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敲山震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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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淩宇得知蕭百川出獄的當天,便急忙去看望他的這位好兄弟。看著蕭百川遍體鱗傷的樣子,淩宇怒火中燒:“東廠這幫雜碎,下手也太狠了!”
    “不妨事的,大哥。”蕭百川顯得很平靜,“魏永下手還是有數的,他跟我說了您托他關照我的事,所以後來的拷打他並沒有用暗勁。都是些皮外傷,養幾天就好了。”
    淩宇道:“我沒想到黃子敬會變成這個樣子,我去找過他,但他始終避而不見。”
    “大哥,你去找黃子敬完全是自討沒趣。不過你能替兄弟出頭,兄弟還是挺感動的。自從我出事後,以前那些錦衣衛的朋友像瘟神一樣躲著我,別說替我出頭,甚至不少人落井下石,巴不得我死在獄中。魏永說得對,黃子敬就是個沒根的畜生,從他當初拋棄自己老娘這一點,我就應該知道他是個什麽人。等著吧,這筆賬我蕭百川記下了,早晚我會還回來。”蕭百川說這話的時候,透露著一絲陰狠,一種淩宇從未見過的陰狠。淩宇知道,從這一刻起,他以前認識的那個蕭百川,可能永遠消失了。
    曾經,淩宇希望有朝一日能在京城紮根立足立足,但在見證了兄弟的反目和官場的黑暗後,他對京城的印象大打折扣。這裏的確繁華似錦,但隱藏在繁華下的黑暗,卻足以吞噬每一個人的心靈。厲小刀變成了黃子敬,蕭百川也不再是從前的蕭百川。淩宇此刻真的萌生退意,他覺得還是遠離這個是非之地比較好,回到軍營,回到外人眼中的窮鄉僻壤,起碼那裏還有最後的一片淨土。
    阿藍好像也不喜歡京城,這幾天總在有意無意催促淩宇一起回南方。她說,她一直夢想有一天能再見到齊家軍,再見到那群正氣凜然的將士。淩宇笑而不語,不管阿藍說的是不是真心話,既然自己曾經答應阿藍要帶她回齊家軍,那就應該遵守諾言。
    告別蕭百川和小刀娘,淩宇和阿藍收拾行裝準備啟程。臨行前,他本想再去看一看黃子敬,但想到他對自己兄弟的所作所為,淩宇還是沒有去。他也沒有再去拜訪張白圭,淩宇覺得自己好累,此刻他隻想回到齊家軍,跟往日的兄弟們把酒言歡、一醉方休。但就在淩宇剛走出大門時,張白圭府上的管家卻帶來張白圭的口信:邀請淩宇到自己府中一敘。淩宇驚訝不已,從來都是自己主動拜訪張白圭,如今他卻主動邀請自己,淩宇猜想這其中肯定有大事,便隻好跟阿藍囑托幾句,說自己去去就回,讓她在家安心等自己。
    到了張府,張白圭還是像以前一樣平易近人,絲毫沒有一般京官的架子。雙方簡單寒暄幾句後,張白圭道:“淩少俠,我聽說你打算回去了?”
    “回大人,是的。”
    “這麽著急回去?不在京城再逛一逛了?南方可比不得京城的繁華啊!”
    “在京城耽擱許久,我擔心軍中有事,放心不下我家哥哥,所以著急回去。”
    張白圭點點頭,說道:“看你兄弟二人感情如此深厚,當真是令人羨慕。此次押解倭寇進京,老夫聽說你為此身受重傷,不知傷勢如何?”
    “謝大人關心,我的傷如今已經無礙了。”淩宇表麵上小心應承著,心裏卻在說,這張白圭找自己來,不是就為了噓寒問暖吧?有事幹嘛不直接一點呢?這些當官的,怎麽一點不痛快?淩宇不由得更討厭官場的虛偽。
    二人又天南地北地聊了一會兒,張白圭終於進入正題,問道:“你們齊家軍曾經出了一個樓楠吧?”
    淩宇當然認識樓楠,不僅認識,他和樓楠二人幾次在戰場上出生入死,雖不是親兄弟,但感情卻勝似親兄弟。不過後來樓楠因為屢立戰功,在齊元敬的推薦下,被朝廷提拔為雲南副總兵,算起來,淩宇和他也有很長時間沒見麵了。淩宇不解,幹嘛會突然提到樓楠呢?
    張白圭繼續道:“樓楠已經被朝廷下令斬首了,你知道嗎?”
    這個消息對淩宇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他的腦海中瞬間浮現出那個胡子拉碴、說話大大咧咧的黑臉大漢。淩宇從椅子上騰地站了起來,眼淚不由奪眶而出,大聲道:“樓楠被斬首?怎麽可能?!”
    張白圭表情波瀾不驚,衝淩宇擺擺手,意思讓他坐下。淩宇自覺失態,拱手道:“大人,樓將軍一生忠君愛國,怎麽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這定是有奸人陷害,望大人陰察。”
    張白圭搖搖頭,歎息道:“樓將軍死得並不冤,他也算是咎由自取吧。”張白圭告訴淩宇,樓楠升雲南副總兵後不久,因寡母病重,請求回家服侍,幾個月後母親病逝。正值此時雲南鬧荒,赤地千裏,民不聊生,紛紛要求官方開倉救濟。朝廷下令樓楠馬上回雲南剿除鬧事的災民,樓楠到雲南一看,所謂鬧事的都是缺吃少穿的農民,老的少的已有不少餓死,他因此遲遲沒有行動,並向朝廷上疏要求救災。結果朝廷以樓楠抗旨不遵、行動不力為由,將其開刀問斬。
    淩宇聞此瞪大了雙眼:“大人,樓將軍雖是抗旨,但也是情有可原。難道朝廷就這麽輕易殺了一位抗倭功臣?”
    張白圭並沒有正麵回答淩宇的問題,而是告訴淩宇,齊元敬已經因功被升任福建總兵,掌握一省軍權,並且皇帝已經下旨,要求齊元敬盡早剿滅狼牙島汪曲賊眾。
    聽到齊元敬升官的消息,淩宇自然很高興,但他同時也在心想:“張白圭這是什麽意思?剛給齊元敬升官,緊接著就用樓楠之死來敲打齊元敬?剿滅汪曲是遲早的事,在這個時候提點我,不就相當於提點齊家軍嗎?看來這是對我們不放心啊。”想到這裏,淩宇並沒有繼續追問下去,畢竟樓楠已經身死,自己即便再痛惜也是徒勞。此次京城之行,已經讓他對官場的險惡有了清醒的認識。逝者已矣,齊元敬還有更長的路要走,張白圭跟自己說的話,其實也是想跟齊元敬說的話。此時此刻,言多必失,自己還是小心謹慎的好。
    張白圭知道淩宇不敢出言忤逆,但還是想提點一下他,同時也是提點齊元敬:“一中者,謂之忠,持二中者,謂之患。百姓造反,是為不忠,樓楠抗旨不遵、偏袒反民,則是為患。朝廷不允許一個封疆大吏生出二心,要始終記得,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啊。”
    淩宇覺得張白圭說的並不在理,但又一時想不出合適的反駁理由,隻好諾諾稱是。張白圭點點頭,又對淩宇勉勵幾句,便放淩宇回去了。
    密室裏,神秘人望著虛弱不已的赤火問道:“你怎麽樣了?”
    赤火自中毒後,雖服了解藥,但幾日來始終感覺身體沒有恢複如初,看來阿藍的毒簪果然是厲害。“多謝大人關心,已經恢複差不多了,隻是身體還有點虛弱,我想再有一些時日,應該就能痊愈了。”
    神秘人點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麽。出了密室之後,神秘人叫來管家說:“赤火已經暴露了,如今東廠肯定在調查赤火的底細,這件事你去辦吧,讓他走得舒服點,畢竟他對咱們還是有功勞的。”
    管家一聽,麵色一緊:“是,老奴遵命。”
    “唉,要不是赤火辦事不力,我也不會動用那個人。陳禿子的下落有消息了嗎?”。
    “回大人,東廠那邊口風很緊,暫時沒查出來。”
    神秘人顯然很是不悅:“那就繼續抓緊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人就這麽不陰不白沒了,這裏麵肯定有陰謀。聖上那邊已經下旨要齊元敬抓緊時間剿滅汪曲,我擔心他已經察覺到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