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震動，白大方拿出一瞧，是費桑瑜發來消息，通知白大方她即將達預定地點，準備和楊廣山父女見麵。

    白大方沒有回複，兩分鍾後，費桑瑜又發來一張戳手指的表情包。

    費桑瑜：“我還是有點緊張。”

    白大方：“平日你在三大隊不吵著鬧著要出外勤嗎？這事差不多，你過去裝裝樣子就行。”

    費桑瑜：“我要給你辦砸了，你會不會生氣啊？”（表情包：擔憂）

    白大方：“你說呢？”（表情包：憤怒）

    費桑瑜：“如果你生氣了，會怎麽辦？”

    白大方：“當然是找個人出氣咯，你猜那個人是誰？”（表情：壞笑）

    費桑瑜：“……”

    白大方笑著收起手機，逗一逗女捕快總會讓他心情舒暢。

    隻看哪天真把這姑娘逗急眼了，再下手也不遲。

    不過他也確實不太放心費桑瑜辦事，快速前往長冒附中。

    長冒附中對門炸雞店內，護士劉珍一襲褐色長裙，哪怕已經深秋，卻依舊穿著惹眼的漁網襪，配上一臉濃妝和兩個偌大的粉色耳墜，引得不少男人紛紛側目。

    她這套全身裝扮分別來自不同的大品牌，加起來少說有大幾萬，根本不是她一個護士能承受的消費。

    類似服裝在劉珍那雜亂的出租房內還有十多套，總價足有幾十來萬，也是她缺錢的根本原因。

    她是一個沒什麽追求的人，自從來了盛都，除了上班下班，剩餘時間都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隻有新鮮的漂亮衣服包包才能讓她心裏產生一點慰藉。

    當她穿著這些性感服裝拍照發出朋友圈，配上隱秘曖昧的文字，引得無數舔狗凱子爭相來讚。

    那一刻，仿佛才是她活著的意義。

    不過比起許多同類女人，劉珍還算聰明。她知道什麽男人是長期飯票，什麽男人隻能拿來短期湊個熱鬧。

    她更不會放棄自己工作，把一切都寄托於虛無縹緲的男人“承諾”，哪怕不止一次有人提出要包養她。

    劉珍轉頭望向窗外，一輛銀灰色汽車在店門前停下，引得無數人爭相望去。

    車身線條流暢，在陽光下呈現出一種透明的質感，極具科幻色彩，仿佛它本應該來自未來。

    車門升起，一身純黑運動服的費桑瑜邁步下車，四周打量的目光讓她惴惴不安，快速邁步走入炸雞店。

    這車是輪盤集團一年前提出的概念產品，現已問世的不過四五台樣品，正式作為商品車批量生產估計還需要十來年。

    白大方昨日囑咐費桑瑜開一輛好車，增加他們計劃的可信度。

    費桑瑜對車沒有概念，反問白大方什麽叫“好車”。

    白大方也答不上來，就讓費桑瑜開一輛拉風一點的，反正得讓楊廣山一眼覺得她是個有錢人。

    “拉風一點的？”

    費桑瑜出門前望著母親停滿豪車的車庫，這輛概念車在其中顯得尤為拉風。

    直到開上大街後她才發現，這車似乎是有點拉風過頭了……

    走入店內，還沒進食的費桑瑜點上一全家桶，回頭望見護士劉珍，呼喊道：“劉小姐！”

    劉珍將目光從車上移開，朝費桑瑜微笑揮手，壓抑住心中的驚奇，盡量不讓自己看起來是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模樣。

    費桑瑜跑過去在她身邊坐下，將全家桶擺上桌麵：“你吃不？”

    “我喝點可樂就好。”

    劉珍拿過可樂抿上一口，終究是忍不住好奇，小聲問道：“你這車得多貴啊？”

    費桑瑜咬一口雞腿，含糊道：“車是大方他讓我開過來的，具體價格我不知道。”

    一輛市麵上沒有售賣的車，自然是無價的。

    劉珍歎笑一聲，開始仔細打量費桑瑜。

    哪怕素麵朝天，一張娃娃臉依舊白嫩可人，外加那寬鬆運動服都遮掩不住的身材，著實值得男人為她一擲千金。

    劉珍滿眼羨慕地感歎道：“你男朋友對你真好。”

    正在用食的費桑瑜被劉珍一句話噎住，順氣了好一陣，紅臉急忙否認：“他……他不是我男朋友，他有女朋友。”

    劉珍作為女人八卦勁一上來，故意挑撥道：“你這麽一說倒是，你住院那天，我看他脖子上是有唇印，估計就是他女朋友的？”

    提及這個話題，費桑瑜瞬間沒了食欲，垂頭喪氣地放下手中雞腿。

    劉珍緊接追問：“你莫非就是因為他有女朋友才不答應他的？”

    費桑瑜不解問：“答應他什麽？”

    “他不是在追你嗎？”

    “是嗎……？”

    費桑瑜回想白大方對她的所作所為，除了占她便宜，吃她豆腐外，就隻剩把她使喚來使喚去，還隔三差五威脅她。

    哪有半點追女孩子的表現！

    “沒有。”女捕快果斷搖頭，語氣埋怨。

    劉珍也不知道費桑瑜是真呆還是裝純，換了種方式問：“那你想想，如果他和你表白，你會答應他嗎，哪怕他有女朋友？”

    費桑瑜沉默了。

    而女人沉默就是最直接的答案。

    劉珍笑嗬嗬道：“據我對男人的了解，我看他現在是樂在其中，巴不得你不答應他。”

    “啊？”費桑瑜聽不大明白。

    劉珍耐心解釋道：“他現在是想方設法讓你對他產生依賴感，使你逐漸離不開他。等到某天，你自然會哭著喊著要和他在一起，到時候……

    就是你被他吃幹抹淨的時候！”

    費桑瑜並沒有太大反應，這讓劉珍有些出乎意料。

    “你不會巴不得被他吃幹抹淨吧？”

    費桑瑜再次沉默，低頭啃食雞腿。

    她仔細想想，劉珍好像一點都沒有說錯。

    自己現在凡是遇到問題，腦海裏第一個念頭就是找白大方，可又怕被他嫌棄麻煩。

    如果哪天白大方真要對自己做點什麽，估計自己連反抗的念頭都不會有，在象征性掙紮一二後任他魚肉。

    腦子裏想的多了，費桑瑜察覺不對味，反問劉珍：“你和我說這些幹嘛？”

    咱倆不過萍水相逢，我和白大方啥關係又與你何幹？

    白大方今天花大價錢喊你過來，可不是讓你給我做情感谘詢的。

    “閑著也是閑著，就當交個朋友。”劉珍笑著敷衍。

    每個人身邊總有幾個自來熟的社交牛人，劉珍就屬於此列，也是她能勾搭上那麽多凱子的主要原因。

    世上可沒幾個男人能經得起主動撥撩，隻要動了心思，褲腰連同錢包就會一起鬆動。

    “如果哪天你有需要，可以打我電話，姐姐我比你懂男人。”

    既然在白大方身上撈不著好，劉珍幹脆把念頭打向費桑瑜。

    女人一旦動了情念，等於男人動了欲念，那錢可不要太好賺。

    在劉珍眼裏，費桑瑜和她同鄉孫慧大差不差。無非是比她運氣好，傍了個好男人，才過上富足日子。

    心中甚至會隱隱約約地生出幾分自傲，感歎命運不公，自己根本沒得選。

    她已經選擇性忘記，當年孫慧為了獲得一個公費出國的名額，近乎是沒日沒夜挑燈夜讀……

    炸雞店門再次被推開，走入一個身穿破舊迷彩服，身材短小精悍，肌肉結實的男人。

    因為長時間在工地勞作，男人迷彩服上滿是泥土汙穢，讓不少人側身躲避。

    他四處張望，模樣局促不安。

    “那個先生，請問你點單嗎？如果不點的話，還請不要在店內長時間逗留。”服務員上前客氣趕人。

    “我找人。”男人震炎官話並不標準，摻雜著濃厚的鄉音。

    聽聞男人口音，劉珍瞬間起身，用擎南話問道：“邀刮射？”（楊廣山）

    劉珍從頭到腳打量楊廣山一眼，不免微微蹙眉，臉色止不住陰沉。

    她不是看不起楊廣山，而是對方讓她想起老家那讓人厭煩的父親，不太好的回憶湧上心頭。

    “穀賴住，波黨任尬剩喲。”（過來坐，別擋人家生意）

    楊廣山連連點頭，卻又快速跑出門外。等他再進門，身後跟一位二八年紀小姑娘。

    小姑娘叫楊開花，楊廣山女兒。

    楊開花身材不高，背脊微駝一看就是常年勞作，也讓她看起來更為矮小。

    嶄新的粉白衛衣配上一條藍色運動褲，雖然搭配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但比起那天白大方見到她顯得了幹淨許多。

    想來是楊廣山特意去幫她買的新衣服，為入學做好準備。

    她一頭棕色短發剛剛蓋住耳垂，皮膚呈小麥色，充滿野性活力，但五官又生的極為柔和。

    兩者交織與一體，卻無半點違和。

    楊廣山領著楊開花在費桑瑜二人麵坐下，他很緊張，整個人繃直了身體。

    楊開花則麵無表情，柔和的麵容上看不出喜怒哀樂。

    “工地上耽誤了一會，對不住……”楊廣山開口道歉，嘴裏的震炎官話聽著滑稽。

    “不繞彎子了，我直接說正事。”

    劉珍清了清嗓子，嚴肅開口道：“我旁邊這位朋友呢，她祖母是擎南人。老人家念及同鄉，過世後留下一大筆錢成立助學基金，主要資助在盛都上學的擎南孩子。

    那天我在群裏打聽到你情況，就和我朋友聯係了，她提出要見見你和你女兒。如果符合要求，你女兒明天就能去對麵長冒附中上學。”

    這套說詞是白大方提前教給劉珍的，她講得是有模有樣，楊廣山聽得是兩眼冒光。

    “咻咻勞巷！”（謝謝老鄉。）楊廣山再次激動地蹦出方言。

    他並不知道長冒附中在整個盛都的分量，隻要女兒有學上，他就已經謝天謝地了。

    “都是老鄉，不用客氣，你該謝謝我朋友才是，你們就叫她費小姐吧。”

    劉珍是收錢辦事，楊廣山感恩戴德的反應不免讓她怪害臊的。

    “費小姐，謝謝。”

    這次開口的是楊開花，她比楊廣山淡定許多，嘴裏的震炎官話同樣帶有口音。

    “不用，我隻是遵從祖母遺願罷了……”

    費桑瑜不比劉珍，一說瞎話就開始緊張。

    “能麻煩看看那助學基金的資料嗎？”楊開花突然提出要求。

    費桑瑜頓了頓，點頭道：“好，資料在車上，我這就去拿。”

    說罷，費桑瑜立馬離開店門走回車內。

    楊開花目光始終跟隨費桑瑜，凝望著那輛炫酷拉風的汽車，神情若有所思。

    待費桑瑜返回，將一份文件袋擺上桌，她長鬆一口氣。

    隻慶幸白大方提前讓她偽造好了全套資料，本來她還以為是多此一舉，現在看來還是白大方想得周到。

    楊開花打開文件，大致掃一眼，再次鄭重道謝：“我很感謝費小姐能給我這次機會，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祖母的善意。

    另外我還想問一問，在接受資助後，你們對我會有什麽要求，或者是否有硬性指標？”

    “要求，指標？”

    費桑瑜蒙了，白大方可沒和她提過這玩意。

    楊開花疑狐問道：“難道這份資助可以隨隨便便給人嗎，哪怕他是個不學無術的人，但隻要他來自擎南就行？”

    “我……”

    “是這樣的！”

    劉珍開口打斷結巴的費桑瑜，微笑道：“要求不多，都是最基本的，比如你就讀期間不能違法亂紀，不能有不良嗜好等等。

    至於指標嗎，到沒有。你成績優異自然是最好，費小姐樂意提供激勵獎學金。如果成績一般，資助也不會撤回，至少會供你讀完整個高中。”

    劉珍隨口胡揪，說的是煞有介事，算是打消了楊開花的疑慮。

    費桑瑜再次鬆了一口氣，心裏不免好奇。

    這女孩不過十六歲，處事未免太過機警，她一旁的父親倒成了擺設。

    隻怕夜長夢多，費桑瑜趕忙遞出一支鋼筆。

    “開花同學，沒有問題你就在文件上簽字吧，日後我會對你進行不定期考核，來確定你是否在好好學習，請問能接受嗎？”

    白大方需要監視這對父女，定期考核是個不錯的借口。

    “好！”

    楊開話應上一聲，第三次開口道謝：“真的很感激費小姐你，等我有所學成，來日一定報答恩情。”

    因為那擎南口音，楊開花古板的道謝話語更顯得滑稽逗趣。

    但女孩眼中充滿堅定，讓人確信她一定會說到做到。

    “費姐姐！”

    楊開花剛要提筆落字，忽聽一聲清脆呼喊。

    費桑瑜緊張回頭望去，一個熟人走進炸雞店內，正興奮地朝她招手。

    她師傅杜江河的女兒——杜岑岑。（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