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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雪停了下來，天空放晴，星子在薄紗似的雲層後閃閃爍爍。寒冬臘月，落凰山的桃花沒有開，枝椏上還綴著白雪，久違的紫色琉璃燈亮了起來，幽幽地掛在枝頭，隨著風輕輕擺動，遠遠望去就是一層薄薄的流動的紫色霧氣。
    星光透過落凰山腹地晶瑩透亮的琉璃穹頂灑在從迷樓頂層揚起的紅色薄紗上，紅色的紗微微泛著紫色。
    蘇小梧抱著蘇離坐在落凰山迷樓外的穹頂之下，仰頭是璀璨的星空，腳下是鑽石點綴的地板。
    “姐姐，這兒就是迷樓啊，”淳璟背著手繞著蘇小梧走了一圈兒，挑著眉打量著眼前掏空了落凰山，在山體內部拔地而起的迷樓，聲音撞在山壁上擴散成悠遠的回聲。
    “樓主，喝茶。”梨妝給蘇小梧沏了茶，又將點心擺上桌，站在一邊遲疑了一會兒，“樓主，闕棠她……”
    “嗯，此事我自有主張，日後休要再提，隻當這事不存在。”蘇小梧抬眸看了她一眼，抿了抿嘴唇。
    “是。”梨妝愣了一下，點頭退下。闕棠玩忽職守，放君天臨一條生路這件事如此重大，若是處理不好將與燕晉兩國為敵，蘇小梧卻簡簡單單一句話就當沒發生過，對迷樓來說終究是個隱患。
    淳璟在蘇小梧身邊坐下，拿起點心咬了一口，長喘了一口氣，這逃命真不是真麽好玩兒的，跟他自己故意躲起來觀察姐姐心意還不一樣，這樣被人追趕，不管精神還是身體都累得夠嗆！
    “你覺得這裏怎麽樣？”蘇小梧扭頭看著他，輕笑道。
    “冷嗖嗖的。”淳璟想了一下，縮著脖子撇了撇嘴，“雖然這裏裝飾地很漂亮，但總感覺……”他往蘇小梧身邊湊了湊，湊到她的耳邊低聲道，“姐姐你記得我們路過的那個墳地吧，這兒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大墓。”
    “這麽不好？”蘇小梧看著他挑了挑眉，雖然她也覺得落凰山有些壓抑，但也還是第一次聽人這樣直言不諱的評價，尤其還是一個男子……呃……男孩子！
    “我覺得有些喘不過起來。”淳璟輕輕點了點頭，明明這裏空氣流動度很好，空間廣闊，依石壁而建的迷樓至少20層，穹頂好像也隻與天空隔了一層琉璃圓窗，按理說是不該有這樣的感覺的。
    蘇小梧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就聽到遠遠回蕩的腳步聲。
    “樓主。”紅月綰著拋家髻，金簪上的流蘇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難怪商人喜歡這樣金幣碰撞的聲音，卻是悅耳，她脫去身上的銀灰色貂毛披風，一身藕荷色的緙絲白芍，層層疊疊的長裙迤邐而來，走在蘇小梧麵前，躬身下拜，完全不似外麵鴇娘的模樣。
    “屬下紅月參見樓主。”
    “看來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過得很滋潤。”蘇小梧笑著打趣她說，那銀灰色的披風下擺沾了灰塵，顯然是她匆忙出門，楊陵給她披上了，這一對忘年戀，還真恩愛。
    “咳，樓主說笑。”紅月深吸了一口氣往周圍看了看，扯著嘴角咬著牙低聲道，“這麽多人看著呢。”
    蘇小梧胳膊肘支在椅子把手上，挑著眉若有所思地摩挲著嘴唇，靜靜看了她一會兒，“樂遊山莊的生意怎麽樣？”
    “現在時局平穩，燕君也有打算休養生息，山莊的生意隻會比以前更好！樓主已經找到了淳璟公子，打算什麽時候回去山莊坐鎮？”
    “我還有些事，山莊，你跟楊陵先照應著吧。”蘇小梧微蹙著眉頭對紅月說。她這邊還有剪不斷理還亂的麻煩，已經讓她焦頭爛額了，實在是有心無力了。
    “可是遇到什麽麻煩了？”紅月看蘇小梧愁眉深鎖，上前一步在蘇小梧對麵坐下，憂心道，“我來時聽說有人在追蹤你和小主子。在這兒還沒有人敢跟我們迷樓作對，迷樓會傾盡全力除掉這麻煩。”
    “我還可以解決。”蘇小梧說著抱住蘇離，將羊脂玉的令牌取出遞給紅月，“這個你先收著。”
    “樓主！”紅月看著那令牌，仰頭看著蘇小梧猛地瞪大了眼睛，“你什麽意思？！”她們守護這令牌，一代傳一代，尋找能夠帶領她們的人，現在蘇小梧竟要拋棄她們嗎？
    “我近來會很忙，無暇顧及迷樓之事，故，樓裏的大小事務就交由你代為處理。”
    “那用不著令牌，往日屬下也曾暫管迷樓事務，樓裏姐妹也是聽的。”
    “沒有令牌，你名不正言不順，總有用到的地方。”
    “名不正言不順？我看你就是想把它徹底甩給我吧！”紅月冷笑一聲，雙手撐著桌子，瞪著蘇小梧，金簪的流蘇發出焦躁的聲音，“迷樓的樓主是你，我們苦等百年，就等來這麽一句話嗎？”
    “你聲音太大了。”淳璟站起來抬手擋在蘇小梧和紅月中間，擰眉看著紅月，“要嚇到小貓兒了！”
    紅月看了淳璟一眼，深吸了一口氣，側身坐下，抿了抿嘴唇扭頭瞥了蘇小梧一眼，“令牌你拿著，迷樓和山莊我都先幫你管著。除此之外，你想都別想！”
    蘇小梧看著紅月的側臉輕輕笑了笑，點頭將令牌收起來，“另外有件事，我覺得迷樓的有些規矩太過不近人情，需要改。”
    “你指的是哪一方麵？迷樓一向以規矩嚴明著稱，這也是迷樓長盛不衰的原因。”
    “迷樓女子不得有情這一條。”蘇小梧說，“我們這兒又不是四大皆空的尼姑庵，再說誰能控製地了自己的心呢？於其嚴令禁止引得她們對迷樓不滿加深，偷偷行動，倒不如開放政策，廢了這條規矩。”
    “這一點屬下也想過，但是……男人都是不安分的，恐怕會出現更大的混亂。”
    “你的楊陵給你造成什麽混亂了嗎？不要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楊陵不一樣！”
    “沒什麽不一樣的，我們迷樓的姑娘也不是吃素的，再說還有你這個鴇娘調教，會出什麽岔子？”
    “好，這件事我記住了。”紅月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還有嗎？”
    “我暫時就想出這麽一條。但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你有時間看看還有什麽要改的，沒必要一直遵循老舊，不然迷樓會跟那些江湖門派一樣，終究是要破敗的！”
    “既然樓主授命，屬下定當竭盡全力！”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蘇小梧忽然想起一件事，壓低聲音道，“這是闕棠的牌子，終究是迷樓的姑娘，你多照應一下。”
    “那君天臨……”
    “君天臨已經死了。”蘇小梧表情嚴肅地提醒紅月說。
    “明白！”紅月輕輕點了點頭，若是讓洛迦淵知道君天臨還活在世上，定不會罷休！
    “紅月，你覺得這裏壓抑嗎？”解決了最大的麻煩，蘇小梧靠在椅背上，仰頭看著穹頂，輕聲問，“小豆子說這兒像是座大墓。”
    “不覺得。”紅月扭頭看著淳璟一眼，眉毛一挑，“這後麵的風景很好，山青水秀，溪水綿綿，精致絕佳，可以說是世外桃源。”
    “這兒還有後花園嗎？”淳璟看著紅月眨了眨眼睛，他從進來這落凰山就被困在這穹頂之下，就像是井底的青蛙，憋悶地不行！
    “當然，整個落凰山都是迷樓的地盤，從那麵過去就是後山，山上有奇珍異獸，靈花仙草，還有溫泉瀑布。”紅月點頭對淳璟說，“這裏隻是小小一隅，落凰山大得很呐！這會兒距離天亮也沒幾個時辰了，睡一覺，醒來我帶你去逛逛？”
    “你不用盡快趕回去陪楊陵嗎？”蘇小梧看著她笑著打趣道。
    紅月瞪著蘇小梧翻了一個白眼，嗆了回去，“你的那幾個護花使者呢？你這樣丟下他們偷溜，不怕他們擔心啊？”
    “我有小豆子就夠了。”蘇小梧攬住淳璟的肩膀，朝紅月挑釁地揚揚下巴，笑道。
    “梨妝，你去休息吧，我送樓主去房間。”紅月撇撇嘴，站起來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梨妝，輕聲吩咐道。
    “是。”梨妝略有遲疑，抿了抿嘴唇點頭退下。
    “梨妝這孩子很有潛力，我曾想讓她接任我的位置。”紅月推開房門，輕聲對蘇小梧說。
    “我相信你看人的能力，梨妝有魄力，在這些姑娘們中間也很有威信。”
    “但現在看來她還太年輕，需喲磨煉。”紅月輕歎了一口氣，“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我也曾動過廢止不得有情的那條禁令。你知道吧，她對月泠……”
    “嗯，我也想過要撮合他們兩個，但月泠對她無意，長痛不如短痛，早些斷了念想才能開始新的感情。”
    “哎，誰讓你這個人太耀眼！完全遮住了所有人的光嘛！月泠的心思又全在你身上，哪裏注意地到梨妝！你看看你不知不覺中欠了多少人的情債！好男人都去圍著你轉了！”
    “你想要這樣的生活？我們換換？”蘇小梧抿著嘴唇抬頭看著她，她也很為難地好不好！真奇怪那些皇帝是如何在七十二宮嬪妃中間遊刃有餘的！
    “你……對楊陵那老東西有意思？”紅月僵了一會兒，嘴角扯了扯，結巴道。
    “咳！”蘇小梧看著她嘴角抽搐，咳了一聲，抱著蘇離上床睡覺。果然一牽扯到情，人就容易糊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