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川當然不知道周浩在公司裏對他的咒罵，這時候他正在吃飯。
    說實話，這種場合一般的作用還是交際，或者說交流。
    能坐上桌的肯定是電影集團認為是在這個圈子裏頭部的那些人。
    大部分人是互相敬敬酒混個臉熟，或者交流一下手上的資源。
    誰也沒真打算上這吃飯來。
    所以，當徐川抱著一隻龍蝦直接啃的時候，怎麽說呢，還是挺驚世駭俗的
    徐川感受到了目光，所以他抬起頭，拿手背蹭了一下粘在嘴上的湯汁。
    “你們也吃，別看我啊。”
    然後繼續低下頭，一邊吃一邊說道，“有些事啊，千萬別不好意思，要不然連湯都沒你的份。”
    一桌子的人若有所思，感覺這人雖然年輕但是說的倒是蠻有哲理。
    其實他們不知道，徐大少爺說的就是怎麽跟一幫連特麽吃飯都能打起來的大頭兵搶吃的。
    “對了，萬豐的收購進行的怎麽樣了？”
    鄒朝春對於萬豐影業收購好萊塢奇跡影業的項目同樣很關心。
    這也算是華夏資本對於歐美電影市場的一次反攻。
    萬豐的代表滿臉自信的說道，“不瞞您說，我們和奇跡影業已經初步達成了協議，以三十五億美元加上承接全部債務的方式，全麵收購奇跡影業。”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在做的所有人的驚歎，果然幹房地產的就是有錢。
    而徐川則是嗤笑著搖了搖頭，“如果我沒記錯，奇跡影業的負債就有九十多億美元。”
    “哎，老兄，你說實話奇跡影業自己知道自己值這麽多錢嗎？”
    “果然啊，不是自己的錢不心疼。”
    萬豐影業上麵的母公司萬豐集團目前總資產達到了六千多億軟妹幣，但是他們的負債同樣也達到了四千多億。
    當然從財務上看，資產和負債的比例確實還算是健康，但徐川個人覺得這東西就特麽是耍流氓。
    你的負債全是銀行貸款，當哪天貸不出來的時候，你的資產根本不可能快速變現。
    用於貸款的抵押物也就是那些地塊和固定資產，很可能，不，應該是肯定沒辦法償還全部貸款的。
    最終損失的還是銀行的儲戶。
    “哦，那麽徐董，您是有什麽其他的看法嗎？”
    這位萬豐集團的代表反問道，而且看他的樣子似乎已經做好了對徐川的反擊準備。
    而徐川隻是搖了搖頭，然後把手伸向轉到他麵前的肘子，“當然不，我隻是吐槽，你要是不同意也可以吐我啊。”
    沒錯，他真的隻是在吐槽，因為這種事大哥別笑二哥，他便宜老爹徐繼文做的也是這種生意。
    對麵的老兄沉穩的表情有著一絲裂痕，他本來蓄勢待發的反擊，一下子找不到目標了。
    他怎麽可能真的吐槽對方，就算徐大少爺抱著肘子吃的滿手是油，他也不可能說對方有辱斯文。
    不可否認這人還算是聰明，知道骨頭棒子也能砸死人。
    鄒朝春立刻把話題接了過來，“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說，電影集團也可以幫忙向上麵反應情況。”
    不管如何萬豐集團所做的都是有益於文化出海，以及擴大華夏在全球電影市場主導權的。
    如果成功，整個行業都會收益與其搭建的出海管道。
    在這個目標的大前提下，電影集團肯定是能幫就幫。
    鄒朝春的詢問立刻引起了另外幾個人的關注，對方的一句話可是代表了政策風向，這說明上麵目前對於海外投資持支持的態度。
    而且萬豐若真能收購奇跡，這意味著他們成為了第二個擁有製作，發行，放映的全產業鏈閉環的影視企業。
    不僅如此，奇跡影業的名頭可比UC傳媒好用多了。
    這是不是意味著行業裏又出現了一個巨無霸呢。
    徐川低頭認真的吃東西不再說話，而坐在徐川身邊的一個女演員則是殷勤的給他遞上毛巾。
    這是某個京圈導演最近一部電影的女主於朵，年紀不大比徐川還小。
    身材纖細，臉型小巧，跟上輩子的小黃鴨有些許相似，很適合那種鄰家妹妹的角色，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美女，但辨識度很高。
    不過說實話，這女孩兒年紀不大，不過倒是挺會來事兒的，在發現徐川不喝酒之後，不是幫徐川夾菜就是倒飲料，要不就是遞毛巾擦手。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他家裏的那幾個，全是徐川夾菜她轉桌的。
    這個場合，徐川也沒有跟對方客氣，雖然這麽說不好聽，不過對方把她帶過來本來就是充當氣氛組，順便在一眾大佬麵前刷臉的。
    其實這個還在中戲就讀表演係的新人應該也是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
    雖然會來事兒，但是從她偶然流露出的緊張表情來看，還是挺擔心把事情搞砸的。
    於朵努力的回憶著經紀人告訴她的三步遞進法則，先以侍者的低姿態獲得存在感，再用專業素養引起注意，最終抓住機會展示自己。
    她偷偷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徐川，這人和外麵傳說的完全不同，幾乎沒說過話全部注意力都在食物上。
    這讓於朵在緊張之餘安心了不少，在看向不停跟身邊大佬敬酒的其他人時，感到了一絲幸運。
    這種情況在任何圈子裏都相當普遍，隻不過有的時候娛樂圈的人做的會比較，怎麽說呢，算是露骨吧。
    畢竟有人為了資源，能把自己媳婦兒，女兒塞進來送人的。
    不過鄒朝春的這個飯局還算是幹淨，國企大家也知道輕重，最多就是幾個充當氣氛組的唱歌跳舞助助興。
    而這就是於朵需要抓住的機會了。
    “小於不是學過昆曲嗎？給各位老師來一段《遊園驚夢》欣賞一下。”
    那位名叫汪然的導演借機把於朵推了出來。
    已經喝到差不多盡興的眾人立刻轟然喊好。
    而徐川側頭看了一眼於朵，這女孩兒臉上有著緊張，興奮以及期待，唯獨沒有什麽抵觸。
    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裙子，然後落落大方的露出了一個笑臉。
    說實話，有那麽一瞬間徐川真想起了上學時的女同桌。
    就一個字，‘純’
    然後他就發現隔了兩個位置的汪然正在關注著他的反應。
    徐川看向對方點了點頭，然後伸出大拇指，“汪導，有眼光會選人。”
    電影演員的外貌當然很重要，如果有缺陷觀眾會在大熒幕上看得清清楚楚。
    但，真不一定要多漂亮，契合角色有時候更重要。
    再加上那女孩兒在唱牡丹亭時偶有流露的靈氣，怪不得汪然會把人帶到這個場合。
    靈氣這個東西真的挺玄乎的，就像有些人漂亮確實漂亮，但演起戲來那真是木頭，而且還不努力隻吃老本，連台詞都說不好。
    他當然不是在吐槽高雯，不過，高雯也沒有什麽靈氣，但她足夠努力啊。
    而喝了不少酒的汪然則是笑著擺了擺手，“這是我老朋友的學生，帶她出來見見世麵。”
    “徐董，以後有什麽項目照顧一下我們小朵，拜托拜托……”
    汪然借著酒勁雙手合十，跟徐川擺脫了兩下。
    徐川連忙擺手，“哎哎，您這是客氣……”
    徐川這個人的脾氣屬順毛驢的，沒什麽矛盾又是第一次見麵，別人跟他客客氣氣的，他也不可能莫名其妙的懟人。
    而且這種場合本來就是進行頭部資源置換的。
    同樣的他也可以給UC傳媒要到一些電影資源。
    正說著，另一側的章憶也加入了他們的聊天。
    同為第五代導演，他和汪然其實也是有競爭關係的，隻不過這種場合麵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
    “老章，你這部電影投資應該是國內頭一份吧。”
    一億美元的投資，在好萊塢都是A級項目，汪然說不羨慕也是假的，這種大投資誰不想過過癮。
    徐川側過頭，他考慮了一下還是決定提醒章憶一下。
    “章導，咱們第一次見，算我交淺言深。”
    章憶連忙揮手表示他太客氣了，“徐董，你有什麽事盡管說。”
    徐川笑了下，“我的意思是，你別信好萊塢那套什麽製片人負責製，那些都是見人下菜碟。”
    “一個沒什麽名氣的工具人導演和國際知名導演的權利是不一樣的，但有一點，這東西要自己爭取。”
    “你不爭取，他們會把你當棒槌的。”
    章憶點了點頭，這一點他確實是有些心裏準備的，還好他也是有一個團隊的。
    “還有，我不是很看好你們這個項目。”
    章憶有些驚訝，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麵前把話說的這麽直接。
    “您也知道，好萊塢的類型片的劇本有自己的套路，典型的三段式敘事結構，出現危機，英雄覺醒，最後挽救世界。”
    說到專業領域，章憶也來了興致，他點了點頭，“確實是這樣。”
    而徐川繼續說道，“我跟好萊塢的人合作過，太了解他們的尿性了，我都不用看劇本就知道他們會怎麽寫。”
    “這絕對是一個白人挽救華夏民族的故事，但問題在於，華夏古代我特麽用得著你不知道在哪裏爬樹的野人挽救啊。”
    “我們華夏人的心裏也許對近現代的這一百來年會有些許自卑，但往前倒退個一千幾百年，誰特麽看得起白人。”
    “那些都是胡人和胡姬，給我們跳舞的。”
    徐川的嘴角扯出了一絲嘲笑，“所以這部電影你要不就改到近現代的背景，最好是八國聯軍時期，因為那還說的過去。”
    “不過估計夠嗆，劇本他們一定會抓著不讓動的，所以這部電影對國內觀眾來說肯定沒好感，但是對美利堅觀眾來說嘛，一樣沒好感。”
    “影評人的嘴裏同樣不可能有好話，他們會認為這是華夏對美利堅的文化入侵。”
    “在這些人的思想裏，人類的曆史和文化隻有兩百年。”
    章憶的表情有些凝重，這個角度是他沒有思考過的，他們那代人從來認為好萊塢是先進和自由的代表。
    而徐川還沒說完，“而且不要以為堅持西方敘事，就能讓對方接納你了，在他們的宣傳中，美利堅的很多人都堅信華夏現在還是清朝那個樣子。”
    這時候鄒朝春也聽到了他們說的話，“小川啊，那你說我們的文化內容什麽時候才能像好萊塢大片一樣輸入到其他國家呢？”
    徐川笑了起來，“等我們有六個航母戰鬥群時，自有大儒為我辯經。”
    “哈哈……”
    其他人都笑了起來。
    “你們別不信，我跟他們打了好幾年的交道，這些盎撒和魷魚我太了解了。”
    其他人滿臉的不以為然，說的就好像他們沒接觸過美利堅人一樣。
    而徐川則是幽幽的補了一句，“你們見到的都是穿著衣服的，我可是見過扒了皮的。”
    眾人當然還在笑著，以為他在開玩笑。
    不過當他們看著徐川呲著牙似笑非笑時，眾人的笑聲慢慢的逐漸的收了回去。
    擦，他不會說的就是字麵的意思吧？
    大家幾乎同時想到了這位爺曾經做過的事，感覺這種情況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有人默默的咽了口唾沫，之前有點上頭的酒勁都似乎醒了過來。
    還好這時候於朵已經唱完了這段遊園驚夢，眾人鼓起了掌聲，這才把場麵圓了回來。
    而之後徐川不再說話，就像他跟章憶說的，交淺言深，有些事情就算說的再多，也沒辦法真的改變一個六十多歲老人的想法。
    沒錯，在他眼裏章憶這代人已經老了，他們已然跟不上時代。
    他們還抱著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的思想不知進取。
    所以UC傳媒從來沒跟這些人合作過，一群沒怎麽上過學，因為吃了時代紅利，像風口上的豬一樣被吹起來的，早晚有落地的那一天。
    最終他一個人消滅了半桌子的菜，這讓其他人頻頻側目。
    這小子原來是個飯桶。
    估計很多人都會這麽想的。
    而吃飽了的徐川則是打了個哈欠靠在椅子上，嗯，他這是典型的吃飽了食困餓了發呆。
    而他身邊的於朵則是麵色微微發紅，不是不好意思，而是興奮。
    她心裏想著，果然來這一次是正確的，她就唱了一段昆曲，已經收到了好幾張大佬的名片。
    而且已經有人把她的這段表演拍成了視頻，發到個人的朋友圈裏了。
    對她而言，這簡直就是一個動態簡曆，在這些人的圈子裏曝光，意味著更多的機會和資源。
    而對其他人而言，這意味著新一輪的資源置換已經悄然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