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淩端坐在書案前，提筆略加思考，便按下筆尖，幾乎是一氣嗬成，一篇錦繡文章簡簡單單地誕生了。
    段輕塵驚奇之餘，將信紙小心翼翼地拿起，仔細觀賞。
    “這字氣勢磅礴，似乎有躍出紙麵的劍意，沒想到沈兄竟有此絕技，與那封掌門相比，也不遑多讓！”
    水莫寒在一旁細細看了，也嘖嘖道：
    “不但是這字，內容我也極其滿意，沈賢侄真是個人才啊！”
    也難怪水莫寒會如此誇讚，沈淩信中之意，把握住了一個最難把握的度。
    既闡明了大義，又曉之以情，暗中引經據典，點出自己早有紅顏知己，一生廝守，也勸其公務之外，尋得知己，解開愁怨。
    沈淩能有這種本事，其實還是得益於平日讀的書多，而且時常拿筆當劍，在紙上揮灑書法劍意，也算是一種修煉。
    這源於平日的積累，絕不是偶然。
    此時，沈淩絲毫不帶驕傲之色，笑道：
    “能幫上水前輩的忙，是我的榮幸。就是不知，那封掌門能不能認出信中的筆體？”
    水莫寒揮揮手，“她肯定認不出，因為我這輩子就沒寫過幾個字...”
    段輕塵聽了，在一邊直搖頭，露出些鄙視。
    “先前倒是從沒聽你說過，感情一直在裝啊？要是知道老水你是這樣的水平，還浪費時間幹嘛？”
    “話不能這麽說，師父我年輕的時候光顧著斬妖除魔，哪有這閑情逸致？再說現在，處理蜀山公務，我隻要批示就好，最多寫三個字，就是自己的名字，也沒機會展露才能啊？”
    “狡辯，你就是個大老粗。我真替姑奶奶不值...”
    段輕塵話打趣道，其實她心裏還是很認可這個師父的，作為蜀山的核心戰力，他不但擔當了許多重任，而且還教導了蜀山十三太保，聞名修仙界。
    從本職上來說，水莫寒是個無可挑剔的劍道恩師。
    這個時候，段輕塵把信紙裝進了信封，讓沈淩又寫了“封掌門親啟”幾個大字後，才歡喜地收了起來，準備親自交給南海劍派的吳梅。
    她又想到了什麽，向沈淩鄭重道：
    “等沈兄回到天幻宗，也一定要給我寫信，別斷了咱兩人的交情。”
    “那是自然，我一定寫給你，放心吧。”沈淩微笑。
    終於，事情告一段落，日頭漸漸西落，暮色漸漸浮起。
    從窗外望去，隔壁的玄女峰沐浴在微微的暖光中，顯得格外妖嬈。
    段輕塵不由念起了姑奶奶，向水莫寒問道：
    “老水，聽說我姑奶奶去苗疆了，怎麽到現在還沒回來？”
    “宗門命她攜弟子前去黑苗探查魔族餘孽的動向，想必任務還沒完成吧...”
    水莫寒這麽說著，故作輕鬆，目光中卻帶著一絲焦慮。
    苗疆距離蜀山不遠，地形複雜，民風淳樸彪悍，和蜀山的關係倒是相當緊密。
    一個多月前，蜀山收到黑苗部族其中一個仙門的求救，說是在黑苗之南的幾個村落，遭到了魔族的襲擊，死者上百，都是全身血液枯竭而死。
    蜀山本打算讓水莫寒前去探個究竟，可正值蜀山論劍的關頭，斷水劍作為論劍的發起人之一不得脫身，才又安排玄女劍段霓裳帶人前去。
    本以為那魔族餘孽隻是個小角色，可怎奈過了多日還未見小師妹凱旋，水莫寒不由得有些焦急。
    好在時不時有小師妹傳到蜀山的消息，至少可以證明她安然無恙，要不然的話，他早就提劍南下了。
    “我印象中，姑奶奶之前的任務都沒像這次這麽久的，她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段輕塵有些擔憂。
    水莫寒言不由衷地說：
    “不會的，霓裳她可是元嬰境的劍帝，除非那魔族同樣是魔帝級別，否則不能損她分毫...”
    自從萬年前那場仙魔大戰後，魔族再一次敗北，藏身於更加隱秘的空間，玄真大陸偶有魔族殘餘作亂一方，皆是遊兵散勇，不足為懼。
    但這一次，水莫寒潛意識裏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其實，他也在猶豫，要不要馬上動身助小師妹一臂之力？
    自從收了段輕塵為徒，水莫寒與段霓裳之間似乎產生了不小的分歧，從那以後兩人很少溝通過。
    水莫寒礙於麵子，害怕被小師妹再次奚落，被罵“多管閑事”，所以到現在也沒打定好主意去還是不去。
    此時，水莫寒不願被徒兒繼續追問，幹脆道：
    “這件事由師尊們處理便好，你們就不要摻和了...”
    說罷，就要離開。
    “慢著，水前輩。”沈淩冷不丁道。
    水莫寒一怔，有些意外之色，看向沈淩：
    “沈賢侄，你又有話說？”
    沈淩想了想說：
    “晚輩還是覺得，水前輩需盡快動身，前往黑苗與段前輩匯合為好...”
    段輕塵奇道：
    “沈兄何出此言？難道你知道了些什麽？”
    “沒有，我隻是...隻是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罷了。”沈淩竭力想著怎麽解釋，“不久前，天幻宗出了事故，宗門試煉中，死了不少弟子，這個想必你們都有耳聞吧？”
    水莫寒點點頭，“嗯，聽說是野豬王幹的？天幻宗為此鏟除了它的黔州老巢，那動靜是不小。不過，這跟苗疆的魔族有何關聯？”
    “一個是妖王惹事，一個是魔族禍亂，不可能有關聯吧？”段輕塵也不由道。
    沈淩麵色嚴肅：
    “當時，試煉之地選在靈墟，周圍有強力禁製加持，妖王級別別說進入，就是連靠近都不可能，怎麽會堂而皇之地闖進去，還突襲了宗門試煉弟子呢？”
    “這個嘛...天幻宗不是去調查了麽？難道沒有什麽結論？”水莫寒也挑起了心中的好奇。
    “也許是因為背後隱藏的真相不適合披露，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野豬王至今下落不明，成為一件懸案。”
    “沈兄這般語氣，一定是猜出了什麽？還不快說來聽聽？”段輕塵略帶急切道。
    沈淩倒沒有賣關子，左右看了看兩人，話音變緩：
    “當時我作為試煉弟子也在場，並和野豬王交過手，那妖王的功法中混雜著一絲魔族之氣，恐怕背後有強橫的魔族大能撐腰。”
    從“夢中書”中，沈淩其實早了解到野豬王和魔族有勾結，那次“獵狐”行動，也全是因為他的介入而半途夭折。
    隻是這背後的魔族大能，究竟是哪位？
    原本劇情裏，天選之子在玄真大陸的最終的對手，是複活之後的魔君和他的大軍師。
    從種種跡象來看，指使野豬王的，極大可能是那個自始而終未露過真麵目的魔族軍師。
    他的身份極為神秘，甚至在被葉不凡殺死後，也未曾交待過真實的名諱。
    不管怎樣，沈淩隻要把魔族大能的名頭搬出來就好，不怕水莫寒不會上心。
    “賢侄，如此說來，你覺得苗疆之事不簡單？恐怕也是那魔族大能背後搗鬼？”果然，水莫寒現出了擔憂。
    段輕塵眉頭一皺，也道：
    “魔族餘孽很少現身在玄真大陸，這種同一時間兩地出現魔影的情況，確實罕有...姑奶奶可能危險了？”
    俗話說得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在沈淩的引導之下，本來就對段霓裳的安危十分上心的兩人，此時更是焦躁不安。
    先按下方才沈淩的猜想是否正確不表，他究竟為何執意要“嚇唬”這兩位呢？
    其實，苗疆的那個魔影，沈淩早就通過原本的劇情猜出是哪位了，隻是不方便直接吐露而已。
    畢竟一個修為低下的修仙者，怎麽可能預知所有未發生的事件呢？
    況且，在沈淩看來，苗疆魔影的事件整整提前了一百年，確實不太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