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驚聞(2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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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宣輔說完南安鐵官私下輸送鐵器軍械給五鬥米教的來龍去脈後,薑紹揮了揮手,讓兵卒把他拖了下去。

    剩下的在場眾人中吳柝臉色十分難看,在他治下出現這種事情,加上之前與“三將”賊言和那攤破事,不消說,他個人的仕途明顯已經到頭了。

    說不好,自己的人頭跟宣輔一樣也要保不住了。

    所以當薑紹叫到他時,他幾乎是整個人就撲倒在地上,叩頭謝罪請求薑紹饒恕,自稱自己是受了宣輔蒙蔽,根本就不知道他私通五鬥米教,私藏軍國重器的若幹罪行。

    薑紹漠然地看著他,這個吳縣令的膽子也忒小了點,聯係到他前後作為和這些日子積極配合剿匪,薑紹是不相信他一個外地來的流官會暈了腦袋,跟犍為本土的五鬥米教廝混到一起。

    若是要拿掉他,早在軍中就拿掉了,怎麽可能會留到南安縣寺再動手。

    “起來吧,吳縣令,叫你是因為還有好些事情要交給你去辦呢。”

    “啊,,那請,,請明府示下。”

    吳柝聽到薑紹沒有怪罪自己的意思,身子一鬆差點就要癱軟在地上,好不容易爬起站好,意識到場上其他人異樣的目光,臉上頓時火辣辣的。

    “第一,鹽官丞宣輔私通五鬥米教,私藏軍國重器,茲事重大,你作為一縣令長,要盡快從宣輔身上取得突破,查清楚走私軍械的涉案人員,控製治下鐵官、鹽官等重要場所,清查扣下涉案訾產等等。”

    “第二,既然五鬥米教圖謀不軌,縣中必須嚴格對外封鎖消息,盡快查清治下的五鬥米教場所和涉及人員,盯死他們,等候命令與郡治武陽縣那邊一起行動,確保除惡務盡。”

    “這兩件事情時間緊、任務重,又涉及到縣中官吏、鐵官徒、煮鹽僮仆、五鬥米信眾等等,人員繁雜、利益複雜,這邊我會讓允剛帶兵留下來,好助你一臂之力。”

    吳柝膽子小,腦子卻很靈活,他聽薑紹說要把李毅留下來帶兵助自己一臂之力,當即鬆了一口氣。

    太守的意思很明白了,自己能不能保住這身上的銅印黑綬(六百石以上),就看下獄宣輔、捕抓五鬥米教這兩樁事情辦得漂不漂亮了。

    至於李毅帶兵留下來,既是為了監視南安,也是要在某些事情讓自己配合其行事。

    自己還沒蠢到家,會以為太守的部曲軍官真的會對自己俯首聽命。

    處理完南安的事情,薑紹沒有贅言,讓郡縣官吏各自分頭行事,自己要盡快率軍趕回郡治,主持全麵搜捕五鬥米教謀反人員一案。

    等人都走光之後,有事情留下來的何攀說之前受傷的王承已經醒了過來,想要見一見薑紹。

    薑紹稍一思索,就讓何攀將他帶上堂來。

    身上多處還裹著傷布的王承被士卒抬了進來,薑紹看著這位安南將軍霍弋帳下的百人將,見他臉色雖然有點發白,但兩隻眼睛發亮、軀幹粗壯有力,想來平日也是一名精幹敏捷的軍漢。

    王承臉上沒有多少畏怯之色,他站起身後判明形勢,就不顧身上的傷勢,先向上首的薑紹施了一禮,有的傷口崩開流出鮮血,他渾若不覺,口中鄭重說道:

    “多謝薑府君活命之恩!”

    薑紹淡然受他這一禮,他確實應該謝自己。

    從南中帶兵無詔越境協助山中賊寇對抗犍為官兵進剿,這是十惡不赦的死罪,自己卻在戰場上饒了他一命,還讓軍中的瘍醫給他醫治金瘡,讓他撐過了一劫,從鬼門關撿了一條命回來。

    “說吧,你有什麽話想要對本官說的。”

    薑紹現下千頭萬緒,沒有工夫慢慢跟這一位要用驚天秘密換一條性命的百人將消磨時間。

    王承沒有開口,而是看了看把他抬進來後就站在身後的士卒,薑紹明白他的意思,揮了揮袖子,那兩名披堅執銳的士卒當即退到堂外待命。

    王承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何攀,薑紹卻已是有些不耐煩了,他徑直說道:

    “此人乃本官心腹,不必回避,你若有話就盡管直說了吧。記住,在開口之前,先掂量掂量自身性命的分量,你說的機密若不能讓本官滿意,我也隨時可以收回讓你活命的承諾。”

    “小人明白。”

    王承點點頭,就在堂上拉了一張坐席席地而坐,坦然說道:

    “小人的身份的確是安南將軍帳下的百人將,府君想要知道那‘三將’賊為何會與安南將軍發生瓜葛,卻是因為那金將本就是南中逃卒,流竄各郡邊界地帶多年,盡做些沒本錢的勾當,後來在犍為郡坐大盤踞,又不甘心一直在山上做個草寇。”

    “於是通過遣人私下獻上諸多財貨金帛給霍將軍(霍弋)假子校尉霍處,才與南中安南將軍那邊搭上了關係。爾後那金將又為霍校尉獻上了走私鹽鐵、販賣夷人奴隸等生財之道,為霍校尉賺來無數財貨,因此頗得霍校尉的賞識,暗中幫他壯大在犍為的勢力。”

    “這次犍為郡大舉剿匪,南中各郡亦收到了來自成都的協剿詔書。因此霍校尉派我等率一屯夷兵前來襄助,臨行前麵授機宜。”

    “若能助‘三將’賊擊退官兵進剿則擊之;若‘三將’賊敵不過犍為官兵,覆滅在即,則借襄助之名行滅口之實,親手除去隱患,讓知道這樁事情的人徹底消失在這世間。”

    說完這些,那王承不得不停下來喘了喘氣。

    他畢竟是傷重未愈,剛剛又硬撐著給薑紹行禮拜謝,這時候傷口疼痛發作,卻是不得不硬撐著,咬緊自己的牙關不發出其他聲音。

    薑紹把他硬撐著傷勢的情況盡收眼底,麵色如平靜的湖水般波瀾不興,過了一會才緩緩說道:

    “你說的這件事情的緣由,算是解了本官心中的一個疑惑。隻不過,,嗬嗬,你應該聽說過本官的名聲,一個假子校尉想要換你這條性命,會不會把活命想得太容易了些。”

    “你要知道,這些事情本官也可以從其他俘虜口中撬出來,比如說,跟你同來的那一個百人將,嗯?”

    這卻是薑紹在特意詐王承了。

    因為另外一個帶夷兵潛入犍為的百人將王約已經死在當夜夜鬥戰場上了。

    隻是當時在戰場上受了重傷暈死過去的王承並不清楚另外一個知情人王約到底是死是活,他是不是已經把所有事情都向薑紹交代了。

    果然,陷入囚徒困境的王承臉上開始變色,他麵露猶豫,欲言又止,粗大的喉結在不斷蠕動,拚命咽口水來緩解自己的口幹舌燥。

    薑紹也不逼迫,等了他一會,見他仍在糾結猶豫,於是幹脆起身離席,想要邁步轉入堂後。

    “府君且慢!”

    王承見狀終於忍耐不住,當即跳將起來,口中說道:

    “小人這裏還有一樁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朝中機密,想要換個前程,不知府君能否信諾?”

    “你現在隻能信我!”薑紹沒有轉回身軀,就這樣負手背對著這個階下囚徒。

    王承隻得轉眼看向一旁的何攀,誰知對方也根本不鳥自己,無奈之下隻得攤牌說道:

    “其實霍校尉派我等潛入犍為襄助‘三將’賊還有一番謀算,是小人無意之間在他帳外竊聽到的。朝中有貴人指示,讓安南將軍暗中厲兵秣馬,待詔書一到,立即帶兵北上入京,匡扶漢家社稷,逐君側之惡臣!”

    “霍校尉性急,想到犍為郡乃南中北上主要道路,而這‘三將’賊盤踞犍為地方多年,頗具實力,朝中一旦事變,正好提前為南中各郡兵馬北上打通道路,所以才答應‘三將’賊的求援,派遣我等北上為前鋒,為‘三將’賊對付進剿官兵!”

    “此話當真?”

    王承一言既出,不僅何攀臉上變色看向自己,連占據優勢、牢牢掌握交流主動權的薑太守也霍然轉身,目光電射,攝人魂魄。

    這又是政治上的一顆暗雷。

    ···

    南安前往犍為郡治武陽縣的官道上,一支懸掛著漢家旗幟的郡縣兵正在急行軍。

    太守薑紹策馬行進在步卒行伍的一側,麵色深沉,思緒重重。

    郡中三月平寇的方略基本實現,雖然遺憾沒能夠斬殺全部賊首,但犍為境內大股勢力、排得上名號的賊寇已經被官兵進山全部剿滅。

    最大的戰果就是蕩平了為禍多年、氣焰囂張的“三將”賊所在的賊巢。

    但剿匪一役過後,牽扯出來的“三將”賊、鹽鐵官、五鬥米教還有南中勢力,也讓見識到地方各股勢力錯綜複雜的太守薑紹深感震驚。

    尤其是這其中還牽涉到了蜀漢的朝堂之爭。

    這樁事情挖到最後,結果已經出乎他的意料。

    但越到這個時候,已經身在局中的他越不能亂。

    他對外除了派快馬送密信往成都外,對內也有條不紊展開全麵搜捕郡中五鬥米教反賊的事情。

    這四股勢力之中,“三將”賊已經被自己率軍蕩平,宣輔的鹽鐵官也在南安被控製起來,南中的勢力遠在郡外且比較複雜,暫時伸不過手去對付他。

    所以剩下的,就是集中力量先對付了郡中的五鬥米教再說。

    薑紹率兵離開郡治前,已經派人暗中密切監視郡內五鬥米教的傳舍和師君陳瑞、祭酒袁旌等教中高層的一舉一動,以防他們脫離自己的控製,突然在軍隊的後方作亂。

    是的,隨著摸底逐漸深入,深感郡中五鬥米教實力龐大複雜的薑紹與何攀幾番交談過後,已經提前放棄了收複犍為五鬥米教這個不切實際的設想。

    枝大於本,脛大於股,不折必披。

    隻是到了這個時候,在行軍途中的薑紹又收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一名風塵仆仆的騎士匆匆從郡治趕來,給薑紹送來了何攀的親筆密信。

    當日與聞那個驚天機密之後,冷靜下來的何攀當即建議薑紹當機立斷,全麵收網,收捕郡中五鬥米教反賊。

    他本人也主動請纓,提前率十幾名騎兵日夜兼程,先趕回郡府去,為薑紹的大隊打前站。

    密信內容不長,但信息卻頗為動人心魄。

    城裏麵的師君陳瑞、祭酒袁旌突然消失不見了!

    按照監視的耳目的說法,那一日陳瑞跟往常一樣到城中市井賑濟貧困教眾,但走進了一所民居後卻遲遲沒有出來。

    那耳目察覺到不對勁,連忙密報郡府,郡府又派出吏士借著其他名義闖入這所民居之中進行搜查。

    結果隻發現了陳瑞的道袍等身上物件,人影卻一個都沒有。

    教中之人紛紛傳言,這師君必然是修煉多年得道成仙,白日羽化飛升了。

    連帶著他身邊看到羽化飛升的人都雞犬升天,被師君帶到仙境享福,無需再受塵世間的諸多苦厄了。

    何攀自然不信,所以在派人搜索無果後,一邊繼續派人搜索陳瑞、袁旌等人,一邊也連忙派快馬向薑紹密報此事。

    荒唐!這哪裏是什麽羽化飛升,分明就是一出金蟬脫殼的鬧劇。

    薑紹稍一思忖,就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那所民居之內是五鬥米教提前設好的機關,專門是用來上演緊急避險、大變活人戲碼的。

    而這陳瑞、袁旌等犍為五鬥米教的高層突然消失,必定是提前收到了什麽風聲,才會選擇要走斷尾求生這一步棋的。

    南安那邊已經封鎖消息,涉案人員也被控製起來,自己更是率軍以急行軍的速度加緊往回趕,派何攀先行一步到城中布局收網之事,可結果還是出現了金蟬脫殼這一個變數。

    難道說,是他搞的鬼?

    薑紹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張麵如冠玉的熟悉臉龐,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逼迫自己冷靜下來,迅速盤算接下來自己要如何應對這個突然出現的變數。

    陳瑞、袁旌他們是前一日消失的,而從這裏到武陽縣還有近兩百裏的路程,按照軍隊急行軍的速度,就算加快一些也得再花上三日的時間,這還是中途不下雨、路麵不泥濘的情況。

    那這樣前後相加就是接近五天的時間了。

    五天,這足夠地方上盤根錯節的五鬥米教聚集教眾,發動一場翻天覆地的暴亂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