思忖一番，覺得讓自己的夫人和衛夫人遞了帖子，早早過去看看，都生了兒子了，也該接受現實，從空中飄下來了，早點自己想通了，不要攔著顧湛納妾什麽的，男人嘛，誰還不看著鍋裏的，顧湛也不能例外。

    早點想通了，省得跟崔檬似的，年紀輕輕想不開，早早去了。

    張碩則是在想，多虧太子殿下早有防備，已經在盛京中安排好了保護小皇孫的人手，不然還不知道會出什麽岔子。以後要多提醒李純鈞，仔細照看小皇孫。

    還有就是，什麽二皇子，三皇子，小崔貴妃的兒子，都給拾掇拾掇了，整日裏給人添堵，鬧心啊。

    從哪一個開刀呢，回去跟丞相商量商量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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