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晚西(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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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首的女刺客恨聲道:“他們人來了,殺不了他啦!撤!”隨即率著幾個殘兵敗將走了,臨走之時,瞧見地上昏迷不醒的, 爬不起來的,紛紛一箭射死了,一個活口都沒有剩。
    秦穆正欲上前追, 崔尚上前拉住秦穆, 摟住他上下撫摸:“窮寇莫追, 好孩子, 可有受傷?”
    “我無事,一些皮外傷,多謝舅父關心。”
    崔尚吩咐一隊侍衛去追刺客,轉頭去斥責一直低著頭的崔方:“同樣是一起長大, 武藝師傅都給你們請的是一個人, 不說上陣殺敵的本領及不上, 連膽子都小了許多, 竟然做出臨陣脫逃的事情, 真是愧為我崔家人。”
    崔方跪在地上,一言不發。
    秦穆一己之力戰眾刺客, 雖然說有這樣的本領, 但並不代表他就該承受。洛簡簡悄悄從桌子底下鑽出, 靜靜站在秦穆的身後。秦穆餘光瞟到了, 略往前走了兩步, 將她擋在身後。
    當著眾多人的麵,手上血流不止,卻隻能先寬慰舅舅:“舅舅養育之恩,我銘記在心。表兄一時驚慌,人之常情,舅父莫要責怪。”
    崔尚隻覺得老臉一紅,十分內疚:“真是難為你了,在我這裏,遭遇這樣一樁不愉快的事。這刺客選在我府裏行刺,就是為了挑撥離間,穆哥兒萬萬不可放在心上,和我們生分了。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待。”
    “刺客是衝著我來的,目的不純,舅舅如今不要一家人說兩家話,就已經破了她們的陰謀了。阿婆那裏可有驚擾?”
    “女眷那邊怕引起驚慌,還沒有告知。”
    秦穆這才放心。崔尚見他手中流血,想要留他救治。秦穆搖搖頭:“舅父莫留,我有預感,今天的事情和胡人擾邊有關,軍情緊急,要趕快去處理才行。替我向阿婆道一聲不便,這邊先告辭了。”
    秦穆往前走,見洛簡簡居然在發呆,沒有跟上來,又停住腳步。
    “還不走,想留在舅舅家嗎?”他眉毛一挑,這是走神了?是有多不上心?忍不住,摘下鬆針一根,扔了過去。
    正落在洛簡簡的鼻子上,洛簡簡驚醒,絕對不肯承認他們的談話太無聊,發呆了,趕緊跟上一步:“我這不是怕打擾你談正事嗎?我們走吧!”說著,討好地露出一口白牙,攙起了秦穆的胳膊。
    秦穆聽到我們,心裏舒服了不少,再看到她避開痛處,小心攙扶自己的胳膊,心中給了四個字的評價,還算體貼。
    崔尚滿臉疑惑,但秦穆並不打算解釋,他並不想因為小事,和外甥的關係弄得更僵,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於是裝作沒有看到。
    洛簡簡喜滋滋,這算不算是見了家長呀,今天的進展,相當可以。
    秦穆親自送他出門,並派出了八名侍衛,一路護著受傷的秦穆。
    洛簡簡看到那匹白色的馬,很是眼熟,拉著秦穆的袖子聞道:“這不是我們上次帶回來的馬?”
    秦穆看了她一眼,又看了那幾名陌生的侍衛,洛簡簡瞬間明白,閑雜人等太多。於是安安靜靜扶著秦穆坐上了馬車,幾名護衛在外麵騎馬護車。
    馬車上。
    這一會兒,兩人第一次在清醒的時候獨處,氣氛略微有點尷尬。
    洛簡簡在扶著他的時候,覺察到秦穆的身體往自己這邊傾斜,將重心壓了過來,她很清楚秦穆的人品,不是那種愛占人便宜的。
    有點懷疑傷處不在手部,想知道他到底傷在哪裏了,別扭地挑起話題:“你不是挺能的嗎?怎麽受傷了呀。”
    “還不是你縮在裏麵,跟個猴子似的,還得我分一隻眼睛去瞧你。”秦穆麵不改色。
    “得了得了,看在你那麽英勇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了。給我看看傷在哪兒,我幫你包紮一下吧。”
    秦穆突然握住她的手,洛簡簡隻覺得掌心被包裹在溫暖的手掌,正想著這是什麽意思,就見到秦穆把食指放在嘴唇邊,示意洛簡簡安靜。
    洛簡簡心裏一緊,秦穆坐了過來,湊近她的耳邊,悄悄說道:“這馬車走的聲音不對,地上有泥土,車輪發出鈍響,這不是回我府上的路。”
    哦,好!耳邊的熱氣,秦穆唇部柔軟的觸感,熏得洛簡簡有點醉了。我是誰,我在哪裏?有危險了嗎?係統你不用提示我了,對不起,我隻有戀愛腦了。
    洛簡簡的直覺是對的,秦穆的腳傷中了暗器,半身已經麻痹,舅舅那裏人多眼雜,他不放心,隻想速速回府裏,再行救治的辦法。
    然而沒想到護衛隊也參雜了奸細,到底是舅舅被人蒙蔽,還是……秦穆不想再繼續往下想,先解決眼前危機才好。
    他猝然掀開簾子,手中灌入力氣,將燕支劍砸過去,趕馬車的人一下子滾落在地。再往外一看,和他猜想的一樣,真正的護衛已經死了,八個人隻剩四個,那剩下的四個人見目的已到,拿起劍刺向白色的馬。
    那匹白色的馬兒大概是成了精,躲閃了一下,沒刺中,但馬屁股沒有躲過去,被劍擦了一下,痛得拉著馬車狂奔。
    眼前正是懸崖,秦穆抱著洛簡簡滾下馬車,然而慣性太大,秦穆的腿又使不上勁兒,眼睜睜看著滾到懸崖邊上,就要掉下去。
    拜小說經典套路所賜,洛簡簡知道他們沒那麽容易死,因此死死拉住秦穆的手,隻求下麵去冒險旅行時別失散了才好。
    她讀懂了係統手指向天的暗示,無論是崔璋,刺客還是眼前的懸崖,都是天意。既然如此,有什麽好擔心的,她衝秦穆一笑,隻需要好好享受崖下二人時光即可。
    秦穆墜崖前的一刻是慌張的。
    每次戰前,他都會帶領將士們寫好遺書,有赴死的勇氣,才有戰勝的可能。然而萬萬沒有想到,可能會在此處喪命。
    回想自己一生,實在是太多遺憾。
    因為年輕,克製,自律,還有很多沒有嚐試。軍紀森嚴,因此從來沒有醉過酒;讀書習武,三更便起,因此沒有睡過懶覺;三觀正直,因此從來沒有想要去發展一段不可能的戀情。
    其實,誰不想活得恣意一點?看有沒有這個本錢罷了。他無父無母,無人為他謀劃,至少目前是沒有的。
    所以,走到今天,從不後悔。
    隻是人生,有太多意外,會打亂你的計劃。眼前這個緊緊抓住自己手的女子,就是一個意外。
    她的手很軟,真正的柔若無骨。隻需輕輕一掰,就能掰開,但他舍不得這樣做。
    默默的,用自己那拿慣了劍的手,將她那柔弱的小手,包在手心裏,這樣,心裏便能多一絲安慰。
    隻是不知道她是不是願意,畢竟是自己連累了她,他向洛簡簡看過去。卻正看到她,對著自己嫣然一笑。
    那笑容像是懸崖上縫隙裏長出來的不知名的野花,熱烈而燦爛,狠狠地擊中了秦穆的心髒。黃泉路上有這樣一個人和我相伴,也算知足了。若僥幸不死……
    算了,秦穆從來不做假設之想,如果那是心動的感覺,我會舉手投降。
    洛簡簡醒來,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綿軟的淤泥裏,動了動,倒是沒有受傷,也不奇怪,女主光環是個好東西。
    意料之中的,沒有和秦穆在一起。
    還好,秦穆就在不遠處,隻是情況要嚴重一些,洛簡簡走到他身邊,他將將才醒。
    洛簡簡看到他麵色蒼白,嘴唇有些起皮了,精神似乎不太好,有些擔心,趕緊上去問他:“可有辦法。”
    秦穆半撐起身體,觀察四周,到處是懸崖峭壁,憑著現在的身體狀況,一時半會兒爬不上去。
    見洛簡簡有些焦急的樣子,他笑了:“你急什麽,跟著我還怕走不出去?”
    洛簡簡有些悶:“什麽時候了,還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了,你忘了秦十三?”秦穆笑得很自信。
    “對!我怎麽把十三兄給忘了,他雖然愛八卦了些,但是辦事情還是挺利索的。”洛簡簡被秦穆自信的笑感染了,覺得多了許多希望。
    “我們現在有傷在身,不宜過多走動,還是靜待此處,等待救援吧。”
    “那好吧!”洛簡簡停下來,想起接下來要和他過上兩天獨處的日子,正是發展感情的好時機,心裏倒有些高興。
    眼下之急,是將秦穆身上的傷,要趕緊治好他,他可是這個二人小團隊裏麵的主力。
    洛簡簡一直不知道秦穆的傷在哪裏,問他,說手上被匕首割傷了。洛簡簡也看到他流血的地方,看他手腳不方便,於是自覺代勞,直接動手去脫他的上衣。
    秦牧掙紮了一番,洛簡簡看他別扭的樣子,惹得傷口又滲出血來,急道:“不要動,要不是為了處理傷口,誰稀罕看你,我見多了好嘛!”健身房裏麵的帥哥不要太愛炫自己的身材。
    秦穆卻誤會了,也是,她就是那地方長大的,能有什麽辦法?心裏堵得慌,卻不再反抗,任由洛簡簡把衣服脫下來。
    洛簡簡看到他手上有匕首劃過的一道口子,皮肉翻飛,但隻是表傷,這會兒他強大的愈合能力已經讓傷口停止了流血,隻是他剛才不老實,才出了一點血,應該無大礙。
    不是這裏,還有地方受傷了,洛簡簡眼尖,注意到秦穆的一隻腿屈著,好像沒有知覺的樣子,又去扒他的褲子。
    秦穆這一下子臉色徹底難看了,他趕緊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褲腰,有些氣憤:“你這人怎麽回事?一個大姑娘隨隨便便去脫男人的衣服嗎?”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好嗎?”洛簡簡根本沒有當回事,“快點,不要耽擱了。”
    秦穆卻死活不同意,洛簡簡隻好拿匕首來割開他的褲子。
    褲子被割成兩截,秦穆的腿已經腫得老高了,洛簡簡心裏麵十分焦急,這可怎麽辦呢。傷口發烏,明顯是中毒。
    想到以前書裏麵看到,蛇毒的正確醫治方法,於是先問秦穆:“是否將傷口割上十字瀉毒,然後吮吸毒源?”
    秦牧腦子一片空白,隻想到她的嘴要去碰他的大腿。這個反應就有些怪,連忙跟她說不用碰,他自己會用手擠。
    處理完傷口,見秦穆麵紅耳赤,洛簡簡深深的覺得自己的魅力吸引了她,肯定是憑借自己的美貌和大酥胸。
    如此美好的時機,怎可錯過?正想著怎麽才能增進感情,卻發現秦穆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
    秦穆看洛簡簡,發現她像是從泥地裏爬起來的一隻泥猴一般,黑乎乎一團,隻有臉蛋還算白皙,但東一道西一道泥巴印子交錯,十分滑稽。
    片刻之前還曾心動過的秦淮花魁,現在哪裏還有半點美貌的影子?但秦穆卻發現,這樣的她,似乎更討人喜歡。
    看著她為自己忙忙碌碌地樣子,好想親她一口,他拉過洛簡簡……
    那女孩氣衝衝推開門,已經走了過來。似乎有點捉奸的意味?洛簡簡拿過手袋,擋在前麵,進可攻擊,退可防守。
    西裝男搶著說了幾句:“洛小姐這是一個誤會,你不要聽信一麵之詞,聽我解釋。”說話的功夫,那個女孩已經走了過來,居高臨下,雙手抱胸:“挺忙的呀!今天相了幾個?”
    西裝男端起咖啡,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看都沒有看那個女孩:“不好意思,我們不熟,你沒有權利打擾我的生活。”
    那女孩臉氣得通紅,又無從反駁:“打擾?你這腳踏幾隻船的渣男,我才看不上,隻是提醒對麵的小姐,別被他騙了。”
    西裝男見洛簡簡冷靜坐在一邊,並未走開,兩個女生圍著自己,心裏有些得意,又不忘拍馬屁:“我對洛小姐一見鍾情,自然和對你不一樣。”
    洛簡簡終於搞清楚了眼前的戲碼,眼前的西裝男怕是把自己當成了兩女爭夫的主角。
    這種相親等於找備胎的家夥還留著幹什麽?她端起桌上的咖啡舉得高高的,氣勢洶洶,西裝男以為要被潑了,連忙後退,被椅子絆倒,狼狽摔在地上。
    洛簡簡將咖啡送到嘴邊,一口喝掉:“我們是有教養的人好嗎?倒是你,家裏有皇位要繼承嗎?”轉身拉了一把被圍觀的女孩,“走了,這樣的人不值得我們多給一個眼神。”
    那女孩看著洛丟丟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笑了:“小姐姐,你帥呆了!我嘴笨,謝謝你替我解圍。”
    洛簡簡笑了:“沒關係,大家都是朋友嘛!”兩人交換了手機號,洛簡簡又多了一個朋友。
    和女孩告別後,洛簡簡從商場門口出來,又是一個人。
    門外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雨絲細膩纏綿,將天和地連在了一起,交織成一張密集的網,濕冷的水霧撲麵而來。
    商場門口的空地並不大,聚著觀影散場的觀眾,三三兩兩,各自成團。有性急的少年,脫下外套,蓋在女伴的頭上,兩人十指緊扣,嘻嘻哈哈,在雨中中狂奔。
    眼見等雨的人群各自結伴搭車,漸漸離去,雨卻沒有要停的趨勢。
    下雨天的出租車,格外難等。
    洛簡簡將手袋頂在頭頂,躍躍欲試地探出腳,瞧見特意換上的細高跟,又收了了回來,有些暴躁。
    電話響了,是閨蜜,隔著話筒都能感受到她在擠眉弄眼:“怎麽樣,這次聽我的話沒有開車出來,現在他是不是送你回家啦?我就說嘛,男生要給他一個獻殷勤的機會。”
    洛簡簡翻了一個白眼,考慮到對方在過結婚紀念日,不想麻煩她過來接,隻好把吐槽的話憋了回去,決定等她過完今天再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