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桓的喉結滾了滾。

    在蘇暮煙眼裏，之前他們的那場架，看起來是兩人都受了傷，但真正動過手的他們兩個，更了解彼此的實力。

    蘇桓把菜刀放下，擰眉盯著商無恙，問：“你到底是什麽人？你從哪兒來的？”

    他雖病態，但也能看得出，商無恙絕非俗物，也絕對不可能是這個村子能養出的人。

    “我憑什麽告訴你。”

    說完，他拉了一把蘇暮煙，“妹妹，我們去放煙花！”

    蘇桓：“……”

    就在蘇暮煙剛跟著商無恙走了一步時，菜刀跺在案板上的聲音，嚇的她心重重咯噔了一聲。

    商無恙拉著她繼續走：“他是個傻子，他讓那麽多人知道他喜歡你，就是找虐。”

    蘇桓抬起的手一僵，等他再落下時，動作穩了。

    那雙漂亮秀美的眼睛瞪大，眼淚溢出眼眶，滴落在手邊。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有多喜歡蘇暮煙，反正……自從他衝動告白，她開始躲他之後，他就日日夜夜都如失戀。

    後來所做的一切，就像挽留愛人一樣。

    而這一刻，他更不知道該如何看待商無恙。

    他明明是對手，但他今晚的很多行為，又仿佛是在為他說話一樣。

    蘇暮煙的腳步也頓了一下，心打著顫。

    她能懂商無恙說的話的意思，而讓她詫異的是，這種話竟然從他嘴裏說了出來！

    離開廚房後，蘇暮煙拉住商無恙：“哥哥，你剛才那話是什麽意思呢？”她想聽聽他怎麽說。

    商無恙垂眸看著少女不像好奇的臉，唇角微揚，“曾經，我的老師告訴我，愛恨不能擁有，會讓我有死角。”

    “我問他，你有愛恨嗎？”

    “他說他有，但隱藏著。愛恨是毒，會先腐蝕靈魂，再把人變成堪比太陽那樣大的靶子，難以發揮自己最大的能耐。”

    蘇暮煙的眸光動容，十來歲的少女到底不像成年人，激動時刻沒控製住內心的震撼：“這就是你不懂愛的原因？”

    話已至此，商無恙走去茶幾旁，從購物袋裏翻出他買的鞭炮，風輕雲淡地道：“猛獸沒有靈長類那麽豐富的情緒，但攻擊力更強。”

    這話讓蘇暮煙一哆嗦，“可你不是猛獸！”

    說過少女瞪大的吊稍眸子，又噙上了淚。

    人在哭過之後，會更容易情緒崩潰。

    她和蘇桓的表情都很豐富，而豐富的表情之下，是因為有豐富的情感。

    而情緒也是有感染力的，可美麗的少女沒有感染到商無恙。

    商無恙看著鞭上的字，沒有接她的話，而是道：“我看到蘇桓後，我覺得，我老師說的是錯的。”

    蘇暮煙擦了擦眼睛，“怎麽說？”

    “蘇桓的戰鬥力也就10吧，但他有情緒，便讓他的戰鬥力能達到30。”

    “但是。”商無恙又回頭看她，“還會像傻子一樣乖乖給我們做年夜飯。”

    “還會讓他哭的比你還凶，對了，流淚和哭，感覺不同，是不是？”

    蘇暮煙此刻不知道該心疼誰。

    她自己也蠻慘的，沒有父母，孤苦伶仃，還被一個蘇桓死纏爛打，而她必須得為自己的未來做打算。

    可是她又理解蘇桓，她知道哥哥不是沒教養的瘋子，他或許就是超級喜歡她，才把自己逼成這樣。

    最後是商無恙。

    他知道人有七情六欲，卻不懂是什麽滋味，就像文盲看過了許許多多的字，卻一個也不識。

    她舔了舔有些幹的唇，“世界上的一切都是雙刃劍，沒有絕對。有時候，喜歡上一個人，是會成為一個弱點，但也有很多人因為喜歡上了一個人，會變的很勇敢。”

    話到此，她抬起雙眼，與他目光交匯，“哥哥，我以前特別怕黑，特別怕鬼。”

    但是她為了接近他，在古墓裏睡了很多天。

    她是有想擺脫蘇家，擺脫蘇桓的想法，但她也清楚，蘇桓這些年不會對她做出什麽過分而出格的事。

    所以她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喜歡。

    這樣的話，讓商無恙的心髒仿佛膨脹了一圈，又開始劇烈狂跳。

    蘇暮煙怕自己說的不清楚，但也不好意思直接說自己，她又問他：“哥哥，你以前看新聞嗎？”

    商無恙搖頭，“不讓看。”

    突然之間，蘇暮煙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她不知道商無恙的過去到底經曆了什麽，但她此刻已經明白，一定有人花了很大的代價來阻止他了解這個世界。

    他就像是，穿著衣服的人猿泰山。

    她突然不說話，商無恙追問：“你怎麽不說話了？”

    少女回過神來，笑了笑，“那咱們現在開電視機吧，新聞聯播還沒播完，應該能看到全國各地的人民群眾，怎樣過元旦的！”

    商無恙嘟囔：“我以為你還有別的話要說。”

    蘇暮煙跑去開電視機，“是啊，還有別的話要說，我以後想和你一起看世界，但是目前沒什麽時間，那就通過電視先看看。”

    看世界……

    這三個字就像溫暖的氣流，包裹了少年的心房。

    廚房傳來了利索的剁肉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手藝絕對不錯。

    蘇暮煙還是很難忽視蘇桓，但商無恙卻毫無心理負擔的把幾根煙花塞她手裏，又拿上打火機，“電視一會兒再看，我們也放煙花。”

    蘇暮煙便接住聽話的往外走了，而商無恙卻轉身去向了有動靜的廚房，又靠在門框笑：“我和妹妹放煙花呢，可以給你幾根玩。”

    正在做飯的少年平靜了表情後，倨傲俊逸的模樣染上了淡淡的成熟。

    而比他還稍微冒頭的少年，卻他媽和個三歲小孩兒一樣，放煙花還找伴兒。

    但成熟的少年果斷的放下菜刀，跟出去了。

    蘇暮煙不敢點大的煙花，此刻正點燃了仙女棒，蹲在院子看，看著跳躍的金色火花，漾起了笑。

    蘇桓瞧著這樣笑的蘇暮煙，神色微怔，頹喪的臉上悄然的彎起了唇角。

    然後他也蹲在了蘇暮煙身邊，臉枕在膝蓋上，癡癡的看著玩仙女棒的少女，“煙煙，對不起，我以後盡量改，你原諒我好不好？”

    雖然蘇暮煙沒看她，也沒說原諒的話，但卻輕聲問了句：“你撞到沒有？”

    站在一旁的商無恙瞧著他們，心又漫過一陣不知名的劇痛。

    戶外很冷，但眼前的蘇桓和蘇暮煙，就像無形之中散發著炙熱的溫度，但沒有溫暖了他，甚至還讓他發覺自己周圍更冰冷了。

    這種感覺讓他的心有了痙攣感，一股異常壓抑的氣拱著心髒，眼睛也酸脹著。

    還明確的在後悔，不該叫蘇桓出來。

    少年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下，後又彎腰從蘇暮煙手裏拿過打火機，點了一根最大的煙火。

    在煙花絢爛在天際的那一刻，他深邃的雙眸像星星一般盯著天上的金色之花，發出感歎：“哇喔。”

    聽到他略可愛的聲音，蘇暮煙抬起了頭。

    然後就看見，帶著笑容的少年，有清淚從眼眶滑落。

    他知道流淚與哭的區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