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衝霄跟月玨朝夕相處了將近一個月，說完全沒有半點感情可言自然是不可能的。可現在連她的親生父親都說她已經救不出來了，而自己又偏偏沒有前去營救於她的能力，無論從感性還是理性的來講，陸衝霄似乎都不該再參與到其中了。

    他大可以順理成章地帶著自己的酬勞離開，並且不必覺得虧欠任何人。

    然而如果他真的這麽做，那他也就不是陸衝霄了。

    “知道龍家在哪嗎？”陸衝霄神色冷然地單手掐住了一名大半夜胡亂遊蕩的混混的脖子，沉聲發問著。

    荒漠城中從不缺少這類打悶棍套白狼的混子，平日裏沒事便各處亂晃謀求錢財，所以這些人對於城中的道路大多是很熟悉的。

    那名混混雖然不明白眼前這少年要去龍家做什麽，但此時小命就攥在人家手裏自然不敢多廢話，急忙連連點頭道：“知道知道……這位大人您先把我放開，我給您指路就是了。”

    陸衝霄眉梢一挑慢慢鬆開了卡住他脖子的手，隨之卻是動作極為迅速地反手又扣住了他的腕子，而後猛地朝他身後掰了過去。

    “哎呦呦……這位小爺您輕點啊，疼死我了！”

    混混齜牙咧嘴地叫喊著，陸衝霄卻是不為所動地冷聲道：“直接帶我去，別想耍什麽花招。”

    “是是是……嚇死小的也不敢啊！”那名混混疼的鼻涕眼淚直往下流著，腳下卻不敢停頓半步，帶著陸衝霄在街道中三轉兩轉地往前趕著路。

    而與此同時，在方才兩人對話的街巷之內卻是突然又閃過了一道人影。在他們離去之後也快速出離了巷口，隨之朝著另一個方向快步離去了。

    此時已是夜半更深，除了這類小偷小摸的混混之外路已經沒有了行人。而那名混混就這麽帶著陸衝霄在夜色中穿梭著，走了許久之後卻還是沒有到龍家的意思。

    陸衝霄心生警惕地驟然加大了手的力度，直接將那名小混混的胳膊擰出了一陣“嘎巴嘎巴”的骨節錯位聲響：“你不是說龍家距此不遠嗎？走了這麽久還沒到是怎麽回事？”

    “啊！哎呦呦哎喲……”混混麵色扭曲地肆意痛呼著，隨後更是連連討饒道：“大人您別生氣啊！這真的不怪我……咱們剛開始所待的地方離龍家是不遠，可此處的街道本就九曲八彎複雜得很，哪有直接便能走到的路啊！不過現在倒是真的快到了，您隻需要拐過前麵那道彎，再直行片刻便能看到龍家的宅院了。”

    陸衝霄將信將疑地挑了挑眉：“真的？”

    “當然是真的啊！不信我帶您過去看看！”混混說著也不顧胳膊的疼痛了，就這麽呲牙咧嘴地加快腳步帶著陸衝霄往前走著。

    轉過前麵那道彎時，陸衝霄果然看到了一片格外大的宅院，其間燈火通明，在西荒這等貧瘠之地中當真算得格外富庶的人家才能居住的地方了。

    而在宅院大門的匾額，還龍飛鳳舞地寫著“龍宅”兩個大字。

    “大人您看，這就是龍家了，我沒騙您吧。”混混異常諂媚地對陸衝霄笑著，誰知下一刻頸間卻是驟然遭受了一記重擊，謹記著整個人就這麽神誌不清地癱軟在地了。

    陸衝霄打昏他後把他拖到了個不起眼的角落裏，而後這才循著道邊的陰影悄無聲息地流向了龍家的所在之處。

    龍家的宅院確實比月家武館大得多，不過人丁卻並不如月家興旺。如此大的一所宅院，又挑著足足數十盞的明燈在，竟是並沒有半點人聲傳來。

    陸衝霄對此略有疑慮，可事已至此卻是已然沒有退路了。屏息凝神靜聽了片刻之後，直接越過龍宅的高牆朝裏麵翻了進去。

    但等真的偷入到龍家的院中之色，陸衝霄卻是瞬間有種兩眼一抹黑的感覺。眼前的院子是個分割宅院的天井跨院，除了自己背後的那堵高牆之外，三麵都有一道可供出入的門口，想來通往的也是各自不同的宅院。而陸衝霄又實在不知道月玨此時究竟被困在那裏，就這麽冒然瞎闖估計還沒見到人自己就暴露了。

    就在陸衝霄有些進退兩難之時，自左邊的門口處突然傳來了兩個女子對話的聲音，聽去音聲尚且稚嫩，應該最多隻有十三四歲。

    陸衝霄心中一動，迅速閃身隱入了門旁的陰影當中，側耳傾聽著她們的談話。

    “哎！咱們這些當小丫鬟的命就是苦呀，大半夜的還得送宵夜伺候人家。”

    “行啦你就別抱怨了，這年月能有個地方吃口安生飯已經不容易了，哪還有那麽多肥啊瘦的任你挑揀？”

    “我就是覺得沒必要嘛！咱們從傍晚時分便給大小姐送吃的，這都一連去多少趟了，你說她動過一下筷子嗎？”

    “那也得送呀！咱們老爺隻有老姑奶奶這一個女兒，她又也隻有大小姐這麽一個女兒，這次卻是眼睜睜看著大小姐受了那麽重的傷，換了誰誰不心疼呀！咱麽也唯有殷勤侍奉著了唄，畢竟大小姐破相毀容可是正暴躁的很呢。”

    “噓！死丫頭你不想活啦？要是讓大小姐聽你這麽說你還有命在嗎？”

    “我才沒那麽傻當著她的麵說，這不隻是跟你隨便嘟囔幾句嘛！不過就算大小姐真聽到了，我估計她也沒空搭理我，你沒見先前被她吊起來毒打的那個女孩嗎？那副淒慘的模樣……唉！我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渾身發冷，也不知她到底哪裏得罪大小姐了。”

    “呃，我聽說她跟大小姐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是吧？！親姐妹還能下這麽毒的手？這未免也太……”

    “行了行了，太怎麽都不關咱們的事，還是抓緊時間把夜宵給大小姐送去吧，萬一磨磨蹭蹭惹得她發怒，怕是不光大小姐會發怒，連老姑奶奶都會懲罰咱們的。”

    “好啦知道了，快走吧。”

    兩人的聲音由遠及近，再由近至遠，就這麽一路先談著從跨院中走了過去，並沒有人注意到躲在牆角的陸衝霄。

    而在聽完她們說這番話時，陸衝霄的臉色已經極為難看了。

    如果她們所說的話是真的，那麽現在月玨必定正在被月玲囚禁拷打報複著。如果自己不趁早趕去營救她的話，估計再用不了多久他便會被月玲活活折磨死了。

    想到此時，陸衝霄沉息提氣伏下了身形，不遠不近地跟著那兩個小丫鬟往前走著。一連轉過幾道院子之後，終於親眼看著他們走入了一間通往下方的地下石室當中。

    “地牢？”陸衝霄眉頭緊鎖著看了一眼這座建築的格局，卻始終都沒能發現它其它的出口在哪裏，想來這地方應該就是專門用來囚禁別人用的。

    大致打量了一下周圍的情形之後，陸衝霄微一矮身直接鑽入了那座略顯低矮的石門當中，而後順著裏頭曲折的台階不斷往下走著。

    大概走了二十幾級台階之後，身側的道路終於寬闊了些，但卻依舊悶熱且潮濕，除了每隔數丈才點起了一支火把之外，這裏沒有其它任何一件照明之物，更看不清在這通道的盡頭處還有些什麽。

    陸衝霄此時也隻能暫時將破天杖當成了自己的探路之物，以此輕點地麵來確保著自己身前並沒有什麽埋伏。

    好在走了一路之後並沒有遭到什麽襲擊，而在通道的盡頭處，更是漸漸亮起了一片燈光，裏麵隱約還能聽到陣陣謾罵之聲。

    “誰讓你們來打擾我的？！都給我滾！”

    “大小姐，我們是奉了老姑奶奶之命來給您送宵夜的，請您愛惜自己的身體，無論如何也要吃一些啊！”

    “讓你們滾沒聽到嗎？！啪……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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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碟碗碎裂之聲瞬間由那間房屋裏傳了出來，而後便見先前那兩名小丫鬟驚慌失措地也從裏麵逃了出來，隨之非也似的拚命朝地牢之外逃竄著。

    陸衝霄依舊是躲在通道出口拐角的陰影中沒有動，一直等兩名小丫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來時的路中時，這才緩緩探頭朝著最裏麵的那間石室裏看了進去。

    而這一看之下，陸衝霄隱忍許久的暴怒終於壓製不住了。

    在那間尚算寬闊的石頭牢房當中，月玨正被數條鐵鏈纏身吊至半空，身滿是血汙。紅色、暗紅乃至於已經結痂的近黑色，無不證明著她在這之前承受了多麽殘忍的折磨。

    然而更讓陸衝霄覺得心疼不已的，是月玨看向月玲的眼神，死寂且充滿絕望，而且還有揮之不去的一抹黯然。

    “小野種你看什麽看！？嗯？”月玲雖然臉纏裹著一層厚厚的繃帶，卻依舊難掩其滿麵的凶戾之氣，眼見著越覺已然瀕死卻還敢看自己是當即便怒了，抬手一巴掌便照著她的臉狠狠扇了過去。

    “嘭！哢嚓……”

    “啊！！！”

    月玲舉起的那隻手並未能落到月玨的臉，而是被陸衝霄一把扣在了虎口當中。月玲大為詫異想要出手抵禦，但還未來得及聚集體內的勁氣時，整隻手臂卻是已經被陸衝霄硬生生從中擰斷了。

    陸衝霄知道自己並沒有第二個偷襲的機會，在折斷了月玲一條臂膀之後緊跟著便伸手托住了她的下巴，緊跟著另一隻手平按在了她一側的太陽穴，隻要他驟然發力，月玲的頸骨便會因此而這段，生命自然也就走到盡頭了。

    然而就在此時，已然重傷虛弱到極點的月玨卻是突然強掙紮著喊出了兩個字：“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