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這麽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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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洱侃侃而談之間,檀纓隻按著嬴越道:“他已說明,是在與友人清談時悟出的,你此時站出來揭露他,說這完全是我的想法,不僅現場難辨是非,還讓老師們看到了你的失態,這豈不是落得那位龐學博一樣的下場了?”
    “那又如何?”嬴越咬牙道,“剛剛我還覺得龐學博在這樣的場合下,做出這樣的事頗為不妥,現在我懂了,完全懂了……龐學博正是遵循了儒家之道,以直報怨,當怒則怒!”
    檀纓咧嘴道:“我們自會以直報怨,但為什麽不等他多說一些,多露出一些破綻再報?”
    “等?再等他就說盡了!”
    “說盡了更好。”檀纓暗暗抬手一斬,“他根本不知道這套說辭裏埋了多少坑。”
    “……你有把握?”
    “自然有。”
    與此同時,檀纓老遠看到首席的姒青篁探著身子,遠遠地遞來一臉狐疑的神色。
    【你不告訴我的事情,跟這個人說了?】
    檀纓隻搖了搖頭,做出一個錢袋被掏出來的手勢。
    姒青篁這才淡定了一些,但很快又露出些許怒意。
    【他是小偷?】
    檀纓點頭。
    姒青篁接著一陣唔唔,似乎是展開了心理鬥爭。
    雖然生理上很反感檀纓。
    但創想被盜走,還被用在這種地方出風頭……
    這已經不是反感了,簡直想吐了。
    片刻後,她終是扛著不願,遠遠與檀纓鼓嘴握拳。
    【我會幫你。】
    檀纓一哼。
    【我要你幫?】
    姒青篁一獰。
    【???】
    檀纓張嘴鼓舌。
    【哇啦哇啦哇啦哇啦哇啦】
    姒青篁氣得跺腳扭頭。
    給臉不要,不幫你了。
    這邊,全場悉聽之間,黃洱已將“地圓說”講了個大概,躬身請道:
    “以上論述頗為粗糙,許多細節之處,還需詳論。
    “待清談過後,學生會配上圖示,將其整理為論文,呈交給老師詳閱。
    “學生的創想說完了。”
    雖然他聲明自己說完了,全場卻依然安靜。
    範伢此前說,如果太過冗長,或並非獨創,會打斷他。
    現在看來,並沒有這個擔憂了。
    相反,在場者無不陷入了沉思。
    坐在這裏的人,多是思維活躍,願意接受各種觀點的人。
    因此一旦順著黃洱的論述想下去,便會不自覺地沉浸推演。
    去掉大地的特殊性,不以其為中心,將其視為一個與日月形體無異的球體。
    這是一個極簡單的跨越。
    又是一個極偉大的跨越。
    即便是墨家先賢們設計出的那些圖景,也從未有這樣一幅。
    終於。
    範伢親自打破了沉默。
    “極好。”
    他甚至有些激動地望向黃洱:“上等之上。”
    黃洱頓時大喜,滿麵潮紅。
    這麽簡單的???
    他繼而梳袍理袖,昂首傲然視向左右。
    看到了麽?
    下一世春申君——洱子!出世了!
    範伢同樣也略顯激動,伴著粗重的呼吸向左右解釋道:
    “這個創想必然還很粗糙,我初聽片刻,便已想出很多難以自洽的地方。
    “但與此同時,隨著將日、地、月視為球體,相互環繞而行,這竟也讓一些困擾我多年的問題,頗有通悟。
    “麵對一個如此不成熟的創想,我不該下任何定論。
    “但我切實地感覺到,這席話過後。
    “我與天道,更近了。”
    呼!
    全場唏噓。
    不可能有更高的評價了。
    不可能再有了。
    最邊緣,最遙遠的那個位置。
    嬴越更是幾乎要將桌角掐碎。
    這個榮譽是檀纓的!
    明明就是檀纓的啊!!
    “現在……總可以……站出來了吧?”他緊咬著牙問道,“你要等範子把讚揚的話全部說完麽???”
    他話音未落,卻見範伢直至黃洱身前,甚至躬了一些身子請教道:
    “黃學士,你又是怎麽想到如此創想的呢,當時在與友人討論什麽呢??”
    “啊……這個……”黃洱可見地慌亂了一些,僵僵解釋道,“當時在討論影子為什麽偏北……”
    範伢麵色一揚:“是個好問題!再簡單不過卻又再玄妙不過的問題!”
    話罷他再難抑製住衝動,當場問道:
    “雖然以我的身份,不該在此質詢,但有幾處細節,我實在是片刻也無法忍耐,現在就想請教你。”
    “這……”黃洱咽了口吐沫,“老師請。”
    範伢:“何來晝夜之分?”
    黃洱:“應是……應是地球繞太陽而行,位置不同導致的。”
    範伢:“地球一年才繞太陽一周,如此說來,我們應是一年才過一日才對。”
    黃洱:“啊……是……這一點學生未及細想……”
    範伢:“這是重中之重,大漏洞,應當細想的……此外,按你之說,四季又因何而生?”
    黃洱:“這……這也是因為位置……”
    範伢:“既然地球與太陽都是球狀,那麽無論相互處於什麽位置,陽光不都是均勻地照在地球上麽,為什麽會有四季呢?”
    黃洱:“這……學生也未及細想……”
    範伢:“……這也沒想麽?那下一問,你說月繞地而行,這才有圓缺,這又是為何?”
    黃洱:“學生……這也未及細想……”
    範伢:“這難道不是因為在有些狀況下,地球剛好擋在月亮與太陽之間麽?所謂月缺,不正是地球投射在月亮上的影子麽?”
    黃洱:“老師明悟,當真明悟!”
    範伢:“唉……這哪裏是什麽明悟,是在你的點撥下,瞬間圓滿了想過千萬次的問題罷了。”
    至此,短暫的提問戛然而止。
    “如此看來,我也無須再問了。”範伢雖不似最初那樣激動,但還是讚許道,“黃學士之說尚難自洽,恐難列入上等之上,上等卻也足矣。”
    話罷,範伢也不顧謙讓,正襟問道:“我是墨家的範伢,黃洱,你願意……”
    正此刻!
    “啊唔唔唔啊!唔唔啊!!!”
    一連串短促的少女唔叫突然傳來。
    唔者正是瘋狂抓頭而起的姒青篁。
    她本來已經決定不幫檀纓出頭了。
    但眼見範伢要收黃洱為徒,她早已憋得渾身發癢,情急之下慌不擇言,竟以唔叫明誌。
    事已至此,姒青篁再無退路,便也不管不顧扶案而起,悶著頭快速說道:
    “司業且慢!這學說是黃洱盜來的,正因如此,他才無法回答司業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