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雨澤就好像是這林海中的一片葉子，又宛若雨幕中的一滴雨珠。
    雖然閉著雙眼，可這一片夜雨下的山林卻好似一幅畫卷，在白雨澤的心靈深處徐徐展開。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說實話，他其實並不生氣剛剛那幾個笨賊的冒犯，反而覺得頗為新奇有趣。
    這個“潛”字，端的是傳神到了極點。
    白雨澤沒有撐傘，信步遊走，在雨林間穿梭，緩緩地閉上了雙眼。
    擺脫了那夥蠢萌的山賊之後，白雨澤腳步輕靈，很快便來到了接近山頂的位置。
    閉門造車害死人，教訓！血淋淋的教訓啊！！
    白雨澤身法突破，在雨幕中翩然而行，登上一個山坡後，他的目光倏地一凝。
    在坡勢平緩處，有一座廟宇靜靜佇立在雨簾之中。
    白雨澤心中泛起一絲悸動，抬眼望去，隻見在破敗的廟宇門頭上，掉漆的牌匾上還隱約能看出原先的字跡來。
    山神廟！
    隻不過顯然，眼前這座廟宇已經荒涼了很久了。
    白雨澤邁步踏入廟內。
    入眼處，香火全無，廟宇殘破，滿目殘垣斷壁，就連中央供奉的神像，也早已被剝去金身上的金箔，無力地倒在地上。
    在廟宇中的空地上，還有一些隨意擺放的爛草席，以及一些熄滅了的柴火堆，想來應該是之前有人在此處歇過腳。
    嗯……搞不好就是之前那五個萌新山賊。
    白雨澤一步邁出，瞬息間便已經從山神廟門口，來到了那傾倒的神像旁邊。
    別人可能看不出任何異常來，可是身為天地敕封正神的白雨澤，卻能清晰地感應到，這裏曾經真真切切有過香火神道氣息的存在。
    白雨澤伸手輕輕在神像上摩挲著。
    瞬間，看似平凡的破敗神像，緩緩亮起了一抹微弱的熒光。
    白雨澤探手淩空一抓，從神像之中取出了一張已經黯淡成了灰色的虛幻榜書。
    可是，與玉靈山雀仙居裏的那張敕封金榜相比起來，這張敕封金榜，簡直就是一張破舊的廢紙。
    “既然有敕封金榜存在的痕跡，證明這方山澤裏，曾經的的確確是存在過正統山神的。”
    白雨澤凝視著眼前的灰色榜書，微微一歎。
    可以想象，在多年前，這裏定然也是跟現在的玉靈山一樣，也是有靈之獸漫山遍野，山民香火日日不斷。
    可不知道後來出現了什麽變故，讓此方山澤內山神的信徒們大規模流失了。
    或許是官府組織的人員遷徙流動，使得這裏的山民們就此離去；也或許是突降天災，讓此方山澤中的生靈大規模死亡；亦或者是，因為山神並不作為，導致了信徒們放棄了信仰，甚至因求而不得從而心生怨恨。
    “神道，嗬嗬……神道！！”
    白雨澤自嘲地冷笑出聲，心中生出一抹兔死狐悲的淒涼，白袍在身後激烈地飛揚抖動著。
    為什麽說香火神道是隻是小道？
    因為神道不由己！
    有人祭祀崇敬的時候，你是神祇。
    可一旦失去信徒，沒了香火願力的滋養，天地敕封不再，那就會一朝跌落神壇，淪為孤魂野鬼！
    運氣好的，附近的城隍會幫一把手，讓勾魂使送失去神格的神祇去陰司冥界往生。
    而運氣不好的，連投胎轉世都做不到，要麽淪為害人的惡鬼，要麽就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因力量的流逝而魂飛魄散！
    尤其香火願力這種信仰之力，其實是極易反噬的。
    一旦信徒認為自己的祈願沒有回應，對信仰的神祇心生不滿乃至怨恨時，願力便會從滋養補品變成噬魂劇毒！
    這也是為什麽白雨澤一直不願意受製於神道，一直想要尋找仙緣重塑肉身的原因。
    別看玉靈山現在是百獸歡騰、香火鼎盛，可誰能保證這種好光景能持續多長時間？
    是一百年？還是兩百年？
    要知道，花無百日紅！
    就算白雨澤再如何盡職盡責，可依舊難逃天有不測風雲的危險！
    這種命運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覺，實在是讓人太難受了！
    “我白雨澤，定不會重蹈此方山神的覆轍！”
    白雨澤的手掌倏地握緊，灰蒙蒙的虛幻榜書嫋嫋飄落回了神像之中。
    話音剛落，雪亮的電光驟然閃過，恍若一道利劍，將黑夜硬生生撕裂！！
    “轟隆隆！！”
    沉悶的雷聲緊接著響起。
    而就在此刻，白雨澤身後那原本緊閉著的山神廟門，也應聲被人從外麵一把推了開來！
    讓人牙酸的輕響聲，在冰涼的雨夜裏，顯得分外詭異，聽得人渾身發毛。
    “吱呀……”
    PS：我也知道，難免有些讀者比較喜歡神道，可是在這本書的世界觀和力量體係的架構中，神道就隻是小道，或者說，單純的神道是身不由己的小道，不喜勿噴。
    至於神道之後還會不會有蛻變，會不會更有用，這個容我先賣個關子吧，本書已經有完成大綱，隻能說，來日方長，咱們慢慢說故事，後麵大夥兒就知道了。
    另外……收藏、推薦和追讀，你們懂的。
    動靜自如轉換的流暢感在心尖流淌，身法和心境在這一刻雙雙突破，讓白雨澤禁不住暢快地朗笑出聲。
    “看來修行之路果然還是不能一直閉門造車，想我在玉靈山中日日苦修，但後期道行精進卻依舊緩慢。”
    白雨澤繼續宛若閑庭信步般地在春夜細雨中漫步，微笑著喃喃自語道：“可此番重回人間，僅僅是一場夜雨，便讓我有所突破。”
    白雨澤的步調時快時慢，方向忽右忽左，如果這時有外人在旁邊，乍一看上去，白雨澤就仿佛是在跳什麽蹩腳的舞蹈一樣。
    但細看之下就能發現，白雨澤雖然閉著雙眼，步法雖然看上去也有些怪異，可這綿密的春雨，卻連一縷纖細的雨絲都沒有落到他的身上，地上的泥濘，也不曾沾染到他的衣袍！
    隨著時間的流逝，白雨澤的步法越來越靈動，越來越流暢，到最後，一襲白影好似變成了穿花蝴蝶一般，時而快若閃電，在雨幕的間隙中穿梭，時而又猛地停步靜止，堪堪將被風吹斜的幾縷雨線給避讓了過去。
    一動一靜，在白雨澤的身上轉換得渾圓自如，沒有一絲僵硬和生澀的不協調之感。
    “哈哈哈哈哈！”
    他每朝前行進一步，畫卷上就有一塊新的區域被點亮，如同星火燎原一般，向著全篇渲染開來。
    茫茫林海，與細密的雨幕呈天地交泰之勢。
    難怪穿越前那些和電視劇裏的反派老祖們，一個個成天全都把自己封在洞裏閉死關，可結果被主角打上門時，卻一個中用的都沒有，全都頂不住，被按在地上摩擦。
    而主角們遊曆天下，不僅實力突飛猛進，而且還一路邂逅那麽多的紅顏知己，談情修行兩不誤，這才是人生巔峰的正確打開方式嘛！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從一個高高在上的神祇，又一次再世為人一樣，重新活出了第二世。
    “不過真要說重活出第二世，還得等我尋到仙緣，重新凝聚出肉身才能算數。”
    做了三百年的山神，白雨澤都快要忘記與凡人相處是什麽樣的感覺了。
    如今重回人間，遇到的人、事、物，都讓他有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白雨澤輕聲一笑。
    山裏的天氣說變就變，原本還月朗星稀，可轉瞬之間，一片灰蒙蒙的雨雲便悄悄遮住了月亮，隨即，淅淅瀝瀝的小雨便伴著月光和涼風，躡手躡腳地降到了人間。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