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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喝家人相聚一堂的感覺讓蘇小梧趕到陌生，看著對麵給一個勁兒給小石榴夾菜送湯的蘇夫人，蘇小梧微蹙著眉頭，喉嚨裏像是卡著一塊骨頭一樣難受。
    她深吸了一口氣啪地一下放下筷子，推開眼前的碗，在所有人的詫異目光中，緊了緊拳頭又慢慢鬆開，扯著嘴角牽強地笑了笑，“各位慢用。”說完看了小石榴一樣，轉身出了房門。
    “姐姐。”小石榴慌忙伸手去抓蘇小梧的手，卻隻有衣角從她指間劃過，她看著蘇小梧的背影，天真無邪略帶慌張的眼神緊緊地黏在她的身上。雖然隻是看坐在娘親另一邊跟自己長著相同麵容的女孩子就能知道自己是屬於這裏的，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隱隱有些不安。
    蘇小梧坐在湖心亭的欄杆上，雙腳輕輕地蕩著，天邊一輪圓月，水麵上有映出影子來，風一吹漣漪漸起，被吹得支離破碎。這個時候的蘇小梧心中很矛盾，而這本來是一點不應該有的情緒，但一旦被勾起來，就像黑草一樣在身體裏瘋長，刹不住車。
    明明自己就在天子腳下的一間破廟安身，與蘇家隔不了幾條街的位置。這麽近的距離，怎麽會找不到，怎麽會總是錯過。所有人都說，蘇家為了找丟失的小姐都跑瘋了，幾乎是翻遍了城中的每個角落，老爺一夜白頭，夫人憂心成疾，可她怎麽感覺不是這麽回事呢！
    蘇小梧緊咬著嘴唇，雙手緊扣著拉杆，指甲陷入到硬木裏，她在極力壓抑這種不正常心理狀態，她逼迫自己相信這個家是溫馨的，之所以錯過了就是因為機緣巧合，無巧不成書嘛！可越是這樣騙自己，她心裏的荒草就長得越快，越難以控製。
    “姐姐。”小石榴穿著一身綠色領口繡著紫色玉蘭花的半臂對襟襦裙，紮著雙丫髻一路小跑到蘇小梧身邊，趴在欄杆上歪頭看著她，咧著嘴角笑著喚她。
    “你娘給你做的衣服？”蘇小梧回頭打量著她清秀的小臉兒，深吸了一口氣，笑問，“你覺得這個家好嗎？”
    “嗯，就是感覺怪怪的。”小石榴回頭看了一眼遠遠站在岸邊的兩個丫鬟，壓低聲音撇嘴道。
    “那我帶你走，好不好？”蘇小梧心頭一動，轉身看著她道，看小石榴呆呆的樣子，她扯了扯嘴角輕輕笑了笑，“算了，當我沒說。”
    “聽小女說，小姐也姓蘇，不知家住何方？”遠遠的蘇老爺和蘇夫人牽著他們另外一個女兒來到了湖心亭，看著蘇小梧笑道。
    丫鬟仆人將茶點擺上桌推在一邊。
    蘇小梧翻身從欄杆上下來，攬著小石榴的肩膀，笑對，“四海為家。”
    “我看姑娘麵善，眉眼之間與拙荊頗有幾分相似，在此相逢實乃緣分，小姐若不嫌棄，就在我這蘇府常住下來，一個女孩子顛沛流離，終是不便。”
    “多謝蘇老爺好意，我自由慣了的。”蘇小梧抿著嘴唇笑著搖了搖頭，轉身看著水中天上的月亮，“月有圓缺，人生亦是。官場多爾虞我詐，是不見血的戰爭，蘇大人可曾想過歸隱田家，不問世事？”
    “小姐如何這般說？”蘇老爺扭頭與蘇夫人相視一眼，擰緊了眉頭看著蘇小梧。
    “帶著你的妻女離開這兒吧，走得越遠越好，找一處世外桃源，避世而居，再也不要靠近這裏。”蘇小梧輕輕歎了一口氣，回頭看著寒著臉的蘇老爺，他現在不過三十出頭，正是男人一生最好的時候，讓他輕易放棄仕途，似乎有些難。
    “危言聳聽！”
    “我言盡於此，告辭。”蘇小梧無奈地笑了笑，低頭看著拉著自己衣袖的小石榴抿了抿嘴唇，蹲下身，捧著她的小臉兒囑咐道，“小梧，記住我說的話，見到那個人一定要繞著走，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小石榴重重點了點頭。
    “我會回來找你的。還有你的那些朋友我有時間也會去看他們。”
    有些事情不可逆轉，即便你知道了曆史的進程，扭曲了它的發展，也難以改變它的結局。
    離開蘇府之後，蘇小梧就在鹹熙所住的院子外安了窩，這裏哪兒是盲區她是最清楚不過，想要在不被發現的情況下潛伏下來，也很容易。鹹熙的手段她再清楚不過，單單是囑咐了小石榴根本不夠。
    但她在鹹熙房門外守了三個月，沒有發現鹹熙有任何對蘇家下手的舉動，想了想覺得鹹熙行事一向是放長線釣大魚，就又等了幾個月。在此期間，蘇家情況一切正常，或許是因為她將丟失的小石榴送回了蘇府的原因。
    但是，等蘇小梧再一次回蘇府的時候，一切又回到了最初。
    小石榴十二歲的時候獨自出門，一去未歸，沒了消息。蘇夫人坐在湖心亭抱著小石榴的衣服暗自垂淚，精神恍惚，蘇老爺遠遠看著妻子，長歎一聲，轉身慢慢離開，相比於當初，此時的他步履蹣跚，桑老了許多。
    蘇夫人在看到蘇小梧的那一刻眼睛猛地亮起來，站起來抱著她，“女兒，女兒你回來了。”
    蘇小梧扶著蘇夫人皺緊了眉頭，這是怎麽回事？她輕輕拍了拍蘇夫人的背，輕輕喚了一聲，“蘇夫人？”
    蘇夫人身體猛地一僵，抬頭看著蘇小梧，沉著臉，扯著嘴角笑著，“叫娘，我是你娘！”
    從邊上跑過來一個十五歲的小姑娘，她攬住蘇夫人的肩膀，皺眉道，“娘，你認錯人了！”她攬著蘇夫人在一邊坐下，仰頭看著蘇小梧，猶疑道，“你是當初將水靈送回來的姐姐吧，我是水玉，你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小梧在哪兒？”蘇小梧蹙眉看著蘇夫人近乎瘋癲的模樣，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她不是去找你了嗎？”水玉抿著嘴唇微挑著眉毛看著蘇小梧，“你走之後她就一直等著你回來看她，十二歲那年她出了門，就沒再回來。”
    “找了嗎？”
    “嗯，所有地方都找遍了也沒有發現她的影子，我爹說，應該是被你帶走了。”
    蘇小梧冷冷笑了一聲，轉身就走，走了兩步深吸了一口氣停了下來，“告訴你爹，如果不想死就盡快離開這裏！再也不要回來！”
    “那水靈呢？”
    “你最好祈禱再也不要見到她！”蘇小梧說完徑直離開了蘇府，趕去了鹹熙的府上。
    “姐姐！”蘇小梧還沒走到鹹熙的宅子，就聽到有人叫自己，她抬頭看到坐在茶樓窗口的小石榴，幾年不見她長得越發像後來的自己。小石榴縱身從樓上躍下，撲到蘇小梧身上緊緊抱住她，“你終於來看我了！”
    蘇小梧推開小石榴，擰眉看著她。
    “姐姐你不認識我了？”小石榴失望地看著蘇小梧，輕咬著嘴唇，“我是小梧啊！”
    “我走的時候怎麽跟你說的！”蘇小梧眯著眼睛瞪著她，眼神冰冷，眼底閃著悲傷，“你幾年沒回家了？你知不知道你娘已經想你想瘋了！你竟然還在這兒逍遙快活！”
    “我沒有。”
    “說，你這幾年在哪兒？！”
    “我……”小石榴嚅囁了一下，拉住蘇小梧的手拐進一條巷子，咬著嘴唇低下頭，“我那年出門，在你帶我去的那家客棧正巧碰見了那個人，我好奇就一路跟著他，偷了他的錢袋，然後就被抓了。我想到姐姐說過，那個人誰專門拐賣小孩子的人口販子，就想端了他的老窩！”
    “夠了！”蘇小梧眯眼瞪著她，“他是你能招惹的嗎？！”
    “姐姐！他不是你說的那樣！”小石榴仰頭看著蘇小梧委屈道，“他很好！跟姐姐一樣好。”
    “走，跟我走。”蘇小梧看著小石榴，鼻子發酸，伸手拉住小石榴的手腕兒，拉著她走出巷子，往蘇府走。
    “去哪兒啊？”小石榴甩開蘇小梧的手，“姐姐，你是不是對鹹熙大哥有偏見？！他人真的很好！”
    蘇小梧蹙眉看著他，伸手點了她的昏睡穴，攬住她的腰，將她抱起來。一輛馬車在巷子口停下，一個瘦長的男子從馬車上下來，他穿著月白色袍子，肩上披著銀色的披風。
    鹹熙。蘇小梧緊擰著眉頭看著他，沒想到會在這兒遇上！
    鹹熙看了一眼被蘇小梧抱在懷裏的小石榴，勾著唇角微微朝蘇小梧點了點頭，“好久不見。”
    “公子怕是認錯人了，你我從未見過。”蘇小梧暗暗吸了一口氣，微挑著眉歪頭看著鹹熙。
    “十年前，在前麵的客棧，在下與小姐有過一麵之緣。”鹹熙偏頭看了一眼前麵不遠處的客棧，抿著嘴唇對蘇小梧說。
    “十年前的事，公子真是好記性。”蘇小梧冷笑一聲，抱著小石榴轉身打算從另一頭離開。
    “且慢，請小姐將懷中的小姑娘還給在下。”鹹熙麵色平靜，淡淡道。
    “還？她是我妹妹，跟你沒有關係。”蘇小梧微微偏頭，冷哼一聲，“我希望，你不要利用她，她隻是個無辜的小姑娘。”
    “你誤會了。”鹹熙看著蘇小梧的背影，輕聲笑道，“我並沒有利用她。”
    “嗬，是啊，你迷樓樓主最善攻心，哪一個不是臣服在你的腳下，心甘情願地為你驅使，你可以這樣對任何人，但她，不能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