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6章,隱門大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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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光遠二人先前看江朔和邊令誠打鬥,隻覺滿院都是人影在晃動,但聞其聲,不見其人,恍如見神鬼交鋒,早嚇得說不出話來,稍稍穩了穩心神才道:“若真如這位娘子所言,賊兵確實一直駐軍城外並未追擊聖人鑾駕,我們確實不必在此死戰,不若退去,再圖報效朝廷。”
蘇威亦點頭稱是,江朔雙眼緊盯著李珠兒和邊令誠,口中卻道:“崔大夫,事不宜遲,你們快走!”
崔光遠此刻已知眼前這青年就是這些日子在河南、河北鬧出頗多動靜的江湖盟主江朔,道:“可是江盟主你……”
江朔道:“燕軍縱有千萬,也困不住我等江湖遊俠,我自有辦法脫身,崔大夫隻管速去!”
崔光遠心道不錯,向他一拜就要率軍離開,李珠兒卻道:“且慢,崔大夫要往何處去?”
崔光遠略一沉吟,道:“向北。”
李珠兒聞言頷首笑道:“素聞崔大夫胸有韜略,文武雙全,今日觀之果非虛言,倒是珠兒多慮了。”
蘇威正要詢問崔光遠,卻見崔光遠向李珠兒一拱手,對蘇威道:“走吧。”
蘇威欲言又止,見崔光遠毫無停留的意思,隻得翻身上馬與崔光遠並轡走了。
唐軍跟著如潮退走,不消片刻走了個幹淨,偌大的長壽坊內隻剩下江朔、獨孤湘、李珠兒、邊令誠四人。
邊令誠已改為盤坐,閉目調息,獨孤湘好奇地問道:“珠兒姊姊,聽說聖人往西行,欲入蜀避禍,為何崔光遠不往西行,不往南行,卻要往北走?”
李珠兒道:“崔乾佑從西來,自然不能往西行,長安城南不遠處便是終南山,又有棧道通往漢中,往南行看來是最好的選擇。”
獨孤湘道:“哦,我知道了,崔乾佑定然會在南麵設伏,崔光遠往北走看似背道而馳,反易逃脫。”
李珠兒笑道:“湘兒聰慧。”
江朔打斷二人道:“珠兒,你還是先解釋一下為何要救邊令誠這狗賊吧。”
卻聽衙署內一人說道:“珠兒隻是奉老夫之令行事,溯之不必為難珠兒。”
江朔冷冷地道:“原來巨子也來了。”
李珠兒上前打開衙署大門,卻見堂內正中端坐一皓首白須的老人,正是裴旻,江朔麵向裴旻,卻不入衙內,眼角的餘光仍盯著邊令誠,唯恐他趁機走脫。
裴旻笑道:“溯之,不必如此,老夫不叫他走,他不敢走!”
江朔一愣,邊令誠這等權勢熏天的太監也是隱盟中人?
裴旻似是知他心中所想,道:“不錯,邊令誠是隱盟中人,不僅是他,輔趚琳、駱奉先、魚朝恩等輩皆為我之門人。”
江朔不認得另兩人,卻知道輔趚琳,當年北鎮廟宣旨與新羅醫師鬥法的中官便是此人,聽說當年聖人派去範陽試探安祿山是否有反意的人也是這個輔趚琳,他收了安祿山的厚賄,回報聖人安祿山絕無造反之意,以致錯失了扼殺叛亂的最後機會。
想到此處,江朔不禁冷笑道:“前有輔趚琳錯報,後有邊令誠進讒,沒想到隱門才是助安賊叛亂的第一功臣!”
卻聽署內一人緩緩道:“原來如此……我說裴旻你個老小子怎麽會對朝堂之事了若指掌,我先前還以為是仰仗你聞喜裴家的勢力,又或者是有朝中親貴相助,沒想到是靠的這些中官。”
獨孤湘聽到這個聲音渾身一顫,喜道:“爺爺,你怎麽在這兒?”
說著便衝入屋中,江朔唯恐她有失,此刻也顧不得邊令誠了,隻得隨著她一起進入衙署正殿之中。
他先前隻見裴旻居中端坐,此刻才看到在他右手放了一張空榻,左手邊榻上卻坐了三人,正是獨孤問、葛如亮和獨孤楚三人,獨孤湘喜不自勝,道:“耶耶、阿娘,你們也在?”說著一頭紮入母親的懷中。
阿楚夫人憐愛地撫著她的頭道:“湘兒,我們找你找得好苦,萬幸你無恙。”說話時眼淚已經止不住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獨孤湘揚起臉時也已掛了淚花,她摟著自己娘親道:“那日不辭而別是湘兒不對,我原是想去習習山莊找你們的,誰曾料想後來竟陰差陽錯搭上了遣唐使的船,漂洋過海去了東瀛日本國……”
阿楚夫人顯然早已知曉江朔與獨孤湘的奇遇,隻是輕撫湘兒,卻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
葛如亮柔聲對獨孤楚道:“夫人莫哭,湘兒不是好端端的回來了麽,年輕人多些曆練原也是好事。”轉而又恢複了父親的威嚴,對獨孤湘道:“此間還有正事未了,親情容後再敘。”
獨孤湘這才想起來,奇道:“爺爺、阿耶阿娘,你們怎成了裴旻的座上賓,他執掌隱門,處處與朔哥作對,可不是什麽好人。”
江朔卻已經看出了端倪,道:“湘兒,爺爺和你爹娘並非裴將軍請來的,他們當是中了光明鹽之毒,才落入隱門之手。”
獨孤問笑道:“小子好眼力,老叟我兩次著了此毒的道,這滋味實在是不好受啊……”
裴旻撚須笑道:“獨孤家的輕功獨步天下,非如此可無法留住三位。”
江朔轉而對裴旻不解道:“巨子,你抓湘兒的家人做甚?爺爺、葛莊主他們不問世事已久,不會對隱門構成任何威脅啊。”
裴旻搖頭道:“我欲成大事,越多人助力越好,隴右獨孤家可是萬萬忽視不得的名門大族。”
獨孤湘這時也發現父母之手執之虛浮,不見內力湧現,果然是中了光明鹽之毒,隻是裴旻對他們不殺不放,反而似封為上賓一般,不知是何打算,聽了裴旻的話,疑惑道:“什麽大事?”
江朔皺眉道:“說來說去不過是天下平衡之道之類的論調罷了……裴將軍,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饒你怎麽說,就算是爺爺開口,我也決計不會投身隱門的。”
獨孤問一瞪眼睛道:“朔兒,你當真什麽都不知道?”
江朔更加茫然:“知道……知道什麽?”
裴旻仍是不疾不徐地道:“此前隱門所作所為不過是障眼法,之所以對你有所隱瞞,一是當年的溯之你還需曆練,二是也無適當有契機將宏圖大業對你言明。”
江朔聽得一頭霧水,不知道裴旻葫蘆裏配的什麽藥,忍不住問道:“巨子所謂的是何大事?又有何大業,不如就在這裏說說清楚吧。”
裴旻一振袖子道:“溯之,現下正是百年難遇的最佳時機,可說是萬事皆備,差不多是時候對你言明了。”
江朔不禁皺眉,現如今可說是最壞的年月,天下太平百年,百姓承平日久,忽遇安祿山叛亂,中原板蕩,百姓流離失所,裴旻怎說是“最佳時機”?
獨孤問忽然聲嘶力竭地喊道:“說不得!”
他這聲喊實屬突然,身邊的獨孤湘著實吃了一驚,皺眉道:“爺爺,有道是話不說不透,理不辯不明,裴將軍有甚道理,你就讓他說出來麽,若是說的不對反駁他就是。”
獨孤問卻少有的嚴肅,厲聲叱道:“小妮子懂甚?此事不能說!”
獨孤湘不服氣道:“為什麽不能說?難道是什麽咒語,聽了就會死麽?”
這本是一句戲言,不料獨孤問一本正經地道:“死有什麽可怕?人皆有一死,但朔兒若聽了此事,便有無盡的麻煩,可說是生不如死!”
此話一出,獨孤湘和江朔都是一愣,獨孤湘對江朔低語道:“爺爺是失心瘋了,還是老糊塗了?怎會說這種怪話?”
江朔看獨孤問內力雖失,身子疲軟的很,但雙目炯炯,毫無渾濁晦暗之相,搖頭道:“我看不像。”
二人耳語之際,裴旻似乎被獨孤問的執拗給逗樂了,笑道:“獨孤丈,我今日偏要說,你攔得住麽?”
獨孤問孩子氣般喊道:“我不管!”拿手一指裴旻道:“你不準說!”又一指江朔道:“你不準聽!”
轉念一想,對江朔揮手道:“快走!快走,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以後遠遠躲開裴旻這個老小子,一輩子別見他!”
江朔越聽越是糊塗,他絕不相信裴旻會什麽致人死命的咒語,更何況聽獨孤問的口氣,這話隻他不能聽,江朔不禁皺眉,自己早不是十幾年前漢水上的那個小孩子了,可說見慣了生死離別,難道裴旻能說出什麽自己承受不住的驚天秘密?而且這個秘密還是針對他的。
江朔靈光一閃:“難道?事關我的身世?”
他是個孤兒,自記事起唯一的“親”人就隻有道士吳筠,吳筠說他當年見他躺在木盆中被鳳鱭逆水推送,心中甚奇怪才將他救起撫養長大,賀知章因此給他起名江朔,表字溯之,便是溯江逆流之意。
但饒是江朔心性再聰明,繈褓時之事如何能記得,難道自己的身世另有隱情?
裴旻擊節笑道:“溯之果然聰穎!”
獨孤問卻顯得十分驚慌,道:“朔兒,你是聽到過什麽風聲?”
這次卻輪到裴旻給獨孤問解寬心了,隻聽他道:“獨孤丈放心,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