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章 橋底下的斬龍劍
字數:4748 加入書籤
天色朦朧,嫋嫋生煙,有微風輕拂,有鶯聲鳥語在耳畔啼鳴。
漫天飛舞的杏花在林中繾綣飛揚,如夢如幻。
當一片花瓣拂過墨故淵的眼簾,帶著些許微癢顫抖著睫毛,他猛然睜開眼睛,直到眼前人映入眼簾,方才讓他心有餘悸鬆了一口氣。
「魚姑娘?」墨故淵小聲呼喚了一句。
然而魚清潺依舊昏迷不醒,臉色蒼白毫無血色。
兩人周身,那張絲網仍然孜孜不倦纏繞二人,難舍難分,無法分離。
遠方天邊泛有五彩斑斕的雲霞,旭日高升,墨故淵環顧四周看去,當他看見遠方朝陽奪目而刺眼時,一時不禁有幾分迷離。
視線裏,在陽光揮灑映照的盡頭,好像有一群身影站在高處,他們居高臨下,帶著深深的目光注視著自己二人。
墨故淵大喜過望,在灌水裏隨波逐流一晚上,可算遇見了人,他盡量保持自己的身影浮出水麵,同時口中不忘朝前方大聲喊道「可是杏花村的村民?」
灌水下遊地勢平坦,此刻水裏也不複之前的湍急洶湧,墨故淵和魚清潺二人緩緩流淌,距離向著前方慢慢逼近。
一座恢弘的拱橋連接灌水兩岸,青磚上布滿青苔,看上去不僅磅礴大氣,還有幾分古老深遠的氣息透露,而眼下,拱橋上約莫站有十來人影,人人翹首以盼或是交頭接耳,朝著水中兩人指指點點。
墨故淵眼光一沉,心裏一絲不好的預感漸漸漫上心頭。
自己先前所言,無一人回答,而魚姑娘自從走江灌水後,以自身修為反哺灌水河運,結果不但沒有增添一份大道機緣,還莫名奇妙被石脆山上的棕葉帶入河底,一夜奇遇,最後還是被困於此。
墨故淵暗自戒備,這灌水裏的古怪他一時半會還沒有摸清,不過橋上那些人他倒並不擔心,先前放開心神感應,墨故淵已是知曉這些人都是尋常百姓,並無山上修士。
正當墨故淵準備再次開口求助時,眼前,一條長長的倒影赫然倒影在前,墨故淵瞬間駭然失色,這一刻,他萬念俱灰,瞳孔收縮顫抖,如同看見什麽致命可怕的存在。
「斬龍劍!」墨故淵心神搖曳,喃喃失神。
一把鏽跡斑斑的長劍懸掛在橋梁正下方,在晨光的照耀下,即便這把劍已經生成了鐵鏽,不少地方更是千瘡百孔,看上去和破銅爛鐵沒什麽卻別,可迎麵而來的一股殺機仍是充斥在墨故淵全身上下每個細胞,這讓他提心吊膽,恐懼不已。
墨故淵不敢去想象後果,一旦讓魚姑娘走過橋底,結果會發生什麽,也不敢有那麽個念頭去僥幸或者賭些什麽,他隻知道,橋下懸劍,本就是自古以來針對走江一屬的水澤妖物特有的壓製,且威力巨大。
此時,他方才明白魚清潺為何到了灌水下遊會變的如此萎靡不振,原來這裏居然掛有一把長劍,若是尋常鐵劍也就罷了,偏偏這是一把斬龍劍。
墨故淵不顧一切大喊,道「我和朋友不小心掉入水中,可否勞煩諸位拉我們一把,救命之恩,晚輩一定重謝。」
墨故淵不敢道明自己的身份,情急之下隻能說個大概,可話語說出口,落在橋上所有人的耳中卻還是無動於衷。
片刻,人群中有一人跑至前頭,疑惑問道「你們是什麽妖怪?可是奔此來走江的?」
墨故淵一愣,不知這些人怎的會一眼識破自己兩人的身份,可先前分明感應到他們身上並無山上修士的氣息啊。
眼看著自己和橋梁下的斬龍劍越發靠近,其中撲麵而來的殺氣也越發濃烈,受製於身體被纏繞的絲線束縛,墨故淵是左右都無法掙脫,眼下看來,就好像是要被待宰的羔羊,身不由己。
「是妖難道你們就要
見死不救嗎?」墨故淵沉沉問道。
撐手匍匐在橋邊的人聞言一笑,他的樣子看上去約莫和墨故淵一般大小,此刻一個翻身坐在了橋欄上,悠哉說道「是妖為什麽要救,妖都是該死的,你們倒來得好,今一大早就能看場好戲了。」
「江晨,你再得瑟,小心摔下去了。」一聲沙啞從後方傳來,隻見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拄著一根拐杖款款走出,待來到那位男子身旁,亦是眉目淡淡撇向墨故淵兩人。
「老頭,你以為我是水底那兩人麽?我打小就是從這石橋上掉下去長大的,對我來說跳下去頂多是洗個澡,可對他們來說可是要命的事啊。」名為江晨的年輕人幸災樂禍說道。
墨故淵臉色鐵青,不知這些人究竟為何如此冷血,不願出手相救也就罷了,偏偏還要在那冷嘲熱諷,風言風語。
「你們最好離遠點,我這朋友是妖,可我卻不是,她過不去這道坎,我自會出手,希望到時候這座橋不會塌。」墨故淵冷冷說道。
聽聞,橋上眾人一陣嘩然,看著這少年的態度冷淡,語氣森然果決,心中一時也躊躇不定,深怕後果如此人所說,到時候遭殃的就是自己了。
「哼,你嚇唬誰呢,你們兩個如今都被這網線纏住,你要真有本事不早就離開灌水,還會在這求爺爺告奶奶和我們墨跡?我到要看看等過了這拱橋,你朋友死的不能再死,看你還有沒有那個力氣叫囂。」橋上的年輕人壯著膽子,惡狠狠喊道。
墨故淵這一會徹底失去了耐心,他看著橋上此人的嘴臉,心底更是厭煩和憎恨,自己與他無冤無仇,偏偏說話這般難聽惡毒,這讓他漸漸生出幾分戾氣。
看著墨故淵身體中絲絲縷縷的黑氣冒出,這一會橋上看熱鬧的人是真被嚇破了膽,已經有不少村民被其模樣震懾,反應過來後紛紛掉頭朝岸邊跑去,深怕遭遇不測,
「江晨,既然人家已經承認是妖,你還非要咄咄逼人作甚,你這孩子到底還要闖禍到什麽時候?」一聲怒喝響起,正是先前那位白胡子老頭。
江晨回頭看去,見老頭氣急敗壞跺著拐杖,一手朝自己伸手指來,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看上去失望透頂。
「村長,既然是妖,我沒有落進下石就不錯了,說兩句怎麽了,話難聽又怎麽了,別忘了,我爹娘就是被他們害死的!」說到最後,江晨眼裏已經泛起淚水,眼眶通紅。
「是,是我惹是生非,是我到處闖禍,當年我要是沒那熱心腸,不做那活菩薩去救那隻妖,我爹娘也不會死,村裏的長輩也不會受此牽連,是我太傻了,都是我犯的錯,我對不起他們,對不起啊」江晨仰天長歎,淚流滿麵。
老村長臉色一白,看著江晨歇斯底裏的樣子,一時竟是不知說些什麽。
「今天我要看著他們被這斬龍劍活活斬死,不然我就算是死,也死不瞑目。」
半響,老村長終是苦歎一聲,他沒有再勸阻什麽,自顧一步步走到江晨身邊,他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而後隨他一起看向底下,表情毅然決然,大有同歸於盡姿態。
墨故淵聽著那年輕人的癡語,雖不懂其中具體緣由,可大致猜想下,也明白幾分曲折,即是如此,他也就不再奢求這些人會救援自己。
身後,軒轅劍震動嘶鳴,青光乍現,連著整片灌水都是一片深青,一股極強的靈力轟然爆發,在他的身後來回顫抖,那是墨故淵在竭盡全力控製軒轅劍掙脫絲網的束縛,他想要一舉破開這圍困兩人的枷鎖。
劇烈的異響驚醒了昏迷過去的魚清潺,當她睜開疲憊的雙眼看著墨故淵咬著牙關,額前青筋爆裂的樣子,正欲詢問時,餘光中看見那把橋底下的鐵劍,頃刻間明白所有。
她強忍大腦裏的眩暈之
感,催動一身法力和墨故淵一起配合掙開身體上的光網,兩人全力驅使下,隻見身體周遭各處的光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飛速消散,一根根寸斷崩裂,化作煙氣消散。
可這密密麻麻的光線實在是太多,多到哪怕之前崩裂的光線仍是不值一提,眼看著兩人就要臨近斬龍劍下,魚清潺受那殺機籠罩,還未接近,喉間一抹猩紅噴灑而出,悉數落在了墨故淵的臉上。
這一刻,墨故淵仿佛再次麵臨當初在流光島魚清潺被蕭遠山重創之際的那種心境,隻是這一次,他更多是無能為力,隻能徒眼相看。
「墨故淵,我是不是就要死在這裏了啊。」魚清潺虛弱說道。
墨故淵鼻頭一酸,淚水奪眶而出,此時此刻,他仍是沒有放棄希望,始終在力抗身上的光線束縛,甚至比之前還要瘋狂凶猛。
「不許胡說,你忘記我答應你的麽,要死也是我死在你的前頭。」
魚清潺眨了眨眼,當她最後睜開眼睛時,頭頂正上方已然是那把鐵鏽褪盡的斬龍劍,白光刺眼,鋒芒畢露,仿若黎明耀陽下的審判,帶著一股對她而言足夠毀天滅地的能量傾瀉灌下。
魚清潺大腦一片空白,她艱難的低下頭,想再去看一眼墨故淵,不知為何,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若是如此,當是最好的結局。
近在咫尺下,墨故淵的容顏漸漸變的模糊不清,無盡的黑暗漸漸吞噬而來,直至他的樣子消失在自己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