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站在大廳之內，看到一男一女走了進來，眉頭忍不住挑了起來。
    看他臉上的表情，分明有些意外。
    竟然有客人來了...
    “兩位客官裏邊請。”掌櫃反應很快，當即迎了上來。
    這一男一女，自然就是孫七天和楚蘭。
    孫七天走進來環視了一下四周，當他看到角落處躺著的災民之後，微不可查的滿意頷首。
    他看的出來，這是店家在做善事。
    而災民們也非常的懂事，都擠在角落處，盡量不影響店家開門做生意。
    想到這裏，孫七天開口問道：“店家，有什麽吃的？”
    “客官實在不好意思，慶州大旱數月，現在店裏隻有素麵。”說話間，掌櫃的不停頷首，像是很不好意思一般。
    “也罷，煮兩碗素麵。”對於此，孫七天倒是不在意。
    他本來也不是來吃飯的。
    “客官稍等。”掌櫃的頷首，嘴角露出了久違的微笑。
    雖然隻是兩碗素麵，但畢竟是生意。
    這已經無關乎金錢了。
    開門做生意，總要有生意才有人氣。
    有了人氣，這生意才像是活的。
    看到有客人進來，角落處的災民下意識的又往角落靠了靠。
    他們不想影響到掌櫃的做生意。
    大災之年，誰都不容易。
    但是，當他們聽到孫七天點了兩碗素麵的時候，還是難以控製的咽下了口水。
    孫七天和楚蘭挑了一個靠窗的地方坐了下來，環視了一下酒樓內的災民，隨後便收起了目光。
    “頭兒，你有沒有注意到，慶州城的災民，和其他地方的不一樣？”
    “是不太一樣，這裏的災民似乎更有秩序，也更冷靜。”
    對於孫七天所說的問題，楚蘭也注意到了。
    無論是此時的慶山樓內的這些災民，還是之前在粥棚處看到的那些災民，都會遵守秩序。
    這和其他地方的災民都不一樣。
    楚蘭還小的時候，曾經在父親楚孝民任職縣令的時候見識過一次饑荒...
    和慶州城相比，那簡直就是人間地獄。
    沒有任何秩序可言，災民們遵循的隻有生存的本能和欲望。
    隻要能活下去，他們能做任何的事情！
    在生存麵前，一切秩序，一切仁義道德，都是虛妄！
    “不得不說，災民能如此有秩序，和曲忠有脫不開的關係。”孫七天頷首，隨後順著窗戶向外看去，街道兩側的災民，會很自覺的靠牆，即便是街道上根本就沒有行人。
    “此話怎講？”聞言，楚蘭有些不解。
    不管怎麽說，曲忠也都是貪汙賑災糧的嫌疑人，又怎麽能說災民有秩序和曲忠脫不開關係呢？
    看到楚蘭疑惑的樣子，孫七天淺笑一聲道：“正是這一天一次的，摻著沙子和麩糠的粥，讓災民們保持了最後一分理性。”
    “你的意思是，這還算是曲忠的功勞了？”對於此，楚蘭仍舊不怎麽能理解。
    “是功勞還是罪過，一會我們就知道了。”聞言，孫七天並沒有繼續回答，而是看向了後廚的方向。
    那裏，掌櫃的親自端著兩碗熱騰騰的素麵走了過來。
    “兩位客官慢用。”
    掌櫃的將麵穩穩放在了桌子上笑道，這就要轉身離開。
    “店家先別走。”見狀，孫七天先是叫住了掌櫃的，隨後微笑著開口問道：“店家，慶州的旱災如此嚴重，難道你們就不怪朝廷賑災不利？”
    他這句話，可以說是開門見山了。
    “客官言重了，我不過是普通的商販，哪敢怪罪朝廷呢。”聽到孫七天這話，店家自然是不敢說實話的。
    哪怕他心裏對於朝廷的怨懟不淺。
    “就是閑聊，店家不用這麽緊張。”聞言，孫七天再次笑了笑，隨後繼續開口道：“你覺得慶州知州這人怎麽樣？我看慶州城施粥一天隻有一次，這可和朝廷規定的不符啊。”
    孫七天再次挑明問題。
    而且他這句話中，隱晦的說了曲忠的不好。
    就是為了看看掌櫃的是什麽反應。
    “客官可不敢亂說，曲大人那可是好官！”聽到孫七天的話之後，掌櫃的反應很大，當即擺了擺手道。
    “他違背朝廷施粥的規矩，怎麽還是好官了？”聞言，孫七天追問道。
    “客官有所不知，曲大人這也是有苦衷的，糧食就這麽多，根本支撐不了一天施粥兩次。”眼看孫七天不信，掌櫃的忙解釋道。
    看到掌櫃的這個反應，孫七天忍不住眉頭微微一皺。
    他看的出來，掌櫃的是真心實意的在維護曲忠，而且是下意識的。
    不然的話，剛剛他回答問題的時候，也不可能這麽快。
    這也恰恰印證了孫七天之前的猜測。
    這個案子，果然沒這麽簡單。
    想到這裏，孫七天眉頭一挑試探道：“朝廷明明下發了賑災糧，糧食怎麽可能不夠？是不是曲忠貪下了？”
    “絕不可能！”掌櫃的回答的幹脆利落，沒有半點猶豫。
    “你就這麽肯定？”孫七天挑眉追問。
    “賑災糧就算被人貪下了，也絕不可能是曲大人做的，他可是好官！”聞言，掌櫃很是認真的點了點頭，斬釘截鐵的說道。
    “好...我沒什麽問題了，店家你去忙吧。”聽聞此言，孫七天淺笑一聲，隨後擺了擺手。
    “客官您慢用，有事再叫我。”掌櫃的應了一聲，這便轉身走了。
    接著，孫七天就扭頭看向了楚蘭問道：“頭兒，你覺得他有沒有說謊？”
    “他表情自然，而且回答的很快，不像是說謊。”聞言，楚蘭點了點頭，給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愧是尚方署的劍甲，在觀察人這方麵就是專業...
    和我想的一樣。
    孫七天心中如此想著，旋即開口道：“我之前說這案子有問題，如今看來的確是這樣。”
    “有道理。”楚蘭頷首。
    矛盾，這個案子裏現在到處都是矛盾。
    如今看來，曲忠在民間的口碑極好，這就和他所做的事情有矛盾了。
    一天施粥一次，往粥裏摻雜沙子和麩糠...
    關鍵是百姓明明知道這件事卻不責怪他。
    這就很奇怪。
    “不能隻聽一人所言，我們再問問。”
    接著，孫七天就做出了決定。
    再去找些百姓問問。
    如果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的，那此事究竟如何，他心裏就有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