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意思？”代清允不解，李雲在代家這兩年，遇事冷靜，她現在這樣，隻能讓代清允大感不妙！
    “奶奶她怎麽了？”
    李雲胡亂擦了一把眼淚，將代清允拉到一旁輕聲說道，“老夫人方才咳血了，其實這不是第一次了，隻是她不讓我說。”
    代清允感覺一瞬間有些窒息，“吐血？”
    “有一段時間了，先隻是咳嗽，後來越來越嚴重，老太爺也勸過，都沒有用……”李雲說道，“小姐，老夫人一向寵你，你去勸勸吧！”
    代清允吐了口氣，緩緩說道，“好。”
    快步進了林氏房間，剛推門，就聞到一絲血腥味兒。
    林氏躺在床上閉著眼，代清允看過去，隻覺得她臉色十分蒼白。
    宏嬸跪在一旁擦眼淚。
    聽見開門聲音，林氏睜開眼說道，“小雲，你忘了我怎麽說的，不過是一點血罷了，你跑出去做什麽，要是讓大郎三郎知道，看我罰不罰你。”
    背對著代清允的宏嬸依舊跪在地上，更咽的說道，“老夫人，您這是剜我們的心啊，您都吐血了，還不叫大夫來，讓我們怎麽辦！”
    林氏原本一直盯著天花板，聽見宏嬸這話，才偏頭看過來，卻看到代清允站在門口，神情恍惚，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
    “允兒？你怎麽進來，我就是有些不舒服，躺一會兒。”林氏看見她身後擦眼淚的李雲，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可她還是固執的不肯說實話。
    代清允喃喃開口，“奶奶，您為什麽要這樣？生病了就去看大夫，為什麽要瞞著我們？”
    林氏被拆穿，還是笑道，“人老了，總有這樣那樣不舒服的，隻是小事而已，允兒別擔心。”
    “吐血還是小事嗎？李雲說你這樣已經很久了！要不是我今日發現，您還要瞞著我們到什麽時候！！”代清允有些崩潰，這麽久，她已經完全將自己對父母的愛傾注在代家人身上，她失去父母，又意外得了新的家人，這是上天對她的眷顧，也是她格外珍惜的感情。
    如今得知林氏生了大病，她難受不已，她完全承受不住自己會再失去一個家人。
    “宏嬸，現在就去叫宏叔他們，套車！帶奶奶去縣裏！”
    林氏聽罷，艱難的支撐著身子坐起來，她喘了口氣，“允兒，你過來。”
    代清允咬牙，不肯過去，隻看著宏嬸。
    宏嬸站起來，剛走一步，就聽見林氏說道，“不許去！”
    “奶奶！您到底要做什麽？”代清允十分不解，“您別告訴我，您瞞著自己生病的事情就是因為大哥三哥？”
    林氏翹起嘴角，蒼白的臉上有了笑意，可現在看起來卻是那麽違和。
    “什麽都瞞不過你。”
    代清允皺眉，“大哥三哥已經不小了，他們知道自己該怎麽做，您隻是生病而已，去看大夫有什麽問題？難不成您……”
    話沒說完，代清允臉色一瞬蒼白，雙腳一軟，險些摔倒在地，好在身後的李雲及時扶住她。
    代清允搖搖頭，扯起一抹僵硬的笑道，“奶奶，您別告訴我，您時日無多這種話，允兒可不信。”
    宏嬸在一旁默默掉著淚，不敢說話。
    林氏咳嗽兩聲，又看著代清允，“允兒你過來吧，你們倆先出去，記住，誰也不許說。”
    等宏嬸李雲二人離開關好門，林氏這才伸手摸了摸床前的孫女。
    “時間太快了，不知不覺，允兒又長了兩歲。”林氏笑著，“你聰慧的很，想來是隨了你爺爺吧。”
    “我生病不過是小事，畢竟早晚會死，我也不同你說假話，因為我知道，允兒是最乖巧，最聽話的是不是？”
    代清允身子緊繃，牙齒緊咬著嘴唇，眼淚就這麽掉了下來。
    林氏伸手給她擦掉眼淚，“哭什麽，我早看過大夫了，馮大夫說，我這身子早年虧空厲害，後來倒是補上了，可惜虛不受補，這兩年才隱隱出現征兆。”
    “馮大夫怎麽說，如何治？”代清允忙問道。
    林氏隻搖搖頭，“可能我沒辦法看到你們都成親了，允兒，聽奶奶說，我知道你的特殊之處，所以，奶奶想拜托你，往後他們要是誰有難處，你能幫就幫，好嗎？”
    代清允這時還沒聽懂林氏說自己特殊之處是什麽意思，整個人難受不已，隻曉得點頭答應，眼淚早已滴滴答答濕了衣領。
    “我倒是放心你們，唯獨隻有趙氏，她這人死心眼，又慣是個記仇的，我擔心我要是……”林氏還沒說完，代清允就抱著她嗚嗚咽咽哭起來。
    林氏頓了頓，又歎了口氣，小心的給允兒拍著背，“你瞧，這便是我不肯說的原因，要是大家都日日來我麵前哭做一團，這個家還過不過了。”
    “尤其是大郎三郎，他倆知道了，還能專心科考嗎，去了縣城做官，還能專心做事嗎？”
    “所以，咳咳，咳，咳咳咳，允兒，答應我，誰也別告訴好嗎？”
    代清允哭的打嗝，她從林氏懷裏起來，用袖子擦著眼淚，“好，奶奶，我答應您，我誰也不說。”
    林氏滿意的笑了，又給她理了理額上的碎發，“我真想看看允兒長大後漂亮的模樣呢。”
    代清允一聽，剛止住的眼淚又掉了下來，“奶奶，我不想您走，您還要看曾孫子呢，怎麽可以先走了。”
    “傻孩子，別哭了，眼睛都腫了，我還有些活頭呢，馮大夫說怎麽著也要到明年了，別哭了，乖。”林氏給她擦著眼淚。
    代清允聽見林氏這麽說，心裏更加難受了，細想林氏這一生，勤勤懇懇，相夫教子，勞碌大半輩子，剛享福沒幾年，家中又突遭變故，現在又大限將至。
    代清允一直都是一個共情能力很強的人，現在十分替林氏難過，也替自己難過。
    林氏一直都是一個負責的妻子，娘親，奶奶。
    代清允不敢想象，要是未來有一天，林氏突然離開，她會怎麽樣，代老爺子會怎麽樣，代家人會怎麽樣。
    想到這裏，代清允又撲在林氏懷裏哭個不停。
    一直到外頭宏嬸敲門說祭祖結束了，代老爺子他們快要回來了。
    代清允這才慌忙回了房間去洗漱。
    喜兒看見她紅腫的眼睛，嚇了一跳，也不敢多問，去打了熱水給小姐洗漱，又煮了兩顆蛋剝了給她敷眼睛。
    代清允躺在床上閉著眼，任由喜兒給自己滾雞蛋。
    這時李氏突然推門進來，看見主仆二人這樣，嚇了一跳，“允兒這是怎麽了，呀！眼睛怎麽紅腫成這樣？”
    代清允連忙說道，“沒事沒事，方才我想吃東西去了廚房，不小心將辣油潑在眼裏了……”
    說完，她有些心虛，畢竟自己鼻音也很重，也不知道李氏會不會信。
    沒想到李氏聽了無奈的說道，“要吃東西叫牛嬸她們做呀，你去翻辣油做什麽，好在眼睛隻是腫了，要是瞎了可怎麽辦？！”
    李氏說完，也有些擔心，又連忙說道，“我本來叫你是想讓你去幫著芝芝收拾，你就好好躺著吧，我去鎮裏問問大夫有沒有草藥什麽的，給你敷一敷。”
    李氏說罷就風風火火的去找了代之孝，兩人去了鎮裏。
    祭祖結束，原本代老爺子想一家子聚一起說事兒，聽見李氏說允兒眼睛被辣油潑了，便說晚上吃飯時再說。
    於是乎等李氏夫婦倆拿了草藥回來，給代清允眼睛上敷了厚厚一層。
    代清允本想拒絕，為了不露餡，隻得硬著頭皮答應了。
    結果晚上吃飯時，代清允上半張臉綠油油的，怎麽洗也洗不掉。
    為此還被二郎一群人嘲笑一番。
    “你今日怎麽這般貪嘴，好在眼睛沒事，不然你這輩子都不想再吃辣子了。”二郎好笑的看著她的綠臉。
    “二郎別這麽說，允兒臉皮薄。”大郎笑嗬嗬的看著代清允，說道。
    高芝芝也在一旁捂嘴偷笑，她雖然是大嫂，可是允兒這臉實在逗人笑。
    代清允撇撇嘴，又看見對麵依兒蓉兒和四郎顧然也是笑作一團。
    “行行行，你們就笑吧，哼。”
    三郎坐著她身旁，笑道，“四妹別生氣，多洗兩次臉就好了，況且你這樣也是好看的。”
    “噗，哥，你認真的嗎？”代清蓉笑出聲，捂著肚子看向三郎。
    飯桌上的眾人也紛紛看向三郎，沒想到他卻認真的點點頭，“是呀，我覺得四妹這樣也好看。”
    “哈哈哈哈！”
    “哥你太逗了！”
    “三弟，我佩服你這眼光！”
    代清允也跟著他們笑起來，眼神不小心和旁邊桌上的林氏對視上目光，她笑意頓住，又林氏對自己笑了笑。
    代清允心情瞬間低落起來，再一看其他人都是不知情模樣，在場的唯有自己和宏嬸李雲知道。
    再一看她們二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看。
    三郎發覺允兒不高興，忙說道，“允兒別在意，你再用肥皂好好洗一下就好了，藥草汁不會在臉上留很長時間的。”
    “嗯，我知道了，謝謝三哥。”代清允對他莞爾一笑，她現在看著三郎的樣子，總算明白了奶奶為什麽不告訴他們的原因。
    就拿三郎來說，他以前性子便木訥，是因為自己不是長孫，上頭又有大郎壓著，直到現在有了出頭之日，性格終於改變。
    要是突然告訴他，林氏馬上就要死了，他向來孝順憨厚，去了鹿縣也怕是心不在焉。
    做不好一方父母官，被人參一本，那也是殺頭大罪。
    代家好不容易東山再起，林氏是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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