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活人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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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爺子坐定,將那燃著的煙鬥橫放在身前,二叔則將那蠟燭和那堆柴火點著,雖說地上滿地積雪,但那柴火倒是燒的極旺。
    爺爺閉著眼,聲音極小的嘀咕著一些聽不清的話,念叨了一陣子,給二叔使了個眼色,二叔拿來一杆帶根的毛竹,頂上則掛著一個籮筐,裏麵裝著一隻大公雞,偶爾發出幾聲咕叫。爺爺依舊念叨著那些聽不清的話,像是咒語一般,二叔則不停地搖晃著毛竹,高呼大國的名字:“大國,回來吧!”聲音極其淒涼。
    而我則在一旁答應著:“來嘍,來嘍!”這是爺爺事先就交代好的。二叔就一直喊著,而我則回應著。
    一直到那堆柴火燃燒殆盡,爺爺才走下了那“蘸台”,領著我們到了偏屋,將門虛掩著。等了許久,依舊沒有任何反應,隻剩那蠟燭的火光在寒風中搖曳著。
    雖然在我看來這極其荒誕,但也隻有這樣,二叔二嬸心裏才好受些罷。但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對爺爺產生了懷疑,好幾次二叔想開口,卻又被二嬸扯住。
    這麽等下去肯定是毫無作用的,我想是時候用科學來安慰二叔了,就在我準備開口時,那蠟燭的火苗開始撲棱棱亂晃,發出布匹撕裂的聲響,轉瞬間又恢複如初,但那火苗卻變成了藍色。
    那備好的飯菜前,也明顯有一個黑影站著,慢慢地開始清晰起來,雖然隻看見背影,卻一眼就能認出那就是大國。他四下張望了一下,坐了下來,像是在吃飯。
    二嬸看到這一幕,再也止不住淚水,想要出去,卻被二叔捂住嘴扯了回來。爺爺先前交代過,這死在海裏的人,魂魄虛弱,受不得生人的陽氣,再者,萬一大國舍不得走,那是害了他。
    大國“吃完”,又四下打量了下屋裏,朝著偏屋這方向跪下,磕了三個頭,慢慢消失不見了,那燭火也恢複了白色。
    爺爺說大國的魂回來了,擇個日子將那稻草人下葬,二叔二嬸這才出去,抱著那稻草人又是一陣痛哭。
    收拾停當,我和爺爺沒做停留便回了家,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我依舊沉浸在今天的匪夷所思中。倒是爺爺,歎了歎氣,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這事兒不對……”。
    我問哪裏不對,老爺子卻一言不發,隻剩下腳踩積雪那清脆的聲音。
    春節有一習俗,那便是大年初一不出門,人們認為這一天是“窮鬼日”,出門有“走財漏福”之說。大國的下葬選在了初三這天。
    那天來了不少人,一切都與普通喪葬無差別,隻不過這棺材裏放的是一具稻草人。上山的時間也是爺爺定的,那是臨近傍晚時分,這也是大國出生的時辰。
    畢竟棺材裏躺著的是稻草人,上山倒是沒費什麽力氣。等安埋妥當,眾人都陸陸續續散去,老爺子繞著那墳堆逆時針走了三圈,撒了些紙錢,念叨了一些含糊不清的話,隱隱約約聽到是什麽認祖歸宗之類的。
    後來我才知道,這叫“指路”。所謂的“指路”,就是為鬼魂指引升天的道路,首先,先上一條道,向前走去會分出許多的岔道,這是依照死者不同性別所設的小道,與我們常說的黃泉路類似。亡魂走上自己氏族的道之後,要度過一條河,河裏是森森白骨,也就是所謂的奈何橋。要是沒有活人“指路”,亡魂就過不了這奈何橋。
    做完這些,老爺子似乎有話要說,二叔二嬸依舊在往墳前那火盆裏燒著紙錢,老爺子終究是沒開口,領著我下山去了。
    回家後我一再追問,爺爺這才說了出來,說大國不像是意外死亡,倒像是被人謀害了。聽聞這話,父親責備了老爺子幾句,這種事豈能信口開河?
    不過我倒是有些願意相信爺爺說的,畢竟前幾天招魂讓我不得不相信這世上有些事無法用科學去解釋。隻不過大國屍骨無存,警察通過調查,確實是在一出暗湧處落水的,老爺子怎麽就能確定這大國是被人謀害?
    老爺子沒再多說,依舊吧嗒著那大煙鬥,畢竟牙齒掉的差不多了,有些哈喇子沾到了花白的胡須上。
    那晚我睡得很早,小雨落在屋頂的瓦片上,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響。我滿腦子是和大國兒時的回憶,想著想著就犯起了困,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有人叫我,卻全身無法動彈。
    想必大多數人都有這種經曆,能聽到周圍的一切,甚至能看到,卻無法言語,無法動彈,也就是俗稱的“鬼壓床”,而此時我明顯看到大國渾身濕透的站在我床前,一個勁兒說著“幫我……”。
    我自詡膽子不小,但聽到這滲人的聲音依舊十分恐懼,這種恐懼隻壓得我連發抖的力氣都沒有。
    我拚命掙紮著,像是落水一般奮力掙紮,終於清醒了過來,天已經快亮了,而眼前的“大國”也不見了。
    起床後我將這事告訴了老爺子,老爺子說那是因為我穿過大國的衣服,而且親如兄弟這才回來找我,還說大國一定是被人謀害,才要我幫他。說這被人謀害的人,心裏有一股怨氣,讓他不願進入輪回,隻有平了這股怨氣,才能得以安息。
    人之所以活著,是因為有一口氣,而鬼魂不願離去,是多了一口氣。
    吃完早飯,老爺子讓我拎著一打紙錢去大國墳前燒掉,並讓他放心,會幫他。
    正準備出門,二叔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顧不得腳底的泥巴,徑自進屋去了,原來這二叔也和我一樣,看到了大國回來了。老爺子安慰了一陣,二叔才拖著疲憊的身子離開。
    說實話,就算大國真的像老爺子說的,被人謀害了,我一個剛畢業的學生,又不是警察,能怎麽幫他?但這幾天的事兒又讓我不得不信。
    大國墳前的火盆裏堆滿了燒過的紙,昨晚的小雨讓這些殘渣凝固成一整坨,盆底積了一層黑色的水。我本想將它倒掉,但想起老爺子說的,千萬不能動,動了亡人就收不到那些錢了。
    我將帶來的紙錢點著,就直接放在那堆殘渣上。
    “大國,你放心,我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