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火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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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漢中,吳三桂駐軍地。
    自下定決心南下之後,吳三桂就加緊了對手下兵馬的操練,他老於兵旅,自然知道“皇帝不差餓兵”的道理,對手下兒郎毫不吝嗇,銀子流水似的花將出來,讓胡國柱都為之心疼。私下勸誡幾次,吳三桂卻是絲毫不以為意,反對胡國柱言道:“錢財身外物,巴蜀要地關乎吳家百年基業,老夫便是散盡家財又有何妨?”
    一番話讓胡國柱大為動容,他帶著夏國相等全數住進了軍營,與兒郎們同甘共苦,大有“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的氣魄,這一番舉動下來,吳軍士氣大漲,再不複困頓漢中數年不得寸進的萎靡,求戰之聲響徹天際。吳三桂大喜過望,加倍的使銀子募軍資,一時間,源源不斷的輜重車輛、船隻從東南、湖廣、京師等地向漢中駛來,動靜之大連遠在京師的順治都被驚動了。
    “王爺,宮裏來信,皇上聽聞王爺您破家為國之舉,極為感動,已經下令戶部派人來核實賬目,要為您補上這筆銀子了。”劉玄初一臉淡笑帶著絲絲嘲諷,對吳三桂說道。
    “這位爺倒是精明。”吳三桂也笑道,“動作也快,不過皇上以為這樣就能跟本王爭奪軍心,未免太小看本王了些。”
    劉玄初微笑奉承了一句,建議道:“王爺,最近開銷可是大了些,這送上門的銀子……”
    吳三桂會意:“皇上一片愛下之心,本王豈敢不受?賬目一定要清楚明白,不可讓戶部的大人們費心。”
    “學生明白。”兩隻老狐狸對視一眼,默契一笑,朝廷的羊毛,薅著香啊。
    看了一眼劉玄初呈上來的戰備物資儲備報告,吳三桂滿足的出了一口氣,誌得意滿的笑道:“孫經略已經同意派遣洞庭湖水師為我軍助戰,有了水師,我軍如虎添翼,重慶反手可下。”
    劉玄初也配合笑道:“杜子香無能鼠輩,楊景也不過初出茅廬,他們豈是王爺對手?可見劉文秀一病,南明已無人可用了。”
    聽到“劉文秀”這三字,吳三桂不自覺的嘴角一抖,臉色陰沉了下來,問道:“劉文秀到底真病假病?此賊詭計多端,須得防著他裝病以驕敵。濟席哈這廝不就是中了馮雙禮的假死之計,才喪命的麽?”
    劉玄初心中一動,臉上卻若無其事道:“王爺擔心的是,學生這就去加強打探,定要弄清楚劉文秀的病情真假。”話音一轉,劉玄初岔開了話題,“王爺,咱們這麽大張旗鼓整軍備戰,隻怕是瞞不住南明那邊。兵貴神速,南明有了防備,咱們可就失了先機了。”
    吳三桂不以為意道:“重慶夏季酷暑難當,我軍士兵多是北人,故而這南下之時,必然要在入秋之後。”他突然哈哈笑了幾聲,得意道,“先生以為我為何定在十月南下,還絲毫不做遮掩?我說十月,就一定得十月麽?提前或者延後,就是本王一句話的事兒。劉先生,你說九月份我大軍南下,或者十月我按兵不動,杜子香和楊景會是什麽樣的心情?哈哈哈哈……”
    劉玄初附和著笑了幾聲,心中卻在盤算著是否把這消息傳出去。吳三桂工於心計,也不知這話是真是假,是信任自己還是借自己之口麻痹重慶方麵,這細作的日子,還真是不太好過啊。
    深夜,劉玄初靜坐燈下,兀自憂心如焚。這段時間來,他親眼看著吳三桂的庫存日漸充盈,滿清與南明巨大的國力差距讓他很難看到希望。他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在成都的決定是否太過倉促,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大明似乎都已經無可救藥,自己是否應該放棄對朱慈煊的承諾,一心一意輔佐吳三桂,幫助他打下重慶,慢慢勾起他的野心,引發他和建奴的矛盾,讓他來扛起驅逐建奴的大旗?
    畢竟,劉玄初對大明也沒有多麽深厚的感情,畢竟他出身西營,和大明一度是敵非友。在他心中,王朝更替是曆史規律,大明既失其鹿,大順也好、大西也罷,取而代之都是名正言順、天經地義,但效忠這個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瘩冒出來的滿清?他劉玄初就算無君無父,也是堂堂華夏男兒,對著建奴,無論如何也曲不下膝來。
    “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思及深處,劉玄初突然喃喃念出蒙元張養浩的詩句,冥冥之中,他仿佛看到了成都那一群熱鬧粗俗卻充滿活力的百姓,聽到了他們對朱慈煊的崇拜和讚美。
    “大明殘暴,以百姓為芻狗,這滿人的朝廷,更是視我漢人如豬狗一般,吳三桂就算成了大事,他就能善待天下百姓?”劉玄初皺眉沉思,神色漸漸堅定,“隻有殿下,是真的把百姓當人看,他不在乎士紳,不在乎讀書人,卻是心心念念的想著百姓。我若是依舊三心二意,豈非枉讀聖賢書?”
    下定決心,劉玄初不再遲疑,他抬頭睜眼,吩咐道:“老夫頭疼病又犯了,去請西街的李郎中來。”
    成都,總督府。
    夜幕已至,朱慈煊仍未休息。寬敞的大廳中燃著燭火,搖曳的燭光昏昏沉沉,卻清晰的映出朱慈煊興奮的笑臉。
    “老譚幹得不錯,本宮很滿意,非常滿意。”把玩著手中的火銃,朱慈煊笑逐顏開,毫不吝惜的對譚弘大加讚賞。
    幾個月了,源源不斷的資金對成都府的鐵匠鋪進行著巨額補貼,總算是有點成果了。握在朱慈煊手中的,正是譚弘剛剛送來的改良火銃。和孫可望在貴州打造的火銃相比,這杆火銃加粗加長了銃管,加大了裝藥量,在重量大幅增加的同時,換來了更遠的射程和破甲傷害,在重慶大戰將至的關鍵時刻,這杆火銃來的正是時候。
    “產量如何,成本怎麽樣?”舉著火銃做了幾個動作,朱慈煊輕籲一口氣,“重了些,不過用來守城卻是恰逢其用。”
    好不容易得到朱慈煊的誇獎,譚弘也是眉開眼笑:“殿下,臣打探的清楚,這火銃比之前的火銃重了三成,成本也高了一半,不過射程遠了不少,百二十步之外,也能穿透棉甲。”
    頓了頓,他無奈道:“隻可惜時間不多,按現在的生產速度,到十月,最多能產出百餘支。”
    “這麽慢?”朱慈煊一愣,這生產效率,他想給第一師的步兵團全麵換裝不知要到猴年馬月了。
    “殿下容稟。”譚弘清了清嗓子,解釋道,“一則,火銃打造難度較大,非得熟練的老工匠不可;二來,我們的鐵礦還要供應盔甲、器械等等,軍中火銃還夠用,按殿下優先級排列,新式火銃得往後排。”
    朱慈煊無言以對,原來是我自己的鍋?他想了想,問道:“現在兵器打造都是一個鐵匠將整個鑄造過程做完?”
    譚弘眨了眨眼,不太明白:“殿下的意思是?”
    “比如打造一把刀,要熔鐵、鍛形、淬火……這些都是一個人做麽?”朱慈煊也不太懂打鐵的具體流程,憑著印象問道。
    “當然,負責軍中兵器鑄造的都是有經驗的老匠人,臣不敢讓學徒經手。”譚弘抓著機會就表功。
    朱慈煊雙眼一亮,沉吟道:“本宮倒有個主意,若是可行,應該能大幅提高生產速度,你明天找幾個鐵匠師傅來,我要問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