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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幹什麽呢，”崔雪伸手拍他的背，“別浪費，這粥兩塊錢一碗呢。”
    秦朗大腦神經突突地跳，心中燒起一團無名的怒火，最後又強行壓下去：“……你高興就好。”
    崔雪眼裏似有無辜：“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胸口一陣鈍痛。秦朗看著那人伸來的手，很有想要拍掉的衝動，但他已經習慣了忍耐，隻是無力道：“沒事。”
    可這一次不同。
    秦朗很想當做無事發生，卻控製不住身體打顫，指著崔雪，喘了幾口氣也沒說出下一句話。
    不是憤怒，也不是失望，更多的是無法改變現實的無力感。秦朗覺得理智上應該是要理解對方的，但情感上卻很難接受。
    崔雪抱著貓往後縮了縮，手在貓的頭頂輕按，將其團進懷裏：“……抱歉，不知道你這麽反感。”
    秦朗長出一口氣，啞著聲音說：“崔隊，你知道嗎。”
    “幾年前，你被人冤枉……控告打假賽，我一直都不信，在黑雲戰紀論壇做了接近三個分析貼，證明你確實沒有，”他鼻腔一酸，“我真的，沒有想過你真的會這樣做。”
    “巔峰期退役回來開網吧，沒關係，我覺得你一定有自己的苦衷。雪神，你是我最崇拜的職業選手，能和你組隊，我去討飯也心甘情願。可是，你居然真去做了這麽沒有職業道德的事情。”
    “我現在想，要是我有你這樣的天賦該多好，”他輕聲說，“我現在快18歲了，當年的你，已經開始拿獎杯獎金拿到手軟。如果我現在有錢，一定組個戰隊，你想坐哪個位置都可以，隻要每天能看見你正常生活，我們這些粉絲就心滿意足了。”
    崔雪默默把手收回去，靜靜地看他，也不爭辯什麽。等秦朗最後一句話說完，才小聲道：“我當時確實沒打。”
    聽那人親口否認，秦朗瞬間泄了一半的氣，可也一時也接不上話——畢竟，他原本就不是咄咄逼人的類型。
    最後隻能訕訕道：“經濟問題確實很難解決……哎，崔隊你辛苦了。”
    “沒關係，我特批你不用參加，”崔雪善解人意地說，“小孩嘛，有點傲氣是好事。”
    秦朗倒不想留下個矯情的人設，說：“不用了，我會跟著你行動的。”
    三個人起身離開攤位。秦朗見崔雪抱著那貓一副決然的模樣，也有些過意不去，伸手過去接。關羽倒是老實，懶洋洋地躺在秦朗的臂彎裏，翻了個身，露出柔軟的肚皮。
    秦朗忍不住笑了：“崔隊，它跟你挺像的。”
    “弟弟隨大哥，”崔雪打了個嗬欠，“你撓它肚子，它更高興。”
    去買床上用品的路上，秦朗真真切切地見識到了崔雪對貓的吸引力——每當這人拐到一條新的街道，總會有一兩隻貓從角落衝出來撲向他的褲腿。崔雪連腰都懶得彎，貓卻都拚命順著他的腿往上爬。
    秦朗無數次被打斷行程，無奈道：“崔隊，你是成了精的貓薄荷嗎？”
    “都是我喂過的，認得我也正常，”崔雪故作嚴肅，“而且，我比較堅信自己是棵來自深山的千年板藍根。”
    “……為什麽是板藍根？”
    “因為能清熱解毒，”崔雪說，“生活太艱難，我希望能把燒到身上的火給滅了。”
    前麵，選小棉被的張嘉弈突然回頭：“崔隊，一米一乘兩米的要35塊一張，漲價了。”
    “什麽？”崔雪驚道，“某寶一張被芯才21塊還包郵，告訴他，如果不便宜一點，我就買芯回去自己縫棉套了。”
    秦朗扶額。他粉人的時候，還真不知道崔雪如此多才多藝啊。
    戰爭的最後以崔雪親自上陣，軟磨硬泡把被褥砍到30塊錢為終結。那人痛心疾首對秦朗道：“看我對你好不？這麽貴都舍得買！”
    秦朗心情沉重地點頭。倒不是說不感激，不過心疼占的比重要更大一些。畢竟他雖然是山村出生，倒也還是知道日用品在城市裏的物價——30元一張的被子，崔雪硬生生買出了傾家蕩產的感覺。
    這讓他很不是滋味。
    對方還特別體貼地安慰他，說雖然自己要砍價，但也知道這點錢不算多，希望他心裏別有負擔。
    “麵包會有的，牛奶也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張嘉弈見崔雪抬腿準備回去了，鬱悶道：“你不給人家買枕頭？”
    崔雪淡定得要命：“我現在那個給他用。”
    “幾年前有個粉絲給我送了個方枕，我翻出來就行。”
    “你別說，”張嘉弈點頭認可，“有些粉絲送的禮物還挺好的。幾年前有個女孩子在賽場塞給我一雙拖鞋，還寫了個紙叫我平時訓練穿，能防臭。”
    “真實用，”崔雪說，“我桌子後麵有套茶具，是一個男粉絲給的。我當時還以為別人往我手裏放炸.彈，嚇得拿去安檢了。”
    秦朗很意外：“你們都有把粉絲送的東西留下嗎？”
    “當然，”張嘉弈說，“從隊裏出來的時候，我特地拿了個紙箱一起搬走。”
    “嗯，”崔雪點頭，“零食留一點和隊友分，剩下的寄去學校給我哥吃。”
    “崔隊，你還有個哥哥？”
    崔雪語氣輕描淡寫：“我們是雙胞胎，我打比賽的時候他去了區裏的職高。”
    “不過他失蹤快兩年了，很少聯係我。”
    秦朗心中一個咯噔，但不敢追問。
    不過，崔雪顯然沒把這話當做重點，反而話鋒一轉，道：“說起這粉絲送的禮物，我倒有個印象最深的。”
    “差不多是三年前吧，我去西安打國內的線下賽。進場的時候有個小弟弟專門擠過來，往我手裏塞了個小東西。我回去一拆……好家夥，你們猜那是啥？”
    他做出拆紙包的動作，用生無可戀的語氣道：“我還以為那種尺寸，怕不是個求婚的戒指。結果……是個指南針。”
    張嘉弈噗一聲笑了，連連點頭：“我也有印象。當時鍾副跑出去笑了十分鍾，站在訓練室門口，見一個人就拉著講。”
    “裏麵還夾了張小卡片呢，聽你在直播說平時不認路，就送了這東西說是要給你認方向。他媽的，當時老齊和區哥笑到一起從沙發翻下去。”
    崔雪長歎一聲：“那孩子真是天縱奇才，我這種前後左右都能拐錯的路癡，能看懂指南針？”
    秦朗在旁邊幽幽地問：“……崔隊，你是在城市體育館收到的嗎？”
    崔雪點頭：“嗯，當時的春季半決賽在那頭舉行。怎麽了？”
    秦朗做了幾次深呼吸，幾乎強忍著不讓自己把臉埋到貓的身上：“……咳，是我送的。”
    身後突然變得一片安靜，連行走的聲音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隻有地上的草葉隨著微風搖曳，發出窸窣的聲響。
    秦朗突然感到十分尷尬，秦朗慌忙加快腳步往前走，身後卻傳來崔雪的聲音：“等等。”他隻好認命似地停住腳步。
    一隻手換換搭到他肩上，把他轉了個九十度。崔雪把臉湊到他麵前，露出一個微笑。“讓我看看。”
    秦朗閉上眼睛，下巴被那人捏著托起來又放下。那人的指尖在他臉上輕輕滑過，臊得他臉上發癢。最後，他聽到一聲輕笑——對方在他臉上拍了拍，說：“五官長開了，之前好像是比較胖。”
    秦朗羞憤得差點原地找個坑把自己埋起來：“我當時就14歲，好不容易才偷偷混進的場地，沒有別的意思……”
    但他的確沒有料到崔雪居然還會記得他的長相。
    “這不是挺好麽，”崔雪恢複了那個僵硬的表情，“以後可以親自帶我認路了。”
    “把關二哥還我，這小子太沉了。”
    秦朗把貓遞過去，手臂都有些酸痛。崔雪見他表情不對，便道：“奕哥，你給他捏捏？”
    “趕緊走吧，別墨跡，”張嘉弈幫秦朗放鬆手臂肌肉，“我想睡一會午覺，通宵很困。”
    “準了。”崔雪簡明扼要。
    他們兩前一後一起走，很快回到網吧。
    齊林生正站在前台接待客人，將人禮貌地引到座位前坐下。見幾人回來，笑著打招呼：“吃早餐了嗎？”
    “吃了，”張嘉弈將一盒齋腸粉放在他桌前，“這是齊哥你的份。我去趟廁所。”
    “嗯，去吧。”齊林生坐下掰筷子，快速開吃。
    崔雪揉揉眼睛，往後麵走：“我去後院換貓砂。”
    前台隻剩下了埋頭進食的齊林生和秦朗。
    齊林生望他一眼，略帶歉意道：“小秦稍等，我很快就解決。”
    “沒關係，”秦朗搖頭，“齊哥你慢慢吃。我吃飽了。”
    齊林生安靜地吞咽起來，很快就收拾好桌麵，扔到旁邊的垃圾桶，用水漱口，用紙擦手。
    “你好，”他坐回原位，笑著說，“小秦，很高興見到你。早上聽阿奕說，你還是老隊的粉絲，我很開心。”
    秦朗不好意思地用手指刮刮自己的臉：“我確實喜歡dash很多年了。當初就是因為dash轉了ps坑爬出來。”
    他偷偷打量著齊林生，對方臉上笑容不變，見他視線過來，也沒有要收起的意思，給那張帥氣的臉憑空添了幾分平易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