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3 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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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脈蜃景中撐開一道猙獰的裂隙。
裂隙中滿目虛無,不知通往何處。
但如若寧洛所言非虛,那裏便是連通太宇的秘徑。
隻不過與以力證道不同的是,地脈的界壁輕易便能開辟。
甚至顏豐白楊他們並未動用暴力,隻是心中念及太宇,觸動虛空,甬道便自然洞開。
然而,他們過不去。
一重重道意儼如鐵鎖連環,將那逼仄的甬道徹底封絕。
丈許高,一人寬。
看起來,每個甬道都是量身定做,恰恰能讓他們擠進去。
明明是量身定製,卻又不給通過,那法理的意圖也就再明確不過。
“是要讓我們進去?”
寧洛微微頷首:“應該沒錯。”
顏豐:“?”
白楊:“?”
什麽叫應該沒錯?
寧洛不是會在這種時候開玩笑的人,更何況他方才的語氣顯然格外真成。
那難不成他自己都沒試過太初論道,就指示他們前來破境飛升?
啊?
顏豐白楊他們腳步一滯,當即懵了。
然而寧洛壓根就不打算解釋。
多說多錯,越描越黑。
這種時候,他當然不可能坦然相告,言稱自己的確並不具備這方麵的經驗。
反正催促幾人前去論道就是了,誰還沒有個第一次呢?
但要說毫無準備,拿顏豐白楊他們當小白鼠,那倒也不至於。
寧洛雖說沒吃過豬肉,但好歹也見過豬跑。
畢竟,他可以借閱超憶。
幾人半推半就,愣是被趕鴨子上架。
然而當眾人剛剛踏足裂隙,便陡然察知到一股莫名深邃的波動。
“唔”
“法理還是說,是因果?”
寧洛目光微凝,旁觀著論道的過程。
太初論道的流程並不固定,就像太初道果那般,形製都是由一方乾坤的先天大道所決定。
瓊華界的論道流程像是開鎖,但不意味著其餘諸天也是同樣。
所以寧洛不敢妄言了解也理所應當。
而無論是正在力圖飛升的白楊顏豐他們,還是旁觀的寧洛,卻都能清晰察知到甬道的異動。
連通太宇的甬道並非長久存續。
與以往黑潮洞穿的缺口不同,這些鎖鏈遍及的甬道似是存在著一種無法扭曲的複原力。
臨時的甬道將隨著時間閉合,同時意味著那些未能在時限內通過論道的修者,多半要麵臨前功盡棄的結局。
更有甚者,他們還可能會被坍縮的虛空裂隙所吞噬,繼而淪為地脈的養料。
很合理。
隻是當寧洛洞明論道原理之時,他忽而覺得這瓊華界的太初論道屬實少了些新意。
明明可以與太初道果協同,構築出更具特征的論道試題,但
“不對。”
寧洛眉毛一挑,當即領會:“想來是因為地脈有缺,所以論道才會這般生硬。甬道中的鎖鏈多半會有不少沒法解開的死鎖,如此便徹底斷絕了通過太初論道飛升的可能,也讓這瓊華界,再無可能出現第二個飛升者”
瓊華界的黑潮看似疏忽大意,實則算得再精準不過。
以力證道斷無可能突破惡墮飛升者的攔阻。
太初論道也沒法在地脈有缺的情況下通過。
沒有新的飛升者,那緣何能夠比得過飛升者加上黑潮的結合?
那能夠仰仗的,無非人海。
百十個半步飛升的天命人,加上成千上萬個道境之巔的強者,輔以天命人的眼界學識,那怎麽說也能以人海填過去。
當然,那是建立在天命人能夠做到半步飛升的基礎上。
但這對e序列試煉而言,要求未免過於苛刻。
矩陣的權衡顯而易見。
隻是,即便是這樣的矩陣,也未能預判到寧洛的抉擇。
寧洛眼見著白楊顏豐他們在甬道中不斷前行。
先天道意纏縛於鎖鏈之上,繼而將之解構煉化,凝現出純淨的先天道蘊,匯入眾人體內。
論道的過程竟是對修途有益,這倒是與以力證道截然不同。
然而
沒過多久,眾人的論道便倉猝止步。
蓋因,前路不通。
是因為寧洛高估了他們的實力?
還是說地脈先天道意的缺漏的確無法以天命之姿彌補?
顏豐他們不知道,但也無從問詢。
因為論道的路,回不了頭。
這一點,太初論道與以力證道相近,都是條一往無前的單行道。
以力證道縱使退卻,也難以規避法理的追襲。
太初論道雖能反悔,可一旦回首,便隻能前功盡棄。
沒人敢回身問詢寧洛。
他們雖不知論道詳貌,卻也知道,一旦論道失敗,便需要長久時間重獲太初道果認可,方能再次論道。
速通容不得耽擱。
所以眾人隻得硬著頭皮竭力嚐試。
然而,與此同時。
現世。
靈藥盡數匯入乾坤鼎中。
城中修士丹師驚容滿麵,甚至有些咬牙切齒!
太敷衍了!
那些靈藥哪一個不是千載難遇的奇珍?
就這麽一股腦兒倒下去
但凡能認出這些靈藥根腳的人,怎麽說都不可能對煉丹一竅不通。
可這麽做的理由
難道是自信能夠在丹爐中同時完成對所有藥材的處理?
那怎麽可能!
但也不會有其他答桉。
寧洛真身聚精會神,盤坐院中。
煉丹補天。
表麵上看來是丹道的成果,實則是丹符器陣的協同。
乾坤鼎是器道的精華,也絕不單單是鼎爐那麽簡單。
其中囊括了彌天鎖陣的理念,將符籙“打印機”的靈感融匯其中,陣壁上的道紋都是預先設定好的“程式”。
隨著時間的遞進與煉丹階段的進展,預熱的道紋會印製出對應的符籙。
繼而通過符籙來調節爐火,溫度,靈蘊,道意乃至空間的割裂與閉鎖!
倒也不是說這乾坤鼎並不泛用。
隻是它每次煉製新的丹藥種類,都需要改變丹爐內壁的預設流程。
不過隻要煉製的丹藥不那麽五花八門,一次量大管飽,那反而要比尋常丹爐高效太多太多。
內部由符陣調節,外部則是陣法與法器的結合。
乾坤鼎煉丹之時,大可借由煉製出金木水火土風雷七行法器,來調節外環境的靈蘊與道意。
甚至根據丹藥種類不同,也許還得用上與日月星辰,乃至萬靈血脈有關的法器。
不過
至少這次,寧洛用不上。
因為此番煉丹的目的在於補天。
而補天所需要的,並非五行風雷,更不是天象血脈,而是寰宇!
寧洛要煉製的不是女媧補天的五色石,而是足以填補任何他目前認知內諸天地脈的萬能藥!
至於煉製的方法。
簡言之,便是寰宇乾坤。
子午抽添,陰陽逆序,三花聚頂,五氣朝元,六腑秘藏
統統都能以丹道複現!
畢竟丹法本就是修途的分支,也曾是寧洛研習寰宇乾坤路上必不可缺的經驗。
所以丹道與寰宇乾坤的融匯,自是再簡單不過。
萬般靈物分門別類。
符陣道紋列次展開。
寰宇道意於虛空點燃,化作星輝蒼炎,倏而自乾坤鼎中升騰而起!
霎時間,白晝如夜!
漫天星輝點綴著晦暗的穹頂,儼如道意具象的投影儀,將整個寰宇乾坤投影到穹頂之上!
滿城修者丹師癡望天穹,盡皆震撼無言。
他們依舊不知道這陣勢究竟是何人所為,但此刻卻盡皆明白,他們怕是將要見證瓊華界的曆史!
無論那爐中煉製的丹藥是為何物,它必定都能載入史冊,乃至讓天下震悚!
但這陣勢驚動的,自然不止是城內萬民。
北陵荒地。
瓊華自棺槨中緩緩坐起,眉頭微皺:“雲天城異動。”
是】
有天外道意擾動虛空】
“你不是說,天命不足為懼?”
“為何他們的道法都已經撼動天脈,而你卻沒能早先覺察?”
瓊華語氣見冷,看上去對黑潮已經起了疑心。
獨立意識畢竟保留了大部分的理性,所以黑潮自不可能當即與瓊華鬧翻。
否則這具肉軀便被排斥黑潮的交融,縱使最後能夠侵占,也並不能暢遊太宇。
至少,也得等到將瓊華意誌磨滅大半才行。
虛空中回蕩著沙啞的低語。
厚積薄發】
天命人畏懼於你,因而潛伏已久,此刻在終於現身】
“嗤!”
瓊華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寒聲道:“借口倒是不少,但本座隱姓埋名,有關典籍皆已焚盡,天命人又怎可能知道你我底細?”
或是口口相傳】
抑或道海留痕,不曾留意窺探】
瓊華童仁間閃過一抹慍怒:“你的意思,是我疏於戒備?”
並非如此】
黑潮沒有進一步解釋。
它明明可以斷言,那是口口相傳的記述,與燒毀的典籍並無幹係。
但它卻沒有這麽做。
它保留了“瓊華在道海中疏於戒備”的可能。
而目的,則是激將!
黑潮母體距離計劃的終點隻剩下最後一步。
如今整個瓊華界,但凡修為道境之人,十有都已淪為黑潮潛在的苗床。
瓊華界歸黑潮所有。
如果要說還有什麽遺漏
那就隻剩下這奪舍瓊華的飛升者。
黑潮與之共體,而之所以未能將之侵蝕,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瓊華仍有道身。
道痕,道身,道種,道果
這並非黑潮需要的特質。
黑潮無視法理,光憑流質之軀就能輕易遊曳虛空,包括天脈道海與地脈界核。
但與之共生的瓊華卻同時擁有道身道果,更擁有天脈的支配權,可以輕易壓製住黑潮的侵蝕。
正因如此,黑潮遲遲不敢下手。
但現在
是時候了!
黑潮的沉默似乎是在將罪責推向瓊華。
瓊華不傻,自是心知肚明。
她從來都不與黑潮母體意識相合,畢竟他的本意是完全支配黑潮。
換言之,就是奪舍。
隻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磨滅黑潮的母體意識,所以最後才成了這般共生的局麵。
黑潮想要除去瓊華,可瓊華又何嚐不想除去黑潮?
隻是前者沒機會,後者做不到。
那最後輸家是誰,也不難預料。
瓊華沉默片刻,壓抑著心底慍怒,然而卻沒有意識到,她的任何情緒都會被黑潮看得一清二楚。
但黑潮卻根本沒有情緒的概念。
她沒法洞穿黑潮。
瓊華沉聲開口:“既然天命人道法已成,那想來也沒必要再旁觀下去。奪取天命之法,開辟上界通路也是時候了吧?”
語氣摻雜著幾分威脅。
但對黑潮無用。
天聲回蕩。
你太慢了】
我已散開根須,去往雲天城探尋】
此刻雲天閣傾塌,而天命隻留一人坐鎮城中,似是以萬般靈藥煉丹布陣,穩固地脈】
地脈封絕,縱是你我,如今暫且也隻能隔岸相望】
不過】
法理觸動,天命昭顯】
那群天命人理當正在嚐試太初論道】
“什麽?!”
瓊華雙拳猛然攥緊,暴怒難以自抑:“你!你不是說,他們斷無可能超脫飛升?!”
黑潮沉默良久,繼而天聲回響。
理當如此】
隨後,再無下文。
隻是理當如此?
當然不是。
黑潮母體憑借著自身智慧,大可百分百斷定,如今瓊華界地脈有缺,絕無可能以太初論道超脫飛升。
無論天命人再如何驚才絕豔,偽境飛升就已是極限中的極限。
但它沒有詳說,更是刻意保留了一絲懸念。
為的,當然是讓瓊華急。
無論瓊華再如何有野心,再如何有能力,但她都有一個致命的弱點。
她是人,她是生靈,她有情緒。
瓊華眼裏,黑潮母體意識分明就是個因疏忽大意而招致禍端,結果還死皮賴臉不願承認的拖油瓶!
他現在恨不得當即將黑潮意識大卸八塊,蹂躪成齏粉,讓它徹底從此世間消弭無聞!
但那絕非蠻力所能做到。
所以,他隻能暫且忍住。
而且,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阻止天命人!
地脈封絕,現世又有絕陣攔阻。
乾坤鼎究竟有何用處,又在煉製何許丹藥,這一點瓊華無從得知,黑潮也沒法解明。
蓋因雲天城中的陣勢阻絕了任何的探查,黑潮試過記憶中無數法門,卻都沒法望穿陣法。
因而瓊華和黑潮母體意識都能確認,他們一時間恐怕沒法突破陣法的防壁。
在瓊華問及天命人飛升可能之時,黑潮刻意用“理當如此”來回應。
所以瓊華很急。
竊奪天命,登臨上界
明明就隻差一步之遙,又豈能在此駐足!
黑潮的語氣並不確定,而能夠讓黑潮遲疑的事情
就意味著它必定存在著實現的可能。
加之揣測的對象又是與黑潮同等,甚至專為祓除黑潮應劫而生的天命人!
那縱使是再微小的可能,瓊華也不敢賭!
但是該如何阻止天命人的飛升
似乎,方法隻剩下一條。
倘若強行洞穿地脈,破壞論道,那多半難以趕上,而且反倒會自損八百,暴露破綻。
萬一天命人論道是虛,埋伏是實,那瓊華豈不是自投羅網,自尋死路?
所以,她隻能從天脈下手!
道海是他的領地。
既然天命人已然嚐試論道,那他們的道身道果也必定隱匿在道海之中!
隻要尋到天命人的道果,並將之摧毀,那縱使天命人有通天徹地之能,也再斷無飛升的可能!
瓊華童仁間血絲纏縛,怒意攀升!
還要寄希望於黑潮?
這東西,根本靠不住!
瓊華已經可以確認,黑潮確實擁有超越法理之能,但它的母體意識卻是愚庸到了極致。
想要擊潰天命人,能仰賴的,隻有她自己!
瓊華不假思索,當即盤膝坐下,與天脈勾連,調動道身。
而與此同時
黑潮知曉,時機已至。
短短一瞬,瓊華界時局翻天覆地。
天命人於地脈界核太初論道,嚐試飛升。
瓊華驅役道身,意欲摧毀天命道果道身。
黑潮蓄勢待發,眼看便要竊奪瓊華道法。
而寧洛
雲天城,地脈與現世交界。
天宇之上群星輝映,萬道朝宗!
寰宇顯照,補天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