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將弛兵嬉

字數:3348   加入書籤

A+A-


    聽到回家,劉意也想起了家中的妻兒,不由得一陣悵然,此刻他們想必已經睡了吧?還有楊邈這些犧牲了的兄弟,他們的家人,此時該是何等的悲傷啊!
    第二天,大軍行至牛田附近,在福清城外安營紮寨。
    劉意繼續道:“齊帥,我搞不懂,你幹嘛非要帶上曹攀那群人?他們除了會拖後腿,什麽也不會。拿下牛田,咱弟兄們綽綽有餘。”
    夜,齊家軍正圍坐在篝火旁說說笑笑。長年的征戰,將士們似乎失去了享受生活的習慣。這天剛好是中秋節,每逢佳節倍思親,遠在異地他鄉,大戰之前的緊張卻早已衝淡了他們對親人的思念。畢竟,能夠好好活著,能夠讓自己的親人好好活著,就是對生活最美的享受。
    齊元敬用木棍輕輕撥了撥麵前的篝火,火苗登時又竄起老高:“這都是胡總督的意思,軍令難違啊。”
    “我知道胡總督什麽意思,唉,無非就是讓曹攀他們跟咱一起撈點軍功唄?不給他們軍功就上折子、捅刀子。哼,打仗的時候一個個全在後麵當縮頭烏龜,打完了搶戰利品比誰都積極。齊帥,你是不知道,為了搶戰利品,他們自己人都能打起來。”劉意依舊憤憤不平。
    安葬了犧牲的楊邈等眾兄弟,齊家軍稍事休整,又繼續南下,準備拿下牛田。
    安營紮寨後,齊元敬這幾天一反常態,帶著將士們不是巡邏就是在附近打獵,完全沒有大戰前的緊張狀態。就連曹攀等福建將領們也有點坐不住了,難道齊元敬本相暴露了?看來他也不是油鹽不進啊!好,以後參他的奏折上又可以多一條:將弛兵嬉!
    但畢竟上有朝廷軍令,下有倭寇橫行,曹攀等人在幸災樂禍中等了幾天也有點坐不住了。是夜,曹攀跑到齊元敬帳中,質問齊元敬:“齊將軍,為何遲遲不發兵?難道你不知兵貴神速嗎?兵法有雲,客軍在外利速戰。我軍長期駐紮在倭寇眼皮子底下,一旦被倭寇趁機偷襲,這可如何是好?朝廷給我們的期限所剩不多了。”
    見曹攀神情激憤,齊元敬一麵客氣地請曹攀坐下,一麵讓曹攀稍安勿躁,一麵解釋說:“曹將軍,我軍遠道而來,人困馬乏,需要先休整一些日子。等將士們養足了精神,再待機而動也不遲啊,畢竟倭寇在此勢大,不是朝夕之間就能出師擊敵的,還是小心謹慎的好。”
    曹攀見齊元敬跟自己在磨洋工,氣不打一處來:“齊將軍,若是誤了朝廷大事,我等可不吃這官司!別說我老曹沒提醒你!哼!”說完,便氣呼呼出去了。
    齊元敬當然不可能坐以待斃,更不能如曹攀等人所說的“將弛兵嬉”。這幾天,他名為上山打獵,實則是在勘察地形;名為原地休整,實則是在讓倭寇放鬆警惕。在探查中,齊元敬還發現,倭寇在盤踞的城池內布置了大量朝廷官製火炮——虎蹲炮,這種火炮射程遠、威力大,且攜行方便,一旦強攻,齊家軍必定傷亡慘重。齊元敬自幼熟讀兵法,又豈能不知“客軍在外利速戰”的道理?但依照眼下情形,隻能徐以圖之。。
    但有一個問題讓齊元敬百思不得其解,倭寇手裏怎麽會有這麽多虎尊炮呢?
    “曹攀啊曹攀,想不到你也有著急的時候啊!你當真以為我齊元敬是和你一樣的人麽?這樣也好,沒有你們的掣肘,我才能更快消滅這裏的倭寇。”想知道這裏,齊元敬不禁莞爾一笑,然後抬頭望著南方杞店方向,“劉意、淩宇他們該動手了吧?”
    “知道啦知道啦,來人,帶柴門君下去休息,好生伺候。”陳禿子顯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沒用的東西!”
    旁邊一個嘍囉諂媚地向陳禿子說:“二大王,這人手裏已經沒有兵了,我們幹嘛還留著他?扔海裏喂魚算了。”
    陳禿子白了他一眼,陰森森地說:“你懂什麽,就知道打打殺殺,這人我留著還有大用處呢。哼哼!他可是知道汪曲在京中的勢力分布,拿下他,就等於斷了汪曲的後路。狼牙島早晚是我的!”
    淩宇聽說過此人,當日台州城外,北川機尾的哥哥北川雄一就是被自己斬殺的。真是冤家路窄啊,看來我淩宇注定是你北川家族的掘墓人。
    另外,刀疤還提供了一個重要情報,福清附近有眾多倭寇耳目,許多人連刀疤自己也不認識。齊家軍的一舉一動,很有可能都掌握在北川機尾眼皮子底下。
    此時,在陳禿子的匪穴內,柴門三不郎正在大口大口啃著手裏的肉。
    “慢點吃,慢點吃,柴門君放心,我陳禿子會替你報仇的。我已在牛田布下重兵,隻待齊元敬一來,到時候萬炮齊發,保證讓他齊老虎變成齊老貓,哈哈哈哈!”陳禿子得意洋洋,一副誌在必得的樣子。
    “陳桑,你一定要替我報仇,事成之後,我一定重重謝你。”柴門三不郎用力咽下嘴中的肉,又喝了一口酒,“不過,你們萬不可輕敵啊,齊家軍戰力不可小覷,我手下武士損失慘重啊!”
    牛田在福清東南三十裏,靠近海邊。據刀疤提供的消息,倭寇在這裏駐有重兵,並與周圍的杞店、上薛、西林、木嶺、新塘等倭寇據點連成一氣,絡繹三十多裏,勢若長蛇。為首的是陳禿子親信,也是他與柴門三不郎的聯絡人,北川機尾。
    “好了好了,小心隔牆有耳。”齊元敬環顧四周,壓低了聲音,“胡總督也是沒辦法,上次要不是他在朝中力保咱們,恐怕現在我們都回家了。”
    那嘍囉一聽,立即俯身下跪:“二大王,不,大王高陰!大王高陰!”
    “哈哈哈哈!”陳禿子又發出一陣得意的笑聲。
    “不了,我酒量不如你,你喝吧。”
    淩宇知道齊元敬的習慣,大戰之前他是從來不喝酒的,這是一名將軍最基本的素養,也是齊家軍的軍規。淩宇將酒壺收起,人家都不喝酒,自己在這狂飲,豈不是太折磨人了?淩宇還是陰事理的。
    齊元敬正在烤著手中的幹糧,幹巴巴的燒餅被火一烤,立即軟和了許多,飄出一股淡淡的焦糊味。齊元敬掰了一大半給淩宇:“兄弟,看你一天沒吃飯,餓了吧?沒有月餅,咱們吃點烤燒餅將就一下吧,就當過節了,哈哈。”
    “月餅解饞,但咱嫂子做的這燒餅可是解餓啊!我這還有酒,來口?”淩宇將酒壺遞給齊元敬。
    副將劉意這時走過來在二人旁邊坐下,也不客氣,順手就從淩宇手中的燒餅掰下一塊塞進了嘴裏,“齊帥,你看人家曹指揮,晚上帶人又去附近城裏尋歡作樂去了。大戰在即,你說,這讓咱的人怎麽看?他們天天逍遙自在,留我們在這裏忍饑挨凍。”
    齊元敬沒答話,隻是微微笑了笑,將自己剛烤好的燒餅又給二人分了一大塊。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