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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粘稠溫暖的血液從胸口汩汩地往外冒，蘇小梧背靠著身後斑駁的磚牆半張著嘴巴喘息著，呼出的氣在眼前凝成白霧，模糊了對麵的人影。
    蘇水玉架著小石榴站在鹹熙身邊靜靜看著蘇小梧，唇角噙著一抹冷笑。
    “為什麽會是你？！”蘇小梧不敢相信地看著蘇水玉，這個在蘇府不諳世事，十指不沾泥的千金小姐怎麽也落入了鹹熙的網。
    “姐妹情深。”蘇水玉輕笑。
    蘇小梧擰著眉手按著胸口劇烈地咳了兩聲，撕裂的痛感逼得她眼淚啪嗒啪嗒地落，蘇小梧手撐著牆站穩了，抬頭望向鹹熙，咬著牙，聲音冰冷，“他跟蘇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們都會死在他手裏。”
    蘇水玉唇角噙著笑，平靜地看著蘇小梧，眼神是看待獵物垂死掙紮的那種興奮。她對蘇小梧說的話一點都不信。
    “水玉，你先上馬車，送她回去。”鹹熙興致勃勃地打量著蘇小梧，對站在一邊的蘇水玉說。
    “是。”蘇水玉微微頷首，輕掃了蘇小梧一眼，提醒鹹熙說，“請您小心。”
    “了解我是很危險的。”鹹熙負手朝蘇小梧走了兩步，唇角噙著笑，眼神兒冰冷異常。
    “是啊，已經試過了。”蘇小梧低頭輕笑，卻牽動傷口，握緊了拳頭倒吸了一口氣。
    鹹熙抬手點在蘇小梧的幾處大穴，幫她止了血，攔腰將她抱起來。
    “終於明白，為什麽那麽多人都逃不掉你編織的網。”蘇小梧看著他的側臉輕笑，“你的心到底是熱的，還是冰的？”
    鹹熙沒有說話，抱著她出了巷子。
    “你不怕我殺了你嗎？殺了你，一切就都結束了，蘇家就安全了。”蘇小梧枕在鹹熙的肩頭，半閉著眼睛低聲道。
    “若要殺我，十年前便動手了。”鹹熙轉身拐進一家醫館，進後院兒將蘇小梧放在床上，小藥童忙將藥箱送過來輕聲退下，鹹熙將披風解下放在一邊，手撐著軟榻嘴角噙著一抹淺笑，“你不是在我院外守了七個月？機會很多。”
    蘇小梧抿著唇，嘴角噙著一抹淺笑，那時候沒有動手一是因為心中不舍，另一方麵也是覺得蘇家沒有危險了。
    “得罪了。”鹹熙朝她點了點頭，拿起一邊的剪刀，剪開了蘇小梧的衣裳。
    “不會死的。”蘇小梧靜靜看著他，唇角勾起一抹淺笑，“你的刀偏了，為什麽？”心裏也不自覺蕩起一圈漣漪。
    “好奇，”鹹熙低聲道，將金瘡藥灑在蘇小梧傷口上，冷不防的刺痛讓她倒吸了一口涼氣，鹹熙看了他一眼，抿著嘴唇笑了笑，“你到底是什麽人？”
    “不是好人。”蘇小梧抿著嘴唇慢慢閉上眼睛，微蹙著眉感受著胸口火燒一樣的痛感，她慢慢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睛平靜地看著鹹熙，“要怎麽做你才會放過蘇家？”
    “你也說，我與蘇家乃是不共戴天之仇。”鹹熙伸手扶蘇小梧起來，幫她把傷口包紮好，麵無表情地冷聲道。
    “公子，衣服拿來了。”外麵小藥童輕聲道。
    鹹熙轉身去外麵拿衣服，蘇小梧看著他的背影抿了抿嘴唇，輕聲咳了兩聲，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胸口被剪了一道極長的扣子，能看到裏麵的肚兜。
    她從床上上下來，手按著胸口準備離開。正撞上鹹熙拿著衣裳從外麵進來，他看著蘇小梧挑了挑眉，將衣服遞給她，指了指一邊的屏風。自己轉身走到外間，背對著蘇小梧在桌邊坐下。
    “除了奇怪你與蘇家的關係，我也好奇你跟我的關係。”鹹熙微微偏頭，聲音如珠玉落入銀盤，“若我沒有記錯，你使的是迷樓的招式，但迷樓裏並沒有你這個人。”
    “迷樓上下三千，你認得樓裏的所有人嗎？”
    “我雖不記得所有人，但如你這般出眾的，過目不忘。”鹹熙嘴角噙著一抹淺笑，眉頭微蹙，還有就是蘇小梧十年不變的容顏。
    “這衣服很合身。”蘇小梧看著鏡子裏照出的人影，白色百褶曳地長裙，黑底兒白梅的罩衣，以前她的衣服多是鹹熙置辦的，也多是這樣的風格，黑色，紅色，白色，視覺衝擊的顏色。
    “喜歡就好。”鹹熙扭頭看她從屏風後走出，眼底微閃了一下，表情淡淡的。
    “這是一場夢，”蘇小梧走到鹹熙身邊，手輕輕搭在他肩上，側身坐在他懷裏，抿著嘴角輕輕笑了笑，笑意淒涼，“我不傻，這裏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你是假的，蘇家是假的，這座城也是假的，你們不過是我的幻境，由我內心深處的恐懼幻化而成。”
    “真真假假，誰有分得清。”鹹熙挑眉看著她輕聲笑道，“你認為我是真的，我就是真的。”
    “當年你殺我的時候，我也想是假的，可是流血不止是真的，生命遊絲般消逝也是真的，墜入沉沉黑暗更是真的，你殺了我。如今若這幻境持續下去，蘇家會被滅門，小石榴和蘇水玉都會死，你不過是玩弄了她們感情的劊子手。”蘇小梧撫摸著鹹熙的臉頰，眼神悲傷，絕望。
    “你到底是誰？”
    “蘇小梧，我叫蘇小梧，”蘇小梧苦笑一聲，頭抵著鹹熙的額頭，聲音清晰地落入鹹熙的耳朵，“你記得嗎？我就是那個與你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蘇家的姑娘。”
    落霞城城主府，在寒冰玄素閣修煉的淳璟猛地睜開眼睛，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勾起唇角。他翻身下床往外麵走，拉開門就看見守在門口的月泠，他微微挑了挑眉，“月泠大哥，你怎麽在這兒，姐姐怎麽樣了？”
    月泠將原本放在寒冰鏡陣外的衣袍遞給他，“找到方法了？”
    “嗯。”淳璟抿著嘴唇點了點頭，回屋換了衣服，跟著月泠往往紫瞳夜心齋走。
    “姐姐！終於找到你了，”房門砰地一聲被推開，淳璟咧著嘴唇笑看著蘇小梧，看到扭過頭來的鹹熙微微皺了皺眉，上前拉住蘇小梧的手腕兒，“我們走吧。”
    “你看，他才是真實的。”蘇小梧從鹹熙腿上起來，抿著唇角笑看著他，“再見。”
    周圍開始坍塌，鹹熙也化成飛灰消失不見。蘇小梧蹙著眉一個踉蹌被淳璟及時扶住，“姐姐，你沒事吧！”
    “沒事，大夢一場。”蘇小梧歎了一口氣，看著眼前彌漫的霧氣，扯著嘴角笑了一笑，遠處依稀看到一座城。
    “姐姐，這都是幻境，你千萬不能再胡思亂想，不然我們兩個都走不出去了！”淳璟忙推了蘇小梧一把，“你跟我念！世間萬物皆虛幻，一切有為因心迷，真心本性本清淨，無為亦無所不為，無所不為亦無為，寂寂清清亦淨淨。”
    胸口突然猛地一疼，淳璟抬頭看了蘇小梧一眼，掩著唇將喉中腥澀的血咽了下去，他扭頭看了一眼遠處，撫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
    “姐姐，你跟著我走。”淳璟握住蘇小梧的手，輕輕笑了笑。
    “小豆子能保護姐姐了。”蘇小梧握著淳璟的手，抿唇笑道，“離兒先下在哪兒？”
    “姐姐放心，我們已經回了落霞城了。”淳璟目光暗了一下，回頭看著蘇小梧輕笑道，“看見前麵那棵楓樹了嗎？就是紫瞳夜心齋的那棵，隻要我們到了那裏就可以走出幻境了！在此之前，你就默念我剛才跟你說的話，不要再被幻術所迷。”
    “好。”蘇小梧笑著點了點頭，回頭看了一眼大霧中消散的城池，再見了。
    這條路走得很漫長，明明看起來那麽近，卻怎麽也走不到。等在紫瞳夜心齋的幾個男人也是焦灼不堪，看著樹下一坐一躺的兩個人緊鎖著眉頭。
    慕容家父子、雲歸和霧繞結陣將蘇小梧和淳璟圍在中間，一個個額頭上滲出薄汗。
    “淳璟去了這麽久，怎麽還不會來！”薄慕夏站在一邊焦急地看著自己的丈夫和兒子，眉頭緊皺，不安道。
    “夫人放心，他們不會有事的。”月令跟伊彥剛從外麵趕回來，看薄慕夏擔心的模樣，輕聲勸道。
    薄慕夏抿著嘴唇拍了拍月令的手輕輕點了點頭，緊接著輕歎了一口氣，“那個漂亮地像個女孩子的男孩兒從哪兒來的？我怎麽沒見過他？他跟雲歸比迦淵和月泠功力還高嗎？”
    “慕夏姨，你跟月令進屋等吧。”洛迦淵皺著眉對薄慕夏說，這樣的時候，她們兩個在這裏嘰嘰喳喳地，實在是讓人聽著心煩。
    薄慕夏看了一眼慕容荊浩輕輕歎了一口氣，點頭往屋裏走。月泠看了一眼還杵在原地的月令，“你也進去吧，別讓孩子著涼。”
    蘇小梧跟著淳璟還在朝著那可望不可即的楓樹前進，蘇小梧心裏卻隱隱有些不安。
    “小豆子，我們怎麽到落霞城的？我記得我們碰上那個解吾和東崖。”蘇小梧的意識慢慢回歸，想起自己失去意識前是在落凰山外的雪原上。
    “鬱少鹹及時趕到，姐姐知道他是青丘的大祭司，有很大的權力。”淳璟的眼珠轉了一下，笑著說，“他一去那兩個人就不敢怎麽樣了，灰溜溜地就走了，然後洛大哥和慕容他們也趕到了，鬱少鹹說他要回青丘懲辦那兩個擅作主張的人，就先離開了，我們就跟著慕容回落霞城了。”
    “這樣啊。”蘇小梧抿著嘴唇點了點頭，“你怎麽會到這裏來找我？”
    “鬱少鹹告訴我的方法，他說可以破幻術。”淳璟說著看著越來越近的楓樹，笑著叫起來，拉住蘇小梧往前麵跑，“姐姐，我們到了，到了！”
    蘇小梧站在樹下，仰頭笑看著紅似火的楓葉，那些楓葉突然飄飄揚揚往下飄落，一瞬間的功夫，原本遮天蔽日的楓葉已經落了一大半。
    “姐姐，時間不多了！”淳璟拉住蘇小梧的手，擰緊眉頭道，楓葉還在落，揚揚灑灑，地上像是流了一灘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