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女兒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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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延年可是西漢武帝時的名人啊,其妹受寵於漢武帝,兄妹倆都擅長歌舞,故顯赫一時。他本人更被冊封為協律都尉,秩比兩千石。不過,因其家族不爭氣,兩次被武帝族滅。現在這李侍儀又自稱是他第六代孫,到底是怎麽回事?
    初次見麵,劉毅自不好莽撞的去尋根問底,雙方重新見了禮,徐晃道:“我們……”劉毅搶著道:“此處收藏之博,令小子眼界大開,不知侍儀可否讓我等參觀一番。”
    “喔……”小雲兒答應一聲,又歡天喜地道:“是奴兒姊姊回來了麽,這次你給小雲兒帶了什麽好吃的好玩的?”
    進門就是個院子,雜草從石縫中鑽出來,東一撮西差一撮的,顯得異常荒涼。左右各有廂房。正中是個大廳,偶有絲竹之音從內溢出,淩亂而無章,顯然有人在試音。眾人一路無言,隨著琴大穿過院子,朝大廳而去。
    她口中的“奴兒姊姊”,定是妙奴兒無疑。那老嫗似對妙奴兒十分不喜,喝道:“住嘴,不得提那個賤婢。”因為情緒激動,她又是好一陣咳嗽。
    琴大連忙上前,又是撫胸又是捶背,折騰了好半天才讓老嫗消停下來。劉毅本待交代妙奴兒之事,可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他和徐晃對望一眼,向老嫗行了一禮:“小子劉毅,貿然打擾。還未請教署主尊諱。”
    琴大點了點頭:“既如此,兩位將軍請進。”說完,她把大門打開了,將兩人引進屋內。
    “什麽?”
    琴大的身子晃了幾晃,連忙伸手扶住了一個木架穩住身子:“到底怎麽回事?兩位將軍能說說麽?”
    徐晃歎息一聲,隻得將妙奴兒遇害過程詳述了一遍,大概怕琴大誤會。他說得甚是詳細。從第一次見到妙奴兒開始,然後和衛仲道的爭執,引起董卓注意等事情的前因後果都說了。
    這樣做,難免有為董卓拉仇恨的嫌疑,劉毅本待阻止,但想了想,還是放棄了。算了吧。眼睜睜的看著妙奴兒身死,對徐晃來說,肯定打擊甚大,他如此做,未嚐沒有一種贖罪的心理在作怪。而董卓幹的壞事一籮筐,所謂虱子多了不怕咬,多這麽一件,似乎也沒什麽大不了。
    “這個傻子,”琴大眼裏已噙滿淚水:“奴兒是為我們死的,她如此賣命,還不是為了鼓吹署。”
    “為了鼓吹署?”劉毅大訝。
    “是的,”琴大俯下身,將頭埋在包裹裏,似乎隻有這樣,才能離妙奴兒更近一些:“偌大的鼓吹署,排練要錢,維護要錢,而且師傅的肺病是個無底洞,隻能用藥養著,根本不能根治。”
    “難道,朝廷都不管麽?”
    琴大抬起頭,滿是淚痕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朝廷?自黃巾亂世以來,朝廷撥給鼓吹署的用度是一減再減。現在國事紊亂,誰還管我們這些吹拉彈唱的死活?”
    她站起來,抓起一把五銖道:“都是這東西害人啊,可憐奴兒一個人背負著這些,還得不到師傅理解。因為出去獻舞,被師傅趕出了鼓吹署,每次回來接濟我們,就像做賊一樣。”
    劉毅悚然動容。怪不得妙奴兒臨死前,還對牛輔承諾的酬金念念不忘。可笑自己心下不滿,還曾嘲笑於她。想到這裏,他拉著徐晃,對著包裹深施一禮。不管怎麽說,妙奴兒都值得敬重,是個難得的奇女子。
    琴大泣不成聲,那還有心思帶人遊覽。眼見她傷心欲絕,兩人也不好打擾,告了聲罪,就朝外麵走去。此時一曲《橫吹曲》已到尾聲,樂聲一路拔高,而後漸漸回落,激昂中竟有了些宛轉之意。
    眼見劉徐二人朝外走去,小雲兒叫道:“師傅,時間到了,我去琴大姊姊那兒去看看。”說完,飛也似的朝琴大跑去。
    小姑娘眼尖,雖在練功,可眼睛一直盯著裏邊,雖然琴大背對著她,看不清具體表情,但從劉徐手裏接了個包裹卻是實打實的。
    莫非,是奴兒姊姊帶的好吃的?
    劉毅聽見小雲兒的喊聲,腳下不由自主,走得更快了。出了鼓吹署,翻身上了馬,才跑出十幾步,小雲兒哭著跑了出來,大喊道:“站住,站住,你們還我奴兒姊姊。”
    兩人拉住了馬,一時無言。大概跑得急,在下階梯的時候,她一下栽倒。人如一個破麻袋一般,沿著階梯滾了下去。好在鼓吹署府邸不大,階梯也不多。僅僅兩滾就到頭了,她爬了起來,臉上淚水夾雜著塵土,人也成了個大花臉。她抹了把臉:“兩位大兄,誰殺了奴兒姊姊?誰啊?告訴我,我任紅雲一定要為她報仇,一定。姊姊,嗚嗚嗚嗚嗚嗚嗚……”
    徐晃道:“琴女士,我們此次造訪,是因妙奴兒。”
    琴大明顯是個代號,徐晃如此稱呼略顯莽撞。好在她也未在稱呼上較真,急急道:“奴兒怎麽了?惹禍了麽?”
    徐晃將挎在背上的布包取了下來,解開了,裏麵盡是些金飾和五珠:“這是奴兒女士留給鼓吹署的。”
    小雲兒在一旁聽得真切,叫道:“師傅偏心,琴大姊姊就可以偷懶。”
    李侍儀一瞪眼:“再吵,再吵加罰一個時辰。”小雲兒頓時蔫了。李侍儀走到小雲兒旁,拉了一根胡凳坐下了,對竽大喝道:“愣著幹嘛,給我滾回去繼續練習。”等竽大訕訕歸隊,她又對其他幾人道:“今日練奏《橫吹曲》二十遍,開始。”
    劉毅這才注意到,這個小型的樂隊應該是九個人,除竽大外,其餘幾人演奏的樂器分別是瑟箏鼓磐鍾笙菰,空了一個位置,前麵放了張琴,應是琴大的。大概長期演奏此曲,他們甚是熟練。李侍儀話音一落,器樂聲跟著響起,竟是絲毫不亂。
    在樂聲中,琴大帶著兩人向大廳內行去,繞過一個木架,她突道:“兩位將軍,說吧,找我師傅到底何事?”
    她也不是傻子,劉毅徐晃進來後。一直吞吞吐吐,顯然有重要的話不方便當眾講,李侍儀年齡日長,不但身體每況愈下,連記性也不大好。鼓吹署的大小事情,幾乎都是琴大在張羅。
    “將軍好眼力,”李侍儀大是得意,連帶著氣也不喘了:“‘樂府’遺留下來的‘俗’樂,老身都有收集備份。不是我誇,現在整個朝廷,找到不到第二處如此完善了。”,她咳嗽了幾聲,似乎有點不放心,對琴大道:“琴大,你帶兩位將軍去參觀參觀。”
    老嫗咳嗽一聲,喘息著挺直了微駝的身子:“老身協律都尉李延年第六代孫,現忝為鼓吹署侍儀,你們叫我李侍儀即可。”
    琴大並未去看包裹裏的東西,而是顫著聲音道:“奴兒到底怎麽了?”
    劉毅知道躲不過,壓低聲音道:“妙奴兒女士已經去了。”
    這女子正在練劈~叉,她兩臂伸展,頭上和雙臂上分別放著海碗,裏麵盛滿清水。三碗一條直線,人也直如石人,動也不動。眾人才進大廳,那七八個人微微欠身,齊聲道:“師傅。”
    那練劈~叉的女子卻叫了起來:“師傅師傅,今天練功時間到了吧,小雲兒想休息了。”
    大廳內雖然陳舊,但打掃得甚是整潔,左右兩邊全是木架,左邊木架上,碼著一摞摞竹簡,整整齊齊。右邊則擺放著各式樂器,琴瑟鼓竽笙鍾等劉毅叫不出名字的樂器,上麵應有盡有。
    大廳正中,七八個人跽坐於地,手中的樂器也是五花八門,剛才的絲竹之音,正是出於這些人之手。幾人對麵,是一個女子,因為是側著身子,也看不出年齡,她穿著練功用的緊身胡服,身材曲線玲瓏,極為驚心動魄。
    她的聲音甚是清脆,如出穀的黃鶯一般清脆動聽,顯然還是個少女。說話的時候,海碗裏的水平整如鏡,不見絲毫漣漪,可見基本功十分紮實。
    老嫗望了望旁邊木架上的沙漏,搖了搖頭:“不行,還有一刻鍾,不許偷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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