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勸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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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到麻煩?
    張娘子能遇到什麽麻煩呀?
    段隋搖頭,“九爺何意?屬下不懂。”
    傅九衢看他一眼,“一兩五十萬錢,那便是至寶。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她大張旗鼓地拍賣,才能保證自己安全。”
    “安全什麽呀?”段隋被主子的話逗樂了,“要不我怎麽說,這小娘子又要惹禍了呢?這香料,她就擺在辛夷坊的門口,招蜂引蝶。拍賣價格是水漲船高了,但前來競標的人,除了汴京各大香藥坊,還有一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世家子弟。這些人誰也不服誰,為了搶香,就差大打出手了……這麽鬧下去,她能不能收到銀子都說不一定。”
    傅九衢淡淡闔眸。
    “不鬧大,那還鬧什麽?”
    “九爺,屬下怎麽聽不懂呢?”
    “你不懂,就對了。”
    “……”段隋看看孫懷,撓頭,“屬下回來時,看到張盧了,也是往馬行街去的。”
    “張盧?”傅九衢沉吟片刻,突地涼涼一笑。
    “孫懷,更衣。”
    孫懷方才聽段隋說辛夷的事情,一直沒有吭聲,聞言皺眉微微一動,又開始為主子不平。
    “主子是要去馬行街?”
    “進宮。”傅九衢神色淡淡的,就像對辛夷所做的事情,毫不關心,更不願意卷入香藥拍賣風波一樣。
    “桌上的卷錄帶上。”
    孫懷鬆了一口氣,應一聲,卻見傅九衢不聲不響將裝香藥的密封小錫盒塞入了懷裏。
    他回頭瞪段隋一眼。
    段隋莫名其妙,衝他做個鬼臉。
    ~~
    一兩香料五十萬大錢,這樣的價格,即便是在以奢侈繁華聞名的汴京城,也是令人震驚。
    馬行街上,人人議論。
    “一聞神誌清,再聞百病除。”
    “異香撲鼻,經久不散。”
    “隻此一家,別無分號。”
    “世間唯一,拍完即無。”
    關於篤耨香的說法,越傳越玄。若換到後世,這便是營銷手段和炒作手法,宋人雖然沒有這樣的概念,湊熱鬧的性子卻是一樣。
    篤耨香橫空出世。
    香料市場被這新穎清遠的香氣所吸引,四處打聽原料出處和配方,一無所獲。
    源頭仍在張小娘子這裏。
    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想要的定律,在哪裏都適用。
    一時間,篤耨香變得奇貨可居。
    張小娘子的辛夷坊,更是名動汴京。
    最初那些聽說一個開藥鋪的小娘子要拍賣奇香,譏笑嘲弄的人,登時紛紛加入亂局,成為將辛夷坊門口堵得水泄不通的無形力量之一。
    拍賣一事鬧得沸沸揚揚。
    曹翊下值回到家,換下公服便要去馬行街。
    他不放心辛夷。
    這事鬧成這樣,一個小娘子如何應對?
    鄭六看他係上氅子就要走,連忙上前阻止。
    “大人,大夫人讓你下值去瑞安堂見她。”
    曹翊遲疑一下,“我回來再去請安。”
    鄭六沒有再阻止,言詞間對張小娘子的行為卻很是不滿,“張小娘子是當真不肯為大人考慮半分的,這位大夫人正為大人和她的事情生氣,她倒好,出來拋頭露麵就算了,如今還搞什麽拍賣,花蝴蝶似的賣什麽香,招上多少京中紈絝……”
    “閉嘴!”
    曹翊素來謹慎低調,從不招惹是非,張小娘子的行為與他的處世為人,屬實是背道而馳。
    但這恰是她的特別之處。
    “若非不得已,哪家的小娘子願意出來拋頭露麵?”他看一眼鄭六,將放在案上的篤耨香拿起來,揭開錫盒的蓋子,清幽的香味便撲鼻而來,沁入心扉,像她的笑。
    曹翊歎氣。
    “說來也怪我。是我沒能給她一個安穩。她一個小娘子,要靠自己撐起偌大一個藥鋪,養活三個孩子和一群夥計,實在艱難……我應當早些給她一點實際的資助。若她手上有錢,又何須如此?”
    鄭六皺著眉頭,不滿地嘀咕。
    “大人什麽都怪自己,明明就是她不省心……小娘子橫豎是要嫁人的,懂得相夫教子就夠了,她倒好,想一出便是一出,這惹是生非的本事誰也比不上,大夫人要是知道了,更是不會同意你們的親事……”
    曹翊淡淡看他一眼,歎口氣,卻沒有責怪,換了一雙靴子便大步出來。
    他怕被人瞧到告到母親那裏,便繞過回廊想從側門出去,不承想,剛過庭院,就被老娘叫住。
    “剛落屋又要上哪裏去?”
    鄭六嚇成了結巴:“大,大夫人……”
    曹翊腳步停下,立於一側,低頭行禮。
    “母親大人。”
    大夫人馮氏從庭院的拱垂門走過來,帶著幾個丫頭婆子,威儀十足。
    “我看你是被狐狸精施了邪法蒙了心腸,姓什麽都快忘了。”
    “母親。”曹翊低低地道:“不關她的事。”
    “不管她的事關誰的事?我看她就沒安好心。”馮氏看著兒子倔強的麵孔,重重一哼,扭頭走在前麵。
    “跟我來。”
    ~
    西院有一個宗祠,供奉著曹府的先祖。
    曹翊的父親、祖父,曾祖父的牌位全在裏麵,依次擺放。
    門一推開,是香火的味道。
    “進去吧。”大夫人站在宗祠門外,雙手交握在身前,一眼也不看兒子,徑直在門外的蒲團上跪下。
    “列祖列宗在上,宗婦馮氏教子不嚴,令祖先蒙羞,實在是愧於進奉……”
    曹翊的父親死得早,官至虞部員外郎,在女兒做了皇後以後,才被追封為吳王。在祖父曹彬的幾個兒子裏,老大,老二,尤其是老四曹瑋,都是大宋響當當的人物。
    曹翊的父親相對平庸。
    大家世族裏,兄弟妯娌間的關係錯綜複雜。在曹翊的父親過世後,他們這一房能夠屹立不倒,還出了一個人人稱頌的賢能皇後,母親馮氏功不可沒。
    因此,曹翊從小懂事聽話,讀書習字,騎射音律,從不違抗母命。
    見馮氏落淚而跪,曹翊一聲不吭地邁入門檻,直挺挺地跪在蒲團上。
    馮氏哭啼一會兒,侍候的婆子遞上帕子,將她扶了起來。
    見曹翊跪在祠堂裏,一動不動,馮氏拭了拭眼淚,臉上又恢複了冷肅和平靜。
    “你的婚配,我和你姐姐早就給你挑好。呂公著家的小女兒,年方十五,性情柔順溫婉,擅詩詞,懂音律,與你堪為良配。”
    曹翊沒有回頭。
    許久,發出一聲無奈的低笑。
    “母親挑中她,不是因為她性情柔順,擅詩詞,懂音律,隻因為她出身東萊呂氏,是呂夷簡的孫女。”
    馮氏沒有說話。
    視線凝固,片刻又冷下心腸,硬生硬氣地道:“我已稟明老夫人,你姐姐那邊也已首肯,這兩日便要找呂家夫人去說話,探探口風。”
    曹翊:“這麽說,兒別無選擇了?”
    馮氏看著兒子的背影。
    “恒齊,你要懂事。滿朝權貴,文臣武將,肯定有比呂家娘子更好的人,但呂家娘子卻是最合適你的人。”
    呂夷簡一代名相,雖已過世多年,餘威仍在,在官家心裏也有地位。他的兒子呂公著如今官職不大,卻頗負才名,其父曾讚他有“王公輔臣”之能。
    曹翊貴為國舅,身居殿前司要職,如果再若找一個權貴聯姻,勢必引來官家猜忌,小人攻訐,反而是呂家這種看似過氣實則底蘊深厚的世家女兒,最為合適不過。
    “你姐姐見過呂家那個小娘子,品貌出眾的一個女兒家,誤不了你。”
    曹翊慢慢回頭,看著門口母親幽涼的臉,“我知道母親是為兒的前程考慮,可這樁婚事,兒不願。兒這一生,非張小娘子不娶。”
    馮氏見他執迷不悟,突地氣恨。
    “荒唐!就為了一個寡婦,你便違抗母命,不顧曹家體麵?你不管母親便罷了,難道你也不管你姐姐,不顧你自己?別看咱們家眼下光鮮,你若恣意妄為,你姐姐又沒個生養,那家門敗落隻在早晚……”
    馮氏訓了兒子一通,拭了拭眼淚,又軟下聲音,“若不是你大哥去得早,母親會忍心逼你嗎?如今母親別無依靠,隻能靠你了,我的兒啊。”
    曹翊一言不發,看著祖宗牌位。
    馮氏沉下眼,盯著曹翊繃直的後背:“你享受了祖業蔭庇,就得以祖業為先。你姐姐當年入宮,比你還不情願。那又如果,身為曹家子,就得顧曹家事。”
    曹翊沒有回頭,眼角漸漸濕潤。
    “娘,兒真心想娶張小娘子。”
    “娘知道,娘都知道。”
    馮氏聽見兒子的哽咽,也落下淚來,“委屈我兒了。等你成了婚,母親做主,納她為曹府良妾。為了我兒,娘會給足她體麵,但呂家娘子,你必須給娘娶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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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九衢:什麽叫心意相通,你看明白了嗎?我了解他,我知道她。
    曹翊:那又如何?我要娶她。
    傅九衢:娶得著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