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不好醫館 第七十七章 鷸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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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元徹看似風輕雲淡突然說出這一句話。
    那晉安帝劉端毫無準備,倒抽一口冷氣,臉色煞白。
    反倒是董後鎮定沉著,開口道:“什麽?璟舒那丫頭被人當街行刺?這還了得?這可是堂堂京都龍台!陛下,予懇求陛下務必將此事徹查清楚!”
    說罷,又暗暗拽了一下劉端的衣袖。
    劉端這才反應過來,忙暗定心神道:“是!是!皇後所言極是,璟舒那丫頭五六年前朕見過一麵,當真是天真爛漫,誰人竟下的這般狠手!著實可惡,朕這就下旨,徹查!必須徹查!”
    蕭元徹淡淡道:“聖上真的不知道麽?”
    董後再次出言,一字一頓道:“司空這話何來?陛下居深宮大內,昨晚到現在更是跟予在一處,怎麽會知道這些事情?”
    蕭元徹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董後,這才若無其事道:“昨晚臣麾下黃奎甲的憾天衛都出動了,更是驚擾了半城的百姓......我以為定然驚動聖上,故而心中不安,這才一大早的前來問安。”
    劉端穩了穩心神,方才有了帝王的氣度,淡淡道:“司空向來對宮中警戒頗為上心仔細,那朱雀大街上的事,雖然凶險,宮中還是一片安靜祥和的。”
    說到這裏,他還向著蕭元徹略略點了點頭,似乎對蕭元徹負責的宮中防衛一事十分滿意。
    蕭元徹點點頭,正色道:“宮中是聖上和各位娘娘所居之地,臣當然要盡心盡力,臣可不想當年的事情再次發生,以免聖上再次流落四方......”
    劉端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話鋒一轉道:“司空把昨晚璟舒遇刺的事情跟朕說一遍吧,朕實在憂心。”
    蕭元徹這才將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劉端聽完,半晌無語,忽的眼中出現一絲憤怒道:“龍台治安,已然到了這般地步了不成?”
    蕭元徹不動聲色道:“臣所憂心的與聖上所憂心的一模一樣,此事一是京都治安有司鬆懈憊遝,二是我朝安定以來,對神權道門過於縱容所致。不知聖上以為如何?”
    說到這裏,蕭元徹風輕雲淡的看著劉端,不再深說。
    劉端暗中高興,心想這次蕭元徹卻有些大意了,隻看到了表麵上神權道門的問題,不如自己就順著他的話說。
    於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道:“實怪朕啊!以為自青羽軍後,神權道門消亡,因而有所疏忽,但據司空所言,這兩仙教著實可惡!應當剿滅,毀了那兩仙觀!不錯!朕意已決,此事就交予司空處置吧!”
    蕭元徹聞聽,起身淡淡的應了一聲,驀地出口道:“還有呢?”
    劉端一愣道:“還有?還有什麽?”
    蕭元徹這才一字一頓道:“那兩仙教,不過在京都龍台城外龍台山西郊,隻是一個小小道觀而已,聖上真就以為憑著他們的實力,可以做下這等事情來?”
    劉端一時無語,再次有些無措,半晌方出言道:“司空,認為該當如何?”
    蕭元徹眼眉一挑,冷聲道:“臣要參上五個人!”
    劉端聞聽此言,有些難以置信的睜大了眼睛道:“不知司空所參何人啊?竟有這許多?我知司空女兒受難,可是這畢竟是司空家事,若因此累及朝堂大臣,朕知道司空愛女心切,可是滿朝文武作何感想呢?”
    蕭元徹冷笑道:“滿朝文武大臣如何說,自有微臣一力承擔,這就不勞聖上煩心了!”
    忽的朗聲道:“我所參之人,沒有一個是無辜的!”
    劉端想來無計可施,隻得淡淡歎了口氣道:“司空參人,朕亦支持,隻是總要給朝臣一個理由啊!”
    蕭元徹點點頭道:“臣這第一個參的人,乃是城門校尉武恒,城門校尉負責京都各方城門治安,殺手都殺到朱雀大街上了,幸好是半夜,若是青天白日,驚擾了百姓,傷及無辜,我大晉顏麵何存?”
    劉端默然不語。
    蕭元徹又道:“臣二參龍台令楊恕祖,身為龍台令,更是龍台各項政務治安的第一要職,為何昨晚那麽大陣仗,卻不見龍台令的半個差役?如此玩忽職守,罔顧京都安危的人,留在任上何用?”
    不等劉端反應,蕭元徹接二連三道:“臣三參鴻臚寺少卿孔溪儼,鴻臚寺掌京都祠廟、道釋籍帳,京都兩仙教及其道場兩仙觀,圖謀不軌,陰謀行事,為何半點都未曾覺察,不僅如此更是坐視兩仙教愚昧百姓,聲勢浩大,其心可誅!臣四參荊南侯錢仲謀......”
    劉端聞言,頗為意外道:“荊南侯錢仲謀遠在荊湘大江以南,遠離京都,此事與他何幹?”
    蕭元徹冷笑一聲道:“聖上可知江南錢仲謀所轄,風靡著一個大道場,名為兩仙塢麽?那兩仙塢裝神弄鬼,宣傳所謂道義,更是隱隱包藏狼子野心,如今京都兩仙教更是又證據指向乃是兩仙塢的分支。那錢仲謀身為荊南侯,不但犯了失察之罪,更是與兩仙塢沆瀣一氣,怎能不參!”
    劉端寂寂無語。
    半晌劉端道:“司空言之有理!朕這就......”
    蕭元徹忽的截斷他的話道:“聖上,臣還未說完,臣還要參一人!”
    他忽的打斷劉端的說話,身旁董後眼中劃過一絲慍色,轉瞬即逝。
    “還有一人?”劉端頗感意外道。
    蕭元徹正色道:“不錯,臣所參第五人,乃是渤海侯、大將軍沈濟舟!”
    劉端聞言,眼中閃爍不定,半晌方道:“沈侯?沈侯何罪?”
    蕭元徹一字一頓道:“聖上可還記得,方才臣曾言那十個殺手皆帶著鬼麵,聖上可知道魍魎司麽?”
    劉端點了點頭道:“此事沈濟舟曾密奏與朕,這乃是軍事行軍的密探機構,朕準了的。”
    蕭元徹道:“魍魎司的行事作風與這十個殺手帶鬼麵頗為相似,若說巧合也好,真就是魍魎司也好,沈濟舟也應多多約束麾下有司!”
    說完這些,蕭元徹抬頭朗聲問道:“聖上,您聖心獨裁,覺著臣參這五人參的對麽?若聖上覺著臣胡亂攀咬,臣收回方才的話!”
    眼神灼灼。劉端原本低頭不語,聞聽蕭元徹說若是自己認為他參人參的不對,便收回這番話,忽的抬頭看向蕭元徹。
    兩人眼神轟然相接,蕭元徹依舊不卑不亢,正麵相迎。
    而晉帝劉端不過與他對視了數息,便將頭轉向別處,似乎故作自然。
    劉端暗自歎息了一聲,方道:“司空所言,言之有理,隻是這五人皆是要職,牽一發而動全身啊,不知司空如何處置?”
    蕭元徹淡淡道:“臣恭請聖裁!”
    若不是劉端克製,怕是早已掀了桌子,他心中暗忖,方才你蕭元徹如數家珍,言之鑿鑿的時候何曾想過聖裁?這會兒把這些人的罪過揭了個底朝天,就差蓋棺定論了,才想起聖裁?不就是要借著我這天子的名義麽?
    罷!罷!罷!
    朕又能如何?
    劉端緩緩道:“朕深以為然,司空這五個人參的對!朕意......”
    他又想了一想,斟酌了下詞句道:“朕意司空代朕全權處理這些人吧。”
    蕭元徹卻暗道,這個晉帝果真比以前老練許多,淨想著將這球再踢回來。
    蕭元徹不動聲色道:“臣乃臣子也,怎可代聖上行事!”
    忽的又加重語氣道:“臣恭請聖裁!”
    劉端若不是心中忌憚這權傾朝野的蕭司空,怕是早就開罵了,饒是如此,在心中也問候了蕭元徹一家,可他左右也是沒有個辦法,隻得一歎道:“沈濟舟畢竟乃是大將軍,更是多年替朕守著渤海東北疆,此番事情,隻是略有所證,畢竟無法查實,故而......朕下道旨意,切責一番,令他好生督促所部將臣,以觀後效!”
    正中下懷,蕭元徹也知道劉端是偏袒沈濟舟的,隻是他也沒有真要將沈濟舟如何,忙拱手道:“聖上英明!”
    劉端又緩緩道:“至於荊南侯錢仲謀,褫奪侯爵,改荊南牧,同時朕下旨,讓他察查江南道門,扼殺邪教風氣如何?”
    說完,眼神灼灼的望著蕭元徹。
    蕭元徹心中冷哼一聲,暗忖,好個晉帝,這一手玩的漂亮!明知我已有沈濟舟這樣的強敵,又褫奪錢仲謀的侯爵?那錢仲謀好歹也是一方割據,他若真被褫奪侯爵,豈能咽下這口氣,到時再掣肘與我,我更是兩麵樹敵。
    真當我是個雛?
    蕭元徹想到這裏,方道:“臣以為不可!”
    劉端自以為自己所圖得逞,正暗自高興,忽聽的蕭元徹這樣說,心中一暗,方裝作不解道:“為何?司空可是要饒過他?”
    蕭元徹搖搖頭道:“非也,隻是臣覺得對錢仲謀的處置稍顯重了!那錢仲謀並未參與此次事件,更是遠在江南,而兩仙塢與兩仙教的關係,也是坊間百姓傳言,具體是不是分支與總道場的關係,猶未可知。故臣以為,應照沈濟舟故,聖上下道旨意,切責一番,令他察查兩仙塢與兩仙教的關聯,限時日回報陛下便好!”
    劉端沒有辦法,隻得點點頭道:“司空所言極是,那朕就這麽辦吧!”
    劉端以為自己順著蕭元徹退了一步,便有了商量的餘地,便開口道:“至於城門校尉武恒,鴻臚寺少卿孔溪儼,龍台令楊恕祖,他們的父輩皆是朕的重臣,加上這次事情事發突然,又是深夜十分,我意......”
    蕭元徹忽的眼神一寒,口氣不容置疑道:“全部罷免官職吧,一個都不留!”
    劉端聞言,身子忽的一陣搖晃,竟脫口而出道:“全部免官......這怎麽......?”
    蕭元徹眼神灼灼道:“聖上以為臣說的不對麽?”
    董後一直在仔細的聽著,聞聽蕭元徹竟要罷掉這三人官職,心中也是驚怒不已,但電光火石之間,已然想了個通透,她忽的出言道:“陛下,司空所言極是!這幾個口,是該好好肅清一下風氣了,罷免,全罷免!予認為罷免了方好,方好!”
    劉端神情一怔,他既為天子,如何聽不出董後話中的意思,隻得歎了口氣道:“也好!全都罷免了!這朝堂的風氣是該整飭整飭了!朕這就擬旨!”
    說著,朝著外麵朗聲道:“齊大伴,備筆墨紙硯!”
    一個老奴應聲走進來,托了一應物品呈給皇帝,又朝著蕭元徹淡淡一笑,施了一禮,方才垂手站立一側。
    正是從晉帝劉端自小便一直跟隨的禁宮宦官之首——中常侍大鳳彰——齊世齋。
    劉端刷刷點點,寫了三道旨意,蓋了玉璽,這才給齊世齋道:“諭徐令君,發下去吧。”
    齊世齋恭謹的應聲,緩緩退了下去。
    蕭元徹這才又道:“臣還有一事奏明聖上!”
    什麽!還有事!
    劉端腦袋都大了三圈,早已身心俱疲,蕭元徹這場問安戲碼,倒是讓他自始至終都難以心安。
    劉端隻得強打精神道:“司空還有何事?”
    蕭元徹不疾不徐道:“臣犬子蕭箋舒,如今已近而立,擔任越騎校尉日久,臣暗自思量,越騎校尉乃是京畿要職,不易一人長時間擔任,故有意請聖上裁決,罷箋舒越騎校尉的差事,以五官中郎將安置。”
    劉端先是有些疑惑的咦了一聲,暗道蕭元徹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越騎校尉雖然品級不如五官中郎將,但若論重要性和實權,絕對在五官中郎將之上,為何此時主動提出讓位?
    劉端轉念一想,管他如何,蕭箋舒讓出越騎校尉對自己來說總是好事,於是不假思索道:“朕準了!”
    蕭元徹點點頭,似詢問道:“不知聖上以為越騎校尉的接替人選是誰為好?”
    劉端眼神一眯,思索一番方道:“茲事體大,人選嗎,一時半刻不好做決定,容朕想一想。”
    蕭元徹忽的將懷中奏章朝他眼前一遞道:“聖上日理萬機,就不要為這些小事勞心費神了,微臣已然想好了合適的人選,請聖上龍目禦覽!”
    劉端心中一凜,隱隱覺得自己又入了這蕭元徹的彀中。
    待他緩緩展開奏章後,一眼便看到了蕭元徹越騎校尉的提名人選。
    心中一股暴怒無邊蔓延,雙手也略微顫抖起來。
    蕭子真!
    真欺朕乃孤家寡人不成!
    可是忽的心中生出一股濃重的無力感,瞬間澆滅了這股暴怒。
    蕭元徹不動聲色道:“聖上,越騎校尉事關重大,唯有蕭氏兒郎擔任,才能確保聖上無虞啊!”
    劉端忽的淡淡一笑,似乎毫無掛礙,頗為激賞的道:“司空所慮周全......朕,準了!”
    蕭元徹聞言,雖略感意外,但畢竟已盡全功,這才拱手謝恩。
    蕭元徹這才起身道:“微臣家事,勞聖上費心許久,臣心難安,臣告退!”
    說完,轉身向殿外走去。
    “蕭司空......”
    蕭元徹方走了幾步,卻忽的聽到背後劉端緩緩出言,將他叫住。
    蕭元徹有些訝異,轉頭拱手道:“聖上,喚我,還有什麽事麽?”
    劉端笑容和煦,一字一頓道:“我這裏也有一件事情,說來與司空參詳,參詳,司空覺得妥當,朕便下旨辦了。”
    “何事?”
    劉端淡淡道:“劉玄漢在你那裏許久了罷!朕早有耳聞,劉玄漢乃是朕的皇叔,如今皇室人才不興,朕深為憂慮,朕以為,劉玄漢大才,當用之,總是閑置豈不可惜。既有源頭說,他乃朕的皇叔,朕意,三日後大朝,朕應當著滿朝文武的麵,觀閱皇家族譜,以證其皇族身份。若真乃朕之皇叔,朕有意......”
    劉端說到此處,忽的停下,緩緩的看著蕭元徹。
    蕭元徹仍舊風輕雲淡,似乎泰然自若。
    “朕有意授大晉前將軍......”
    “不知司空意下如何?”
    “嗬嗬......嗬嗬嗬嗬......”
    劉端這話剛說完,蕭元徹竟自顧自的笑了起來,起先聲音低沉,笑的也很緩慢,漸漸的竟肩膀抖動,放聲大笑起來。
    然而這笑聲聽在劉端的耳中,如刀如劍。
    劉端聲音有些顫抖的問道:“司空,何故發笑。”
    蕭元徹忽的轉身,大步朝著殿外去。
    也不扭頭,隻是淡淡留下一語道:“聖上乃是大晉一國之君,這等事情,聖上自己決定便好......何必問臣?”
    ............
    待蕭元徹走了好久之後,劉端的身形忽的默然萎頓,癱靠在椅子之上。低低的喘著粗氣。
    “陛下......”董後喃喃的喚了一聲。
    劉端忽的慘然一笑,指著那殿門處聲音變得極為狠戾道:“他這什麽意思!欺朕!欺朕啊!朕問他了,他才想起朕乃一國之君麽!可恨!可惱!”
    慌得左右和董後皆跪於地上,董後向前跪爬了幾步,急切道:“陛下悄聲!悄聲啊!”
    劉端慘慘笑著,陰冷的聲音又道:“悄聲?悄聲!這裏可是朕的禁宮!朕的!”
    他忽的騰身站起,兩隻胳膊使勁的自上而下攏起,不斷揮舞,歇斯底裏的喊叫著。
    齊世齋從門前緩緩轉了出來,來到大殿內,托起那盤雪花酥,渾濁的老目中射出一道寒芒,低聲道:“聖上,息怒......吃口雪花酥.....寧神順氣!”
    劉端無助的朝著這個自小便跟隨在他身邊的老奴笑笑,揮揮手道:“什麽雪花酥?人家有一合酥!不吃!”
    忽的,眼中陰鷙神色更甚道:“把那做雪花酥的......全給朕砍了!”
    這才稍微平息了一些,又緩緩的靠在了椅子上,眼睛微微閉了起來,緩緩道:“你們都下去......朕累了......”
    齊世齋歎了口氣,似征詢般的看向董皇後。
    董皇後緩緩站起,衝宮娥太監輕輕擺了擺手。
    齊世齋這才搖了搖頭,領著殿裏的人退了出去。
    深宮大殿,寂寥無聲。
    幽暗斑駁,更似有淡淡冷意。
    劉端眼睛微閉,似乎自言自語,又似在對著董後說道:“深宮寂寂,朕當真就沒有一個知心托付的人麽?”
    董皇後忽的淚流滿麵,向前跪爬了幾步,將端莊秀雅的臉龐埋在晉帝的懷中,喃喃道:“陛下,陛下還有予啊!......”
    劉端心頭少暖,用兩根手指輕輕抬起董皇後的螓首,緩聲道:“是啊......是啊,朕還有你啊!......”
    忽的劉端有些癲狂,一把將董皇後推倒在地,語無倫次的說道:“不!不!不!朕誰也沒有!朕就是孤家寡人!方才連你都不替朕說話!你也是他的幫凶!幫凶!”
    董皇後鳳眸含淚,使勁的搖著頭,鳳冠上的裝飾叮當響動,更顯得大殿空曠寂寞。
    董皇後細語柔聲,將心中所想說出道:“陛下,那種情勢,罷了左恒、楊恕祖、孔溪儼的官職,他們才可保得性命啊!否則都要人頭落地啊!”
    劉端身如觸電,忽的直挺挺的怔在那裏。目光渙散。
    董皇後又道:“陛下請想,蕭元徹為何隻是懲辦了武恒、楊恕祖和孔溪儼?為何不把矛頭指向他們的父親?武恒之父大司農武宥,楊恕祖之父太尉楊文先,孔溪儼之父孔鶴臣,哪一個不是位高權重,哪一個又依附蕭元徹?這是蕭元徹對陛下還有所顧忌,方才留了情麵啊!若陛下不允,到時屠刀揮下,血流成河!陛下,還有可用之人麽?”
    “朕......”
    董皇後苦口婆心又道:“罷了官職,便罷了吧!人總是無事的,待過些時日,他們的父輩豈能不運作?到時複用便是......”
    劉端點了點頭,一行清淚流出,顫聲道:“可是,朕這般做,與昏君何異?朕是昏君!昏君啊!”
    董皇後驀地將劉端抱住,喃喃道:“不!在予的眼裏,陛下從來都不是昏君,陛下即帝位於大晉風雨飄搖之時,製衡周旋於權臣之間,巍巍大晉方才有延續的希望,陛下怎麽會是昏君啊!”
    劉端恍恍搖頭,自言自語道:“朕即位以來,勸課農桑,裁汰冗官,發展太學,心中想的是振我大晉國運,再現大晉昔日的榮光!可是,先有國賊王熙,朕盼著,盼著!......”
    “王熙死了......野蠻的李泗郭厥又劫掠京都,欺朕孤寡!好容易他們煙消雲散......如今狼死虎嘯,又來一個蕭元徹!朕何時能盼出頭,熬出頭啊!太漫長了......太漫長了啊!”
    劉端說著說著,涕淚橫流。
    董皇後輕輕拍著劉端的後背,悲傷的眼中隱隱閃著一絲深邃的幽光,緩緩說道。
    “不遠了......不會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