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富貴險中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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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子坡,位於北號山南邊山腳下一個不起眼的小丘陵之地,因地貌坑坑窪窪,高低不平,故而有拐子一名而來。
此刻已臨近醜時末分,道明真實身份的飛鼠玄策將蛤蟆精帶至拐子坡後,便趁著孟極不在的機會一直徘徊在拐子坡上下,看其陣勢,好像在搜尋著什麽。
蛤蟆精在看了一會後,並沒有去打攪玄策所為,而是將目光定格在坡上的一處地穴前,雖然此刻夜色朦朧,可他仍能看清在地穴的洞口處,有絲絲縷縷黑煙正緩緩飄出,繼而沒入無邊夜色之中。
蛤蟆精眼光淒淒,整個人更是無端顫抖了起來,仿佛受到某種驅使一般,他邁開腳下步伐,不由自主的走了上去。
地穴上的黑洞深邃幽幽,那些散發而出的黑氣似是深淵誘惑,讓人沉淪忘我,無法自拔。
不知不覺,蛤蟆精就已經站在了洞口前方,而他更是不知他的眼睛,腳踝,手腕,此時皆被洞口內飄出的黑氣纏繞,仿佛已經和這些融為一體。
就在他準備邁開最後一步踏入之時,手臂忽然被人用力一扯,而周身纏繞的那些黑氣也都悉數煙消雲散。
恍惚間,蛤蟆精的眼中一片茫然,可很快他的神色就被悲傷痛苦取代,刹那,當蛤蟆精轉過身的時候,竟是對來者抱有很大的敵意和仇視。
玄策愣愣盯著蛤蟆精的模樣,反應過來後用手在他的眼簾晃了晃,幹笑一聲,道「你怎麽了?」
蛤蟆精冷著臉,沒有說話,隻是目光中飽含的怒火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之意。
很快,玄策側首看了一眼身前的地穴黑洞後,瞬間明白其中關鍵,當即將蛤蟆精拉過怒道「你莫不是失心瘋了?早前便和你說過孟老怪藏身在此,就是為了煉化從獄法帶來的陰氣,剛才看你魔怔的樣子,應是被洞中陰氣蠱惑,要不是老子來得快,你就要被那些陰氣給吸光了。」
蛤蟆精眼中漸漸恢複清明,聽得玄策所言,心有餘悸下卻仍是依依不舍看了一眼那處洞穴。
玄策翻了個白眼,繼續說道「你既然知曉獄法的方位,想必對獄法也有幾分了解,那裏埋葬的可都是我們妖界所有已故之士的亡魂所在,我們妖族打從降臨在這個山海世間時,姓名就自動刻畫在鴻蒙山上,而死後,魂魄亦是統一歸向獄法深淵。如今這地穴裏藏著的陰氣若真是孟極從獄法中帶回,那麽千萬要小心,因為到了獄法中的陰氣都會生成自我意識,這種意識甚至可以探查到活人的思想,繼而幻化成你心中執念引誘你上鉤,最後活生生把你當成肥料吃得一幹二淨。」
蛤蟆精深吸一口氣,隨即輕輕點點頭,朝玄策拱手說道「剛才謝了。」
玄策見他眼中仍有幾分傷感,應是想到了某些,當下也沒繼續深究,揮了揮手,道「當年我來到北號山,目的就是奔著東邊獄法去的,我受高人指點有幸拜入神覺殿,至此我才見識到北山經真正的全貌以及那些深不可測存在。為了在神決殿站穩腳跟,兩年前我孤身涉險來此就是想取得獄法中一團千年陰氣的存在,隻是我剛設下可以囚禁陰氣的法陣後就被孟極察覺,礙於那老怪的壓製,我隻能將我千辛萬苦布下的陣法拱手相讓,且答應孟老怪替他維持陣法運轉,這才僥幸活了下來。」
蛤蟆精聽得一愣一愣,想不到眼前這隻老鼠精果真來自神決殿,既然身份特殊,若真是神決殿殿主的關門弟子,又怎會被孟極所懾?孟極雖是還虛境,想來也不敢以一己之力和神決殿翻臉。
玄策歎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我知你心中所想,隻是你卻不知我的無奈啊,放眼整個妖界看去,神決殿作為妖界三巨頭之一,即便我有機緣拜入門中,可門內師兄弟個個都是天之驕子。就說我那師兄白歌你聽過吧,可是被仙界列為通緝榜前三必殺的存在,不說他為神
決殿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就連天賦資質和修為都遠超於我,而我作為剛拜入神決殿的弟子,在很多同門看來都隻是靠關係走後門進去的,自然是不起眼的存在,如何能教眾人信服?好在師兄白歌對我格外關心照顧,偷偷告訴我說師父缺一昧千年陰魂療傷,所以我這才想著辦法來獄法碰碰運氣,要是能逮到一頭抓回去送給師父,想來我應該可以讓師門刮目相看。」
蛤蟆精眨了眨眼,想不到玄策有如此膽識,已經成為神決殿殿主的關門弟子不僅沒有驕奢y逸,反而力爭上遊,難怪有高人看上眼。
「修行一世,大道萬千,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機緣,可若要站穩腳跟除了機遇之外,更多還是要靠自己的,這兩年我看你很對我胃口所以和你多說兩句,你要願意,等離開北號山,我可引薦你入我神決殿。」玄策意味深長拍了拍蛤蟆精的肩膀,笑著說道。
蛤蟆精臉色一怔,倒是沒想到自己認識的這位鼠兄這般義氣,當下抿嘴一笑,緩緩說道「我怕是沒你的好命了,我來此其實就是為了此地陰氣而來,當年我妻女被孟極殘害,她們的魂魄就是被孟極拘押在此,經過我長時間的盤踞觀察,加上孟極常常晚歸的跡象來看,他應是去了獄法抓捕不少陰魂來此,目的就是為了煉化這些陰魂,以此來突破他還虛境瓶頸的枷鎖。」
玄策恍然大悟,拍了拍手,道「看來剛才你被洞中黑氣蠱惑,應是在幻覺中看見了你死去妻女的亡魂所在吧。」
蛤蟆精落寞的轉過頭,當他的視線再次看向那處地穴時,眼光漸漸變的犀利堅定起來。
「我知道那裏麵藏著的東西不是我可以應付的,可我妻女已經被孟極殺害,若是連魂魄都無法超生解脫,還要被孟極煉化吞噬,我斷然不會放任不管,哪怕搭上我這條性命也在所不惜,所以鼠兄,事情的經曆你我都已經知曉,這地洞不管是什麽龍潭虎穴,我都要進去找到救出她們。」蛤蟆精坦然說道。
聞言,玄策苦笑搖了搖頭,道「我雖沒有成家立業,也無法感同身受你對你妻女的愛戀,可是我也有不得不進去的理由啊,獄法我是機會渺茫,可這些年孟老怪進出多次,想必應是抓了不少獄法的陰魂拘押在此,若是其中有千年陰魂,倒是得來不費工夫了。」
聽到此處,蛤蟆精忽而峰回路轉,小聲說道「之前聽說你來此是聽你師兄白歌所言,要知道獄法之地極其危險,定力不足稍有不慎就會被獄法之中的亡魂吞噬自我,若是如此,以你師兄的心性該不會是想讓你」
蛤蟆精話沒有說完,意思卻再明顯不過。
隻是一向有著自己心思縝密的玄策很快搖頭否定了蛤蟆精的猜想,並極為嚴肅的說道「師兄若是真想害我,有一千一萬種方法,而這次讓我來此曆練,是師兄對我的寄托和希望,所以即便死在這裏,我也沒有任何怨言,入得神決殿,若不能為師父謀得一份入眼的拜師禮,以後的我又能有多大成就,富貴險中求啊。」
蛤蟆精啞然失笑,直到此時,方才對身邊這位扮豬吃老虎的老鼠精刮目相看。
「鼠兄有幸被高人看中,依我看來,並非是鼠兄全部的運氣和機緣,其中更多是高人看上你的心性和敢作為,厲害厲害。」蛤蟆精笑著朝玄策說來。
玄策皮笑肉不笑,嗬嗬了一聲,隨即手中多了兩件皮質的黑衣,其中一件他順勢披在了身上,另一件則是遞給了蛤蟆精。
蛤蟆精在玄策拿出那兩件皮黑衣時,下意識就皺起了眉頭,捂住口鼻,道「啥玩意,怎的跟糞坑裏一個味?」
玄策氣急敗壞,怒道「這是老子飛鼠一族的特有氣味,臭點怎麽了,它可以抵禦那些陰魂的侵蝕,免得還沒找到目標,我們就成了目標,你愛穿不穿。」
這邊話剛一說完,
蛤蟆精就麻溜的穿戴整齊,末了,還不忘來回嗅了嗅,笑容真摯且誠懇,道「你別說,這穿上來還挺舒服的,好像還有處子之香呢。」
玄策嘴角抽搐,很快他便咧嘴一笑,大步流星率先帶頭朝那處地穴走了進去。
這些年裏,他習慣了裝傻充愣,習慣了扮豬吃老虎,習慣了以小搏大,所以對玄策來說,很多事他其實並沒有那麽看重,也沒有什麽可以讓他記掛在心,畢竟親身經曆過骨肉相殘,又在陰險的環境中摸滾帶爬長大,世間人情,不過爾爾。
能入神決殿自然感激玄木,也感激白歌對他的提點,可最後做這一切的目的,玄策比任何人都清楚,其實就隻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以後能走的更高更遠。
而這一次在北號山遇見蛤蟆精,兩人不過泛泛之交,可玄策卻是在他身上看到某些自己已經失去的存在,這讓他有些彷徨。
此外,對他胃口的正是蛤蟆精這兩年來常常和自己開著不同的玩笑。
蛤蟆精開玩笑很講究,黑的可以說成白的,白的可以說成紅的,偏偏還能說的有模有樣,讓人差點信以為真,尤其是他開玩笑的時候,臉上總是很專注,很認真,玄策覺得這個時候的蛤蟆精,有得道成仙的本事。
記得去年小暑,兩人相約去東湖看山茶花精洗澡,偷看到一半時,玄策渾身燥熱難耐,正打算顯露身手和那茶花精大戰三百回合時,冷不防被身邊的蛤蟆精給一腳踹進了東湖。
茶花精被嚇得花容失色,尖叫連連,想穿衣服時卻發現衣服早已不翼而飛。
「原來閣下就是東湖正義守衛者,今日壞我好事你我這梁子算是結下了,他日再見定饒你不得。」蛤蟆精丟下這一句話後,一溜煙的消失在了原地。
落湯雞的玄策眨了眨眼,很快捂住心口,佯裝一臉痛苦的倒在了水中,直到一抹溫香軟綿觸身,玄策猛然欣喜若狂,直歎這蛤蟆精真是仗義奇才,更是彰顯人間真情,感人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