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卷 第二十章 道之道非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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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所欲為何?證道如何?讓我生不如死還是繼續你的春秋大夢,讓我替你在這輪回天道走上一躺找出答案?”
    牧塵蹙眉凝思,兩人相視,許久,隻見牧塵神色落寞低下頭輕聲道“我也不知道...”
    “有何區別?”洛城東不答反問道。
    洛城東身體一震,眼裏一片猩紅緩緩隱去,先前那刻,他本欲入魔而行,原來是這樣麽,那自己何苦來哉?
    “你這太阿劍不會殺你,早已通靈,欲借我之手送你一程,我雖可一念置之,可為何助你?”
    “你修逍遙之道,凡事隨緣,我與柳紫陌不過是大千世界一粟砂礫,如夢如幻,當然無所謂,你願盡人道盡天道皆是隨心所欲,為何不能讓我與她長眠於此?”洛城東已無牽掛,臉色坦然。
    不知何時醒來的魚清潺獨自抱腿曲坐在石麵上,怔怔望著那三魂七魄散去的柳紫陌,臉色傷心道“柳姐姐從未殘害過任何一隻妖怪,她取妖氣要麽征得別人同意,要麽就是去死人堆裏找,她其實心裏一直很害怕,怕別人會找她報仇,怕你會難過傷心她現在的樣子。”
    一步踏盡一樹白,一橋輕雨一傘開,一夢黃粱一壺酒,一身紫衣一生裁。在墨故淵兩人的眼底下,洛城東的身影就朝著前方走去,最後消失不見。
    牧塵依舊一副迷惑不解,身旁惠子看著那尋道所歸的洛城東,臉色頹然,口中喃喃說道“天雨大不潤無垠之草,道法寬不渡無緣之人,緣起緣滅,到底最後還是個隨緣一說。”
    虛空一道青光裂開,有一聲蒼莽大笑傳遍整個地底“老友,好久不見,道法又增不少啊。”
    惠子嗤之以鼻,譏諷說道“你再不來,你這弟子莫說替你觀道論道,自己本心都要恪守不住了。”
    “修心不夠,見識不足,理當如此”來者乃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人,慈眉善目,墨故淵兩人望去,單看此人,就讓墨故淵和魚清潺一掃先前積鬱。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狗屁一通,故作高深”惠子繼續嘲諷。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老者正是夢境之主。
    上古某日,莊子與惠子攜遊,一場論辯終是以莊子異想天開,逍遙法外而略勝一籌。惠子始終不得其解,遂墜入莊周曉夢欲探究竟。
    惠子氣急臉紅,本欲伸手破口大罵,忽的猛然想起什麽,目光撇過墨故淵,臉色坦蕩,胸有成竹道“我非你亦非魚,不知魚之樂亦不知你知魚之樂,我隻知我不知魚之樂,亦不知你知魚之樂,我並未執迷,隻是認清事實。”
    “道友所悟所言,淺薄又在理啊,我實在是不得不承認你他娘的臉皮有我幾分真傳。”
    “就是摳著字眼顛倒順序和我論道?”
    “本就是隨心所欲,逍遙無為,即興而已,哪有那麽多真理無窮的說法。”
    “你他娘的是真不要臉。”
    “慚愧,著實慚愧。”
    兩人言語莫名,底下二人看的雲裏霧裏。隻見那須發皆白的老者一個板栗敲在那騎牛牧塵頭上,笑道“癡兒,可曾想出個所以?”
    此刻醍醐灌頂,仿佛走出夢境,牧塵見眼前老者,先前頓悟早已煙消雲散拋之腦後。當下眼淚鼻涕飛流扒在老者身上,道“師父,徒兒好想你啊,每日茶飯不思,日夜不寐。”
    身旁惠子眼皮大顫,有種極力想要出腳的衝動,隻是白發老者接下來的一句更讓惠子咬牙切齒。
    “哎,為師又何嚐不是?”
    “師父,你讓我在這觀道修行,可我們是出家弟子,本應無欲無求,為何要看那世間男歡女愛,實在讓人揪心煩惱”牧塵將一嘴鼻涕蹭在老人袖間,好奇問道。
    “這不為師怕萬一哪天你有中意的女子,不知如何應對,白白浪費姑娘家對你的一片心意而不自知,多可惜。”
    “我要能遇見柳紫陌那樣的女子,傻子都知道自己有多幸運,不過我可不會胡亂去碰那情情愛愛,太累人,我還是多念書,和師父一樣證道長生才是關鍵。”
    “其實世間如那柳紫陌的女子並不少,還很多,可惜啊,許多傻子還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錯過太多,不過人這一生嘛,誰能沒個遺憾不是?”
    “師父也有遺憾?說來聽聽”牧塵模樣乖巧,順藤摸瓜緊緊問道。一旁惠子也是豎耳聆聽,能讓莊子有遺憾的事情可是難得。
    “為師自愛逍遙,所著流芳百世,為何人間對吾崇拜之數寥寥?人生一大憾事也。”
    惠子一腳橫掃而去,再也無法隱忍。
    待得幾人收斂思緒,莊子向著底下墨故淵魚清潺二人看去。兩人正襟危坐,向著莊子緊張致禮,絲毫不敢有任何含糊,老人頷首點頭微笑,道“從前過去,未來可期,眼下正好。”
    墨故淵望向魚清潺,依稀可以聽見魚清潺嘴裏咕噥道“盡說些聽不懂的,欺負我書念的少麽”墨故淵餘光緊張撇向老人,老人依舊淡笑望來,好似不曾察覺。墨故淵心中悄悄鬆了一口氣,對魚清潺輕輕說道“在我家鄉,莊子的學問老大了,學塾夫子沒少教呢,想不到自己竟然有幸能見到書上之人,就真的是在做夢啊。”
    “能有多大?比大鯤還大?”魚清潺反問道。
    墨故淵啞然,彌思之際耳邊已是響起老人的聲音“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你說大不大?”
    墨故淵小雞啄米般不停點頭。
    “小少年你叫什麽名字?”
    墨故淵老老實實回答道“墨故淵。”
    “小女娃你呢?”
    “我叫魚清潺”聲音清脆,響徹一方。
    老者目光掃過,微微點頭,看向一旁惠子,略有所思,略有所問。
    “我和故淵兄已結拜成兄弟,他與這小女娃郎情妾意,我怎可忘恩負義,斬龍二字不要也罷”惠子大義凜然說道。順手將腰間那隻龍王簍拋向墨故淵,口中大喊道“兄弟,雲夢溪走起?”
    惠子來無影去無蹤,身影極快。此刻老人抬起手向著離去的惠子緩緩豎起一根大拇指,目光慈愛,猶如長輩看待晚輩的眼光滿是欣慰。
    墨故淵朝老人訕訕一笑,拉過魚清潺向著外頭而去,老人一路目光遙遙相送,口中念念有詞“墨池飛出北溟魚,溟魚臨淵而棲,此後生生世世,流年笙歌,舊淵護池魚,池魚思故淵。”
    牧塵聽著自己師父念叨個魚來魚去,當下急急說道“師父!我們也快去啊,晚了就吃不上多少了。”
    “吃啥?”
    “雲夢溪的魚啊。”
    “不愁木?”
    “哎呀,都差不多,快走啦,上次就裝了一簍子,太少了,這次可得合計多搞點,真是那臭牛鼻子說的不夠塞牙縫。”
    老人猛的想起什麽,自古一副平易近人的神色此刻暴跳如雷罵罵咧咧“那帝休樹結果不愁木,百年開花,千年得果,我特意種在雲夢溪旁邊就是防止有人上樹摘果,你們這幫土匪這都能發現貓膩??”
    牧塵早已遠遁,不知是饞那不愁木還是怕被挨揍。
    “證道而先破道,我練劍修仙求道所欲為何,如今我才明白我道所在便是她心所在,她在何處,我的道便在何處”洛城東站起身,雙手捧起那株紫羅蘭,滿是憐惜。
    所謂浮生一夢,歲月悠悠,最後不過皆是彈指一瞬。
    墨故淵心中掀起巨浪一般,洛城東那一句話如同錘在自己心口“她在何處,我的道便在何處!”
    “前輩,即無解為何非要尋個唯一,天下大道萬千卻不是每條路都能找到出口,這一生執迷不悟又如何,我知對錯又如何?我所境遇不論大悲大喜,他人怎能體會,沒有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從來就沒有感同身受一說,我從不覺別人身上的故事便能教會我如何看待世人事故。如若要找尋一個答案,自己不去經曆又怎知其中曲折心酸,其實答案早已不重要,那段尋求答案的過程才是自己最終的結果”寂靜四周,有一道清聲緩緩響起,眾人聽之一愣,轉首看向看墨故淵,隻見他此刻緩緩說道。
    魚清潺靜靜望著身前墨故淵背影,有那麽一瞬間的恍惚。正如他兩次奮不顧身替自己擋在身前,明知危險依舊挺身而出,他不知道會有什麽樣的結果,卻還是義無反顧。
    牧塵失神落魄坐在黃牛身上,聽著墨故淵那席話仿佛陷入深思,始終端坐未曾解開。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小兄弟多謝了”洛城東朝墨故淵爽朗笑道。一柄太阿劍自虛空傳來,猶如流星墜落,徑直插入墨故淵身前,顫抖爭鳴不已。
    “我....我隻是一時衝動隨口而言,前輩你這是?”墨故淵有些慚愧道。
    “我自傾懷,你且隨意”洛城東慘白一笑,將懷中紫羅蘭緊緊深擁,如今陷在莊周夢境,連死都成奢望,他已不在乎任何。
    “求死便是解脫?求死就不是奢求?如此一來你到頭終歸是有一難以放下”牧塵冷聲說道。
    久久徘徊,墨故淵始終想不出個頭緒,身旁,不知何時魚清潺站在自己身邊,墨故淵驀然心底一陣溫暖安心,拋開念頭再也不願多想。
    “那年那月那日那刻,垂柳紫陌洛城東,我當然記得。”
    “我隻是想看看你們二人究竟會走到哪一步,柳紫陌不複,你卻不肯入魔,何解?不想報仇?若說我誤你豈不天方夜譚?我即知事情來龍去脈緣由為何就要告知你們?修行在世間,出世成正果,你又有什麽資格說出知人者智,自知者明這八字?”牧塵居高臨下望來。
    看著兩人劍拔弩張的神態,墨故淵魚清潺二人皆是不明所以,其中墨故淵最為憤憤難平。那一幕時光畫卷他從頭到尾看過,親眼見證兩人一生坎坷,如若教人看開,試問世間誰有如此心性?
    “泉凅,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看過時光畫卷之後,騎著黃牛的牧塵緩緩說道。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未曾相濡以沫便教我相忘江湖?你誤我二人百年,你借我修道證法,有什麽資格在我麵前指點所謂迷津?”洛城東不屑朝牧塵方向說道。
    洛城東怔怔不語,就在幾人各懷心思之際,隻見半空一道淩厲劍光直刺牧塵而去,劍氣浩然,所向披靡,那等氣勢正是先前洛城東出劍無疑。隻是眨眼功夫那飛劍頃刻絞碎牧塵身軀,不消一會又緩緩聚攏恢複如初。
    “你是想殺我還是殺自己?”牧塵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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