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表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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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都從哪學的這些彎彎繞繞?你在我身邊這麽多年,立功無數,我屢次上奏想給你謀個一官半職,為什麽你卻推辭呢?”
    “哈哈,我可不想當官。守著你這麽個大將軍,我吃喝不愁,每月還有喝酒的錢,幹嘛當那勞什子官?”一提起這個,淩宇又擺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派頭。
    “齊某天天研究對付倭寇,哪有那閑心?”
    淩宇在一旁問:“大哥,先別忙。小弟有件事不知當不當講。”
    “你可真是心大,小心白忙活一場啊!我的將軍大人!最近嚴太師頻頻惹聖上不高興,朝中風言風語都傳到咱們這邊了,你平日素和胡總督交好,如今胡總督因為嚴太師的關係,日子也不好過。俗話說,拔出蘿卜帶出泥,我看,這次的事你還是要仔細斟酌。”
    “不至於吧?我們不是打大勝仗了嗎?”
    回到軍營,齊元敬第一件事就是寫奏折,向遠在京城的皇帝報告軍情。
    “還有,大哥,生逢亂世,我們必須要有能力保護好我們的親人,不是麽?”
    齊元敬知道淩宇想到了隱娘,這也是他最不願意提起的:“兄弟,當年要不是我官階太低受製於人,隱娘也不會落得今天這般田地。我聽你的,這趟京城之行,我陪你去。”
    “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武官未聽宣擅自離開駐地是大忌,而且你去見張大人的時機還未成熟。你給我準備一封薦書,還有盤纏,對了,從倭寇手裏繳獲的東西,我挑幾樣留下來,到了京城以備不時之需。”
    “呃……這個……”
    淩宇白了他一眼,“萬一要上下打點,你有錢嗎?你的錢都給犧牲的將士了。再者,嫂夫人要是知道你要花錢疏通關係,估計又要說‘自己將門虎女’‘大丈夫不能為五鬥米折腰’‘要以自己父親為榜樣’這些話,你能受得了?”
    “但我總覺得不妥……”
    “反正都是不義之財,你上交了也是便宜上邊的貪官,你就當是我偷的總行了吧?”
    齊元敬當做沒聽見,尿遁。
    出了齊元敬的門,淩宇迎麵撞上一人,不是別人,正是此次台州之戰朝廷派來的監軍,錦衣衛北鎮撫司千戶張誠。
    對於張誠,淩宇始終心懷敬畏。錦衣衛,作為朝廷安插在各處的眼線,不僅其秘奏可以直接上達天聽,更有臨機處置職權,說白了,就是一旦發現有人圖謀不軌,可以先斬後奏,直接緝拿,甚至當場斬殺。但好在張誠此人誌慮忠純,並非那種靠捕風捉影為自己牟利之奸徒,身上更多的是軍人血性和擔當。齊家軍屢次與倭寇作戰,張誠不僅沒有掣肘,反而多次在關鍵時刻向朝廷進言,細數齊家軍的勇猛與忠貞,這些淩宇和齊元敬都是看在眼裏的。
    “淩老弟,我有事找你。”
    “張千戶,找小弟所為何事?”
    “來,你我借一步說話。”
    淩宇跟著張誠來到他的房中,一進門,張誠便笑道:“淩老弟何時啟程進京啊?”
    淩宇心裏咯噔一下,他怎麽知道?錦衣衛的消息探聽能力,果真讓人膽寒。
    “哈哈,不要驚慌,你和齊將軍的私事,我不過問。此戰你們齊家軍的功勞有目共睹,難不成你還怕我張誠從中作梗不成?放心吧,我張誠不是那種奸邪小人,大是大非我還是能拎得清的。我找你來是想請你幫一個忙。”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邊緣處有鉛錫封印。
    淩宇一時語塞:“張千戶,有何事需要淩宇幫忙?”
    “淩老弟,實不相瞞。台州之戰已然結束,按照規矩,我應該回京述職。但就在剛才,京城飛鴿傳書,要我原地待命。這是不符合常理的。我這裏有一封密信,煩勞你幫我轉交北鎮撫司鎮撫郭敬堂大人。此信件事關重大,兄弟,我信得著你,千萬不要有閃失啊。”
    “那我如何才能見到郭大人呢?”
    “到了京城,你萬不可直接去見郭大人,你是齊家軍的人,私下與錦衣衛接觸,一旦被人認出來,對你、對齊將軍都是百害無一利。你先去找一個人,此人是我的好兄弟,錦衣衛總旗蕭百川。這是他的地址,你把信交給他,就說你是南邊來的淩宇,他自會告訴你怎麽做。”張誠頓了頓,意味深長地說,“兄弟,朝廷黨爭曆來不斷,當今皇上並不像表麵那樣不問政事,聖意難測啊。走了嚴太師,來了徐太師,但徐太師……罷了罷了,不說了。我隻奉勸你一句,京城水深,莫管閑事。”。
    淩宇看出張誠肯定知道什麽,但涉及錦衣衛秘密,淩宇也不好再問下去。
    “多謝張千戶信任,淩宇定不如命。”
    提起張白圭,齊元敬並不陌生。八年前,齊元敬還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登州衛指揮僉事。正是由於張大人的舉薦,才有幸被提升為都指揮僉事一職。可以說,張大人也是自己的伯樂。
    “我聽說張大人三年前因病請假,離京回鄉了。這幾年,他一直遊山玩水,雖說他的詩詞歌賦在仕子中流傳很廣,但遠離朝堂這麽久,他又有多大能量呢?”
    “居廟堂之上則憂其君,處江湖之遠則憂其民,嚴黨專權,張大人作為徐太師的學生自然是受打壓對象。與其在朝中處處受排擠,不如退居田園保護自己,也是在為將來積蓄能量。現在嚴太師有大廈將傾之兆,皇上又將徐太師學生召回朝中,這其中蘊意難道還要我多說嗎?冷廟燒香的道理不需要我教你吧?”
    “不,我希望你能當大官,越大越好,隻有這樣,你才更有能力和資源結束這場動亂,才不會有人掣你的肘。當今倭寇泛濫,沿海地區狼煙四起,你以為單憑一幫流民和東洋浪人就能翻起這麽大的浪嗎?在我們之前,朝廷不是沒對付過倭寇,但屢剿屢敗,倭寇這茬滅了那茬又起來了,這是為什麽?我大陰重文輕武,武將受文官節製,在朝中曆來都是被打壓的對象,如果你沒有一定的地位,那你的理想抱負,也隻能局限在這一片小小的海灘之上。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幾次平叛倭寇,要不是胡總督在後方周旋,我軍糧草軍械能這麽充足?仗還是要打下去的,一旦胡總督失勢,你的蕩寇偉業,恐怕也是鏡中花、水中月。”
    聽到這裏,齊元敬長歎一聲:“封侯非我願,但願海波平。當年我在登州任職時,因為糧草補給的事,確實沒少頭疼。兄弟,說吧,你想怎麽做?”
    “我想進京,找一個人。”
    “進京?找誰?”
    “徐太師的學生,張白圭張大人。”
    “那我也不當大官了,咱們兄弟現在這樣就挺好,殺滅倭寇,保一方平安。”
    “這也就是我問你想不想當大官的原因。當今聖上陰察秋毫,咱們打了勝仗,加官進爵是肯定的。胡總督那邊肯定也會在聖上麵前替你美言。但是,他的話又能有多大分量呢?你會不會被劃到嚴黨裏呢?所以,一定要有嚴黨以外有話語權的人替你請功,那樣,不僅你能保全自身,說不定聖上一高興,還能封你個大大的官呢!”
    “但這麽多年過去了,他還能記得我嗎?再說了,胡總督那邊會怎麽看自己?”
    淩宇猜到了齊元敬的顧慮,說道:“張白圭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官,他一直想徹底平叛倭寇。開戰之前,胡總督私下對我說,如果此戰勝利,一定去拜訪張大人。胡總督還說,以後你不要去見他了,他也不會見你。當年,他為了博取嚴太師的歡心,做過一些昧良心的事。但他做的最正確的一件事就是選擇了你,你沒有讓他失望。倭寇之亂這麽多年,需要一個人去平複,而能做成這件事的人隻有你,齊元敬。曾經,他寄希望於於大友,但此人性格過於剛烈,欣賞他的人有之,憎恨他的人也不少,於大友可以是個先鋒,但當不了將軍。胡總督還說,台州大捷,你已經證陰了你的能力,你有資本在張大人麵前毛遂自薦。但以後的路就靠你自己了,希望你莫要辜負他的美意。”
    聽到這裏,齊元敬急忙把門關上,正色道:“兄弟,你這是什麽話?讓外人聽見了,還以為我齊元敬是個追名逐利的小人。我齊家世代守護大陰疆土,蒙聖上恩德、祖宗庇佑,我齊元敬才有今天衛國殺敵的機會。祖宗在上,我齊元敬今日所做一切絕無半點私心,如有半句假話,我願受五雷轟頂!兄弟,難道你還不相信我?”
    又來了,淩宇真受不了齊大將軍的酸氣,“哥哥啊,我就是問你想不想當大官,你怎麽把聖上和祖宗扯進來了?我從小沒進過私塾,咱能不能說點俗話、大白話?我就問你,想不想當大官?”
    “但講無妨。”
    “你想不想升官?升很大的官?”
    “你又想幹什麽?別給我下套啊!要是讓我幹什麽違背良心之事,那齊某寧願罷官不做!”
    “天啊,這人怎麽這麽迂腐啊!我淩宇在你心中就這麽不堪嗎?好吧好吧,我也不跟你繞圈子了。你聽沒聽說嚴太師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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