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離見著寧昭雲這不達眼底的笑容，隻是皺眉。

    “故弄玄虛。”顯然他對寧昭雲這琢磨不清的態度很是不屑，卻又有幾分在意。

    疑心重的人，總是對未知的和無法掌控的，保持著本能的警惕。

    “是不是故弄玄虛，就看薑大人自己是怎麽想的了。”寧昭雲隻是笑了笑，卻並不改變麵上顯示出來的態度。

    這對於薑離來說，並不是什麽友善和平的相處方式，滿腦子現在都充滿了殺意與警惕。

    “不過大人，下官倒是有一事不明。”薑離嘴角的笑容，顯得可怕而陰森。

    “大人若是這堂堂巡撫，這出行既無侍衛，又無憑證文牒，便是這官印，下官現在都沒看到皮毛，你說大人，這名不正言不順的，有些事情，下官這裏也不好辦啊……”薑離說道。

    寧昭雲抬起眼簾，淡淡的掃了一眼薑離，這人倒是個聰明的，歪腦筋許多。她這身份確實存在很多疑點，隻是夏元辭在授命的時候，就已經給過必要的文牒官印。

    隻要皇帝有心，這樣的東西，可以做出來並且以假亂真，這唯一的區別，就是到了京城後，這些沒有經過登記的東西，就失去了它可以有的效力。

    這一點，身為皇帝的夏元辭，自然很是清楚。

    也就是說，這巡撫看起來風光，然而寧昭雲就算真想要用這個官印做點什麽文章，頂多也就在這些地方上，耍耍威風，滿足一下虛榮心而已。

    “官印自然會有，這事情，你問一問蕭別便知道。這等欺君犯上的罪名，我還是不敢隨意犯下。”寧昭雲笑了笑，全然一副坦蕩無謂的模樣，“再不濟，你也可以傳書一封，問一問這京城裏的宗人府，那上頭，究竟有沒有寫了我的官職。”

    這話，說的薑離便是一陣心虛。

    他自然不可能當真有這樣的權力，去與宗人府對峙。

    這不過是他逞一時的口舌之快，或許也有部分詐她一詐的計策在其中。

    寧昭雲怎麽可能會讓他如願？

    不過，似乎不等寧昭雲與薑離說些什麽，門外忽而出現了個慌張的人，跑到了一半，便匍匐在地上，大聲喊叫。

    寧昭雲與薑離二人慌忙起身，剛走近些，便是聞到了一陣濃烈的血腥味。

    再提燈仔細一看，便是渾身是血的一個人，腹部有一個巨大的洞，那人隻是強撐著一把抱住了薑離的腿，隨後猛烈的抽搐一會兒，便失去了意識。

    “死了？”薑離動了動，發現這人抱的很緊，他一時半會兒並不能掙脫。

    寧昭雲蹲下身，伸出二指，探了探地上這人的脈搏，又掰開他的眼皮，看見了這人渙散的瞳孔。

    起身，掏出帕子擦幹淨手上沾到的血汙，寧昭雲神色有些凝重的搖了搖頭：“沒救了。”

    “花朝節在即，這是整座城內最為混亂的時刻，這樣的情況，以前可有發生過？”寧昭雲皺著眉頭，對於這座混亂的不夜城，早就沒有用普通的思維去歸類。

    然而這一次，薑離卻有些沉重的搖了搖頭：“花朝節，是這座城內唯一和平的日子，這一點，是所有人的約定，隻有歡愉，沒有爭執，就算是搶男人這樣荒唐的手段，也是通過比武的方式解決，這一點，你應當比我更清楚。”

    寧昭雲聞言，隻是皺眉。這人到現在還不忘嘲諷她一句。

    隻是，如果薑離說的沒錯，那麽這個人的死，就要慎重來看待了，這將會延伸出許多猜測。

    仇殺？財殺？情殺？

    薑離的眉峰聚攏，腿上用力，很是嫌棄的將這人一腳蹬開。

    那人被這力道瞬間翻了個麵，便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

    寧昭雲走過去，蹲下身，仔細端詳這人，片刻後，神色已然凝重到極點，她頗為嚴肅的對薑離說道：“恐怕今年的花朝節，不是這般歡樂了。”

    “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個道理不是世人皆知的嗎？不過死了一個小百姓，你又這般緊張做什麽？不如交給蕭別，讓他來看看。”薑離見著寧昭雲的神情，隻是毫不在意的說了這樣一番話。

    對於麵前這人的態度，寧昭雲實在不敢恭維，此刻對這對於這通州都督本就沒有的好感，更是降到了冰點。

    “幸好你隻是個小小的通州都督，若是真讓你掌了大權，有你在的地方，勢必衰亡！”這話說的便極重了，剛說完，那薑離已然氣得臉色鐵青。

    然而寧昭雲隻是一把抽出藏在腰間的匕首，一個閃身便轉到了薑離的旁側，聲音清冷而低沉：“別以為你有這一方勢力，便是什麽地頭蛇了，終歸是不入流之輩，若是想要打壓我，先掂量一番自己的實力！”

    寧昭雲的話自然不會給薑離帶來什麽影響，隻是她忽而鬼魅的身法，使得薑離大吃一驚。

    或許不會武功的蕭別感受不出來，但是對於武官出身的薑離，自然知道剛剛寧昭雲那一個轉身中，所可能造成的後果。

    說完這番話的寧昭雲，已然轉身，快步向外走去。隻留下薑離立在原地，也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麽。

    良久，他鐵青的臉色才緩和下來，一轉身回了屋子，坐下後繼續給自己倒上一杯酒。

    酒還未入口，他卻忽然捂住眼睛，放聲大笑起來，因為笑得太過放肆，這杯中酒直接震蕩出來，灑在衣服上，留下了一個神色的印記。

    “越來越有意思了。”他笑到一半，眼中幾乎是笑出淚來，“也是，能看出蕭別是個蠢貨的巡撫，又怎麽會是簡單貨色。”

    ……

    這一邊，走出薑離驛館的寧昭雲，正疾步前往梨園。

    方才死在驛館的那人，身上穿著的中衣素白，是梨園戲服中常穿的中衣，而且若是沒有看錯，他的腹部切割的口子，並不齊整，是被鈍物所傷。

    若是使用鈍物，能將人體開出這麽大的一個口氣，絕對不可能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這樣的力道，對方絕對是一個高手。

    而這個人會深更半夜的出現在薑離的驛館，而不是第一時間去找蕭別，大概隻有兩種可能，一，他知道蕭別信不過，不如來找都督幫忙。二，他是被逼迫的，而逼迫那人，前來尋找薑離。

    隻是不管是哪一種猜想，矛頭都指向一個答案。

    謀殺，這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謀殺。

    然而這個殺人案，究竟是為了針對誰，還是單純的情殺或者仇殺，這便是要到了梨園，才能知道更多線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