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偉一直笑嗬嗬的，看上去人畜無害，但聽韓建發說話時，身體會往前傾，很專注。
    葛霧雖然也在笑，同樣輕聲說話，但對上杜瑞時語氣中帶點不屑，看著自己的手，目光同他沒有任何交匯。
    韓建發的聲音最洪亮，杜瑞次之，肢體語言動作幅度也不小。
    儀式上鄭向前在忐忑中點燃了第一根香，然後就是常仁豪。這個順序是他提出來的，對導演尊重這方麵，他一直做的很好。
    而葛霧、顧偉兩個人說話音量都不大，不說故意壓著嗓子吧，但聽起來很像兩門低音炮，動作幅度也很小。
    乍一看，他們兩個可能有點同質化。
    7月2日，恒店，《潛伏》正式開拍。
    7月的恒店正是熱的時候，可《潛伏》設定的大多都是秋、冬季的戲，那個年代不說穿羽絨服，中山裝總得穿吧，身為軍統高級官員，襯衣也得有吧。
    這裏麵，葛霧跟杜瑞最慘，一個得係領帶，另一個為了表現人物性格穿著皮夾克，拉鎖拉開，露出黑色毛衣。
    顧偉跟韓建發的中山裝扣子係的賊死，裏麵卻是短袖。
    “葛老師，演的太棒了，喝水！”
    “這個不熱不冷，喝我的。”
    ……
    一瞬間六七個光著胳膊的人遞水過來，有粗有細，有黑有白有黃，有男有女。
    “謝謝。”
    葛霧麵色複雜的感謝一通，接過了郭飛那一瓶。
    “明溪，你發哥都快熱死了，趕緊起開。”
    這一幫子“送水工”擋了一圈，葛霧還不好攆人，隻好用女主角來擋槍了。
    其他人彼此看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輕視和失落，目光流轉之間瞄到了最外麵吹空調的張明溪，低著頭，捂著嘴，肩膀一抖一抖的，顯然在偷笑。
    人群慢慢散了，涼風也來了，張明溪那小矮個也擋不了多少風。
    “發哥，你演技不行啊，一場戲下來，咱們組的演員們愣是看出來我才是津門站的第一號人物。”
    葛霧意有所指，往外慢慢走的演員們也停了一下，然後加快腳步。
    “那我等會展示下，津門站，本人還是說的算。”韓建發接了句。
    閑聊也就到這了，葛霧雖然心理覺得別扭，但這是小藝人們往上爬的一種方式，他給郭飛叮囑一句，以後用心演戲，鋒芒的劇組不要來這一套。
    沒多久，下一場戲的道具、軌道安排的差不多了，四個人走到“餘則成”的辦公室外，顧偉獨自進去，其他三個人在門外等著。
    “開始。”
    屋內響起老式廣播的聲音，“在日本更換包裝……”
    冬冬冬，
    路橋山輕輕敲門。
    “誰啊。”廣播聲音消失，裏麵傳來餘則成的聲音。
    他沒等對方開門，直接推門進入，笑道：“不打擾吧。”
    顧偉笑的更甚，說了聲“不打擾。”
    路橋山把門帶上，坐到沙發上，翹起二郎腿，笑嗬嗬的看著餘則成。
    “有事，陸處長？”
    “沒事。”陸橋山輕輕搖頭，手上漫不經心的做著動作。
    不一會兒，敲門聲又響了。
    “誰啊。”餘則成站起來準備去開門，同樣，沒等他走到，門就開了。
    “我！哦？老陸也在啊。”馬奎走了進來，看了眼站著的餘則成，依然坐著的陸橋山，然後大喇喇的坐在路的旁邊。
    “沒看今天的報紙吧。”
    ……
    “還用當麵罵麽，等一會就是我們了。”
    餘則成疑惑的聽著他倆一人一句，講著自己泄密後可能產生的連鎖反應，最後笑道：“哦，你倆到我這多清淨來了。”
    “餘主任，你說延安怎麽什麽都知道？”
    陸橋山看了眼馬奎，然後問起餘則成。
    ……
    “問題出在津門，泄密不見的就在這裏，有可能是南經，也有可能……”陸橋山伸手比劃著，眼看手就要指向馬奎，最後硬是拐了回來，說道：“也有可能是北平。”
    冬！
    門開了，憤怒的吳站長氣勢洶洶的推門進來，三個上班期間摸魚的軍統高層立刻站了起來。站長雙目圓瞪，罵道：“躲躲躲，都躲到這來了，你們是大肥豬怕宰是不是？”
    “報紙上都登出來了，比我知道的還清楚！”
    啪！
    報紙砸到桌子上，陸橋山紋絲不動，餘、馬兩人同時往後退了一步。
    得，要被“卡”了。
    葛霧順勢發揮，兩手抬起分別指著後邊的兩個人，笑道：“站長，破桉了，知道咱們站的叛徒是誰了吧？”
    幾個人頓時笑場，導演也喊停了，鄭向前還沒說問題在哪，顧偉就先開口了。
    “導演，不好意思，我的。”
    杜瑞也是相同的意思。
    他倆看了看韓建發，苦笑道：“發哥，氣勢驚人啊，嚇了一跳。”
    “我還沒發揮你們就不行了。”韓建發“嘖嘖”兩聲。
    “行了，抓緊時間。”葛霧道。
    ……
    “你是抓情報的解釋。”吳站長指著陸橋山道。
    陸橋山看看餘則成，又斜了眼馬奎，然後視線重新聚焦在站長身上，說道：
    “……有可能來自黴國海軍高層。”
    “可能？你的職責是說肯定的話。”
    ……
    叮~！
    電話響了。
    “罵我的來了。”吳站長惡狠狠的看了三個手下一眼，走過去拿起電話。
    “什麽！戴局長的飛機失蹤了！”
    “不可能啊，這不可能啊。”
    ……
    磨了幾次後，這場戲過了，第一天就這麽結束。
    中間杜瑞出過一次問題，因為“陸橋山”的幾次動作和微表情都在暗指馬奎有問題，某一次入戲太深，他被葛霧給帶出火起來了，直接罵道：“老陸，說間諜的事你老看我看嘛？”
    這就是不按照劇情發生的時間線拍的影響，陸這時候已經有點懷疑馬了，所有要把心裏的猜疑演出來。
    另外，也就顧偉的表情控製也漏出了馬腳，被韓建發和葛霧兩個人的台詞帶進去，臉上出現心虛的意味，直接被喊停了。
    除了這兩項，別的沒再出紕漏。
    一天拍攝結束，葛霧去導演那看了今天的鏡頭，挺滿意的，跟原劇說不上一模一樣，畢竟橫跨兩個世界，演員也不同，偶爾改一兩句次還是真很正常的，隻要意思表達出來就行。
    看過之後，問了下明天演哪場他就沒再管，跟韓建發那他們一起去訂的酒店吃飯了，還找了個包間，以防被打擾。
    倒不是葛霧現在架子大，而是中午吃劇組盒飯的時候身邊湊了部分演員，請教該怎麽演戲。
    麵對“虛心求教”的劇組演員們，葛霧當時特別想說一句謝若琳的詞。
    這些個問問題的，誰能告訴我，哪一個是真心的，哪一個是拉關係的。
    既然如此，晚上還是清淨點吧。
    “郭啊，給四哥聯係，給我弄個保姆車過來。”葛霧自助餐廳拿了點稀飯包子，回到包間後說道。
    一旁的張明溪放下檸檬水，說道：“費那麽大勁幹嘛，霧哥你原來沒吧，直接蹭我的得了。”
    “蹭你的像什麽樣子，還嫌今天我身邊的姑娘不夠多啊，你少跟著湊熱鬧。”葛霧說道。
    “嗯，不光有女姑娘，還有男姑娘。”韓建發開了幾瓶啤酒遞給眾人。
    眾人沒再這個話題上深聊，特別是一屋子的鋒芒藝人，隻有張明溪一個潮流的。
    不一會兒，郭飛的電話響了，接過以後聽了半天，臉上有點吃驚，捂著電話對葛霧說道：“霧哥，恒店影城的王董說派人送輛保姆車過來，問咱們想要多大的？”
    這事怎麽傳出去的，葛霧一時摸不著頭緒，交代郭飛一般的就行，費用該是多少就是多少。
    隨後，他又跟常仁豪聯係，算是知道怎麽回事，王、常兩個人恰巧在一起吃飯，王聽說這事就把活給攬下了，作為影視基地的老總，弄個保姆車不還是手到擒來，甚至把影城旗下藝人的借過來征用也有可能。
    番茄
    沒多久，車送到了，來的司機認出了酒店門外的郭飛，鑰匙放下就走了。
    “霧哥，怎麽辦，錢給不出去啊。”
    “算了，就當王總友情讚助了，誰讓他也是《潛伏》的投資人。”
    兩人都不是差錢的主，真要強行算費用反倒不美。
    等送車的時候，飯已經吃的差不多了，隻剩下閑聊，張明溪倒是借機又問了葛霧、顧偉“翠萍”的幾場戲該怎麽演。
    8點的時候，葛霧的電話響了，趙陽。
    稀客啊這是，也就過年的時候給對方發過短信，這時候打電話來幹嘛。
    葛霧手壓了壓，讓別人聊天的聲音小一點，接通電話，笑問道：“趙導，有事？”
    “葛老師，您真是貴人多忘事啊，第二季馬上就要開始錄製了，想著請您回來唱首歌，也算是個佳話，一種延續。”
    葛霧被這一連串的“您”和“請”給整懵了，回憶起去年在衛視錄製現場的交流，可從來沒聽對方對自己說過這兩個字。
    哎，還是習慣你原來高高在上的態度啊。
    “趙導，太見外了，我可是您捧紅的，別這麽客氣，今年節目錄製怎麽推遲了，去年不是從6月份就開始了麽？”
    葛霧說完話，跟其他人做個口型“跨界歌王”。
    “前段時間浙省衛視‘好聲音’鬧的，人家太火，暫避下鋒芒，就等著您來拉高收視率……”
    電話裏趙陽沒有絲毫隱瞞，姿態也放的很低，整體意思就是你葛霧出馬，肯定能讓第二季《跨界歌王》有個開門紅。
    “可別這麽說……”
    葛霧一邊打著哈哈，一邊犯尋思，按理說自己不應該不知道第二季籌備的事啊，對方打電話過來肯定是幾個導師還有第一輪的選手都齊備了聯係自己。
    可，葉文那邊為啥什麽消息都沒有。
    他用關心的口氣問道：“不知道這一季的導師是？”
    “都是葛老師你的熟人。”
    “哦？那倒是挺期待的，還是他們三個？”葛霧問道，心裏卻想著要打某人的小屁股了，這麽大的事也不說一下。
    “劉洪、殷誠，林寧。”
    “葛老師，葛老師，還在麽，是不是信號不好？”
    都，都，都。
    電話被掛了，趙陽繼續打回去，“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看來還真是信號不好，估計對方也在給自己打電話，小葛人不錯，挺好說好的。
    打了幾通還是占線後，又誇了幾句葛霧，趙陽就拿著電話等對方打過來。
    畢竟情節人物在這擺著，也不是情緒爆發類的戲，穩一點最好。
    “下一場準備。”鋒芒的副導演說道。
    這次也就鄭向前和他的助理是潮流的，其他團隊都是鋒芒的人，跟著對方學了那麽久，該自家人上來實戰了。
    回答韓建發問題時，則有點諂媚。
    “過，再保一條。”
    這場戲一共拍了4條，也就韓建發和杜瑞分別失誤了一兩次，其他都是一遍過。
    失誤也不是忘詞或者表情生硬的原因，而是角色特點、劇情規定要求這兩個人的表演要外漏一點，結果被葛霧帶著點氣泡音的發音給帶偏了，一場針對紅黨的監聽戲碼，硬生生看上去像四個內奸，就跟秘密街頭一樣，音量個頂個的小。
    除此之外也就沒有別的紕漏了，後麵又拍的幾條，葛霧幾個人演的很穩，沒有換個演法什麽的，撐死就是添加點小動作，大的改動沒有。
    而跟餘則成說話時有種老大哥照顧的口吻，還帶著一點傲。
    可在外麵圍觀的人們還是分得清葛、顧兩人之間的不同。
    一聲令下，整個劇組動了起來，燈光、攝像、道具等組的工作人員，拿著自己的東西有條不紊的往下個房間移動。
    郭飛等助理則在第一時間拿著扇子，礦泉水過來。
    群戲，從廢話上來講，一群人演戲。
    這種戲對導演和演員來說都不算簡單，要考慮每個人的光線、機位、收音。
    第一天的戲，導演讓幾個演技出眾、態度敬業的人來打開局麵，算是給整個劇組的其他演員做個示範，人家是怎麽演戲的。
    他挑了一場群戲。
    而對演員來說，則要演出角色的特點，稍有不慎就可能變成工具人配角，沒有感情的念詞機器。
    站長辦公室裏吳、陸兩人對坐，馬、餘兩個坐在長沙發上，說來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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