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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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一名魚販子,賀六實在是個奇怪的人。
    首先他的打扮就跟別人不同。
    為了工作方便,魚販子們大多穿著隨意舒適,有些是家裏婆娘織得線衫,有些是腥臭熏天的短襖,隻有他總是一身幹幹淨淨洗到發白的破舊中山裝,戴學生帽和黑框眼鏡,眼鏡瘸了一條腿,用毛線捆了許多圈。
    其次他工作也不努力,無論顧小樓什麽時候看見他,他總在碼頭看書,不拉幫結派。等漁民回來大家哄搶鮮魚時,自然沒人記得他,每次都隻能撿一些尾貨售賣,賺得錢堪堪夠養活他這條老光棍而已。
    就他這與世無爭的安靜作風,怎麽看都適合去教書,而不是在這裏賣魚。
    顧小樓確實也問過他一次,得知原來他本是平州城外鄉鎮上的一名教書先生,因招惹上鄉紳惡霸被搶妻殺子,慘遭逐出老家,無處可去,才來錦州投奔一個遠方親戚。
    親戚是賣菜的,就介紹他賣魚,無需技巧,隻要會算賬就能糊口。
    顧小樓不是一個太有善心的人,當年要飯時沒人幫過他,反倒被不少人嫌棄,於是等他被榮三鯉帶回家,一顆心也隻有麵對她時才會寬容。
    亂世之中,賀六的經曆算不得慘,顧小樓聽了也隻是聽了,沒有太大感覺,仍舊嫌棄他的魚不夠大,偏偏榮三鯉指定了要與他做生意。
    賀六看書看得投入,顧小樓都走到他身後了也沒注意,直到他清清嗓子,賀六才猛地站起身,收起書賠笑。
    “小先生來了,今天要什麽魚?”
    顧小樓把榮三鯉需要的轉達給他,他掏出筆記好,說明天一早就送去,姿勢非常卑微。
    顧小樓看著心煩,不跟他說了,快步回家去。
    走到永樂街,他正好碰上幾個從常家飯莊出來的食客,口中討論著汆蝦丸子有多美味,表情回味無窮。
    他心情更差了,準備進門,一輛黑色小汽車從後駛來,停在常家飯莊門口。
    難道還有達官貴人特地開車來吃他們家的汆蝦丸子?
    顧小樓躲到門柱子後麵看,見車門打開後跳下來一個穿西服梳大背頭的高個青年,走起路來大搖大擺,螃蟹似的進了門,聲音嘹亮地喊了聲:“娘,我回來啦!”
    這人……怎麽看著那麽眼熟?
    顧小樓眯起眼睛回想,腦中模模糊糊冒出一張油頭粉麵的臉,還有常清廷三個字。
    常清廷,常魯易……真是阿巧娘碰到阿巧爺,巧碰巧了!
    他連忙跑到後院去,敲榮三鯉的門。
    榮三鯉還在研究菜譜,聞聲無語地打開門。
    “你怎麽又這樣風風火火的,出了什麽事?賀六的魚賣光了?”
    “不是……是……是常魯易他兒子回來了!”
    “回來怎麽了?”
    這街上的誰都知道常魯易有個兒子,又不是稀奇事。
    顧小樓看看四周,湊到她耳邊快速說了一句。
    榮三鯉聽完不怒反笑,饒有興致地說:
    “這麽巧,真是冤家路窄。”
    顧小樓擔憂道:“咱們跟常魯易本就在搶生意,又揍了他兒子,現在怎麽辦?他們不會合起夥讓我們關門吧。”
    “他們要真想動手,那就奉陪到底。”榮三鯉眼中閃過一抹銳利的光芒,抬頭問:“讓你買的東西買好了嗎?”
    “賀六說明早就送來。”
    “嗯,招呼客人去吧。”
    榮三鯉說完竟然關上門,沒有跟他商量應對方法。
    顧小樓急得想敲門,抬手後想起她訓他急躁時的表情,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收回手。
    錦鯉樓裏她是大老板,他是二老板,不能急躁,更不能別人還沒找上門,就自亂陣腳,像什麽話。
    三鯉肯定有辦法,她不是常說麽,事情沒來不招惹,事情來了不怕事。
    顧小樓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平複下心情,裝作什麽也沒發生去了大堂。
    沒想到的是,當天晚上,讓他食不下咽的麻煩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當時他倆正和黃老頭夫婦在後院吃飯,隻聽得大堂裏門開了,傳來一聲“榮小姐”,等抬頭時油頭粉麵的常清廷就已經到了眼前,笑眯眯地看著他們。
    顧小樓條件反射地站起身,把榮三鯉擋在身後。
    常清廷笑著拍了下巴掌。
    他的嘴比旁人大,笑容讓人毛骨悚然,仿佛張著血盆大口。
    “榮小姐,真沒想到原來你就是我家對麵新酒樓的掌櫃啊,你說這世上的事巧不巧?咱們怕是從命裏帶來的緣分,用英文怎麽說來著……戴死特你。”
    不等榮三鯉接話,他又看到了黃老頭夫婦。
    “原來黃叔黃嬸也在,你們的事情我都聽我娘說了,往後終於不用風吹日曬賣粉皮,榮小姐真是好人啊。”
    二老不知是懼怕他還是避諱他,幹笑著答應一聲,不肯多說半句。
    常清廷的眼睛滴溜溜轉,打量一圈後院,最後回到榮三鯉身上。
    “榮小姐,咱們既然如此有緣分,今天又算是別後重逢,是不是該單獨聊一聊?”
    顧小樓想都沒想就罵道:“誰要跟你聊?滾!”
    “別這樣,我這次回家來待得時間可長呢,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關係弄僵了多不好。”
    他說話的樣子客客氣氣,因為與伶人待慣了,說話時也學來一點婉轉的調調,配上他那張精心修飾的臉,氣質怪異又油膩。
    顧小樓自打第一次與他見麵就完全沒好感,此刻自然不留情麵。
    “你想用這話威脅三鯉嗎?大家都在一條街上做生意,敢使那些低三下四的手段試試。”
    常清廷根本不接他的話,隻笑眯眯地看著榮三鯉。
    後者想了想,起身從顧小樓背後走出。
    “好,我們去樓上包間聊。”
    “三鯉!”
    “你們吃飯,不用等我。”
    榮三鯉說完就帶常清廷上樓,後者離開時很得意地朝顧小樓擠眉弄眼,氣得他差點沒忍住揍他幾拳。
    兩人上樓後還關上包間的門,顧小樓坐在石凳上,看著桌上的飯菜,一口也不想吃。
    劉桂花勸道:“小樓啊,你別生悶氣,老板是個有主意的人,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他側臉看著二老,心中一動,低聲問:
    “你們應該很了解常清廷吧?跟我說說。”
    “這……”
    劉桂花欲言又止,畢竟之前是在常家飯莊門邊擺攤的,分開不到一個月就背地裏議論少東家,有白眼狼之嫌。
    “去去,女人家家有什麽用,我來說。”
    黃老頭推開她,坐到顧小樓身邊,義憤填膺地說了一通。
    原來這個常清廷打小就不是省油的燈,乖張頑皮任性妄為,因為家底頗豐,爹娘寵著,長大後越發無法無天。
    他老早就不上學,跟幾個錦州的二世祖在外混,吃喝玩能碰的都碰過。
    二老不跟他說話,起因是三年前過春節的時候,他們的兒子正要考大學,急需學費,於是過年當天都在擺攤。
    常家飯莊每年年底都要放半個月的假,早就不做生意了,隻有常清廷和幾個青年在門口放炮仗。
    當時兒子和黃老頭回家搬煤塊,隻有劉桂花獨自守攤,她怕炮仗炸著鍋,勸常清廷去遠點的地方放。
    對方嫌她掃興,不但不聽,還將她推搡到地上,故意往鍋裏丟炮仗,炸得滿街都是。
    等兩人回來看到這一幕,常清廷和他的狐朋狗友早就不見了,兒子氣得找他們報仇,反被幾人合夥揍到骨折,險些與大學失之交臂。
    事後常魯易為了平息這件事,給了他們兩塊大洋當封口費和營養費,要他們收下後不準再提。
    家裏缺錢,二老憋屈地收下錢,從此見到常清廷躲避不及。
    顧小樓得知真相後,越發擔心榮三鯉,一拍筷子上樓去,想偷聽他們的對話。
    兩人正好下樓梯,六眼相對,榮三鯉對常清廷說:
    “那就這麽說定了,明天早上你開車到門外等我吧。”
    “達令,不見不散哦。”
    常清廷揮揮手,下了樓,連背影都透著誌得意滿。
    顧小樓擰著眉問:“你答應他什麽?”
    “出去逛街。”
    “什麽???”
    顧小樓難以理解,忙把從黃老頭口中得知的事告訴她,嚴肅地說:“他不是什麽好人,別跟他出去。”
    “我又沒說單獨去,明天你跟我一起,酒樓暫時交給他們照看。”
    榮三鯉看著對麵顧客盈門的常家飯莊,嘴角噙著抹冷笑,“反正他愛在我麵前顯擺家底,那就讓他出出血好了。”
    顧小樓見她這副表情,背後升起一陣寒意,莫名地打了個哆嗦。
    第二天早上八點鍾,常清廷開著自家的福特準時來到錦鯉樓門口,按了兩聲喇叭,聲音大得路人捂住耳朵。
    榮三鯉跟顧小樓走出來,他吸了口冷氣,驚豔不已。
    “榮小姐,你可真是……電影明星都沒這麽好看啊!”
    常清廷搜腸刮肚好久,才憋出一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