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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小梧終於選擇對地圖上的警告視而不見，走了中間的那條險路。其中原因有二。
    其一，芮羅雖然算不上是他們的同伴，但畢竟幫過他們，如果這條路果真如圖上標的這樣危險，他們確實不能視而不見，見死不救。
    其二，他們都很好奇，這條被用黑色骷髏頭做警示標誌的路到底有多危險。
    其三，蘇小梧覺得他們的運氣，一定能用比另外兩條都短的時間通過。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第三點。至於為什麽，蘇小梧會告訴你那是女人的自覺。
    “她走得也太快了！她前腳走，我們後腳就跟上來，竟然沒有追上她。”淳璟掀開窗簾挑眉看著前麵，根本看不見芮羅的影子。
    “說明沒有危險。”慕容辛白笑著說。
    “你怎麽不說她一早被守在這路上的野獸吃了，所以才沒了蹤影。”淳璟看著周圍不知何時長滿了直逼雲霄的大樹，和密匝匝的灌木叢，“冷不丁從什麽地方躥出一頭猛獸就將她連人帶馬一口吃了，骨頭都不用吐。”
    “見識了鬼麵具那樣的身手，你覺得這裏有頭麵的人都是吃素的？”慕容辛白笑著問淳璟，“而且這裏氣息平和，鳥鳴和弦，若曾發生過凶殺，每一片葉子上都會沾染腥臭之氣，林中飛鳥也早已一哄而散，聲音斷不會如此悠然愉悅。”
    “或許它們是嚇傻了，或許是習慣了，又或者它們就是那怪獸的幫凶。”淳璟不肯屈居人下，輕哼一聲，擰著頭狡辯道。
    慕容辛白看他這副模樣忙斂去笑意，思量片刻，正色道，“不無道理。”轉臉自己也繃不住了，笑了兩聲。
    淳璟知道慕容辛白根本沒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哼了一聲，扭頭望著窗外。
    “淳璟說得不錯。”洛迦淵過了一會兒才慢慢道，臉色略有些凝重，“若此地真是猛獸暗藏的無人之絕境，卻不合時宜地有清脆悅耳的鳥鳴，確實隻能說明一個問題，這些鳥依靠野獸生存，對應地要擔起幫凶的成分。”
    聽到洛迦淵認同自己的觀點，淳璟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轉身過看著洛迦淵的眼睛，“是吧，這些都是迷惑我們的假象。”
    “若真如公子分析的這樣，為何沒有一點兒痕跡？若芮羅遭遇攻擊，必然步伐淩亂，總要留下一些線索，但一路走來，卻不曾發現分毫。”雲歸皺著鼻子嗅了嗅，並沒有聞到血腥味兒，她抬手戳了戳窩在一邊閉目養神的小狐狸，小狐狸皺了皺鼻子，懶懶地搖了搖頭。
    雲歸的話說完，所有人都皺眉沉默，自覺不可能。
    “都是那地圖惹的禍，擾亂人心。”淳璟氣急了，跳起來抱怨道，頭卻砰地一聲狠狠地撞在車頂，捂著頭一下子趴在軟墊兒上，齜牙咧嘴地咬著牙，額頭上青筋繃緊。
    “霧繞，你進來。”蘇小梧抿了抿嘴唇，扭頭揚聲道。雖然踏上了這條路，因為那張地圖上的骷髏頭標誌讓所有人的心都懸了起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出現一隻野獸什麽的。
    霧繞在外麵聽得清楚，此時聽到蘇小梧喚她，忙推開門進來。雲歸看車廂略顯狹窄，朝蘇小梧點點頭讓出座位，坐在馬車邊跟月泠一起駕車。
    “你畢竟是這兒的人，就算長居青丘，也應該清楚這樣的地方會有什麽怪物，對麽？”慕容辛白看霧繞在一邊的軟墊兒上坐定，挑眉問道。
    “在這兒遇見什麽樣的野獸都不為怪。”霧繞笑意清淺，“沒有野獸反倒奇怪了，九州的野獸與這裏的相比就是小巫見大巫，它們大的如一座小山；小的，即便隻是一隻跳蚤那樣的，也足以在瞬間奪人性命。”
    “照你這麽說，這條路是選錯了？”慕容辛白聽霧繞如此一說，輕笑一聲，覺得他有些誇大其詞。
    “這條路確實凶險。”霧繞抿著嘴唇輕輕笑了笑，沒有否認，扭頭看著蘇小梧，笑道，“青鳥對危險的預知能力極強，所以才沒跟來。”
    “那你方才擇路的時候怎麽不說？”淳璟頭上的痛感稍有減輕，氣急了騰地一下站起來，又狠撞了一下，哎了一聲，蹲下來歪在蘇小梧懷裏，扭頭瞪著霧繞叫道。
    霧繞笑著說，“殿下為朋友而來，勢在必行，必不懼危險。”
    “你這是委婉地說青青獨斷專行。”慕容辛白知道霧繞說得有理，那時候蘇小梧已經有了決斷，再說什麽都已是無用功，遂抿唇輕笑。
    “不敢。”霧繞笑道，扭頭看向蘇小梧，“霧繞既然與殿下同行，必當盡心竭力。”說完之後便點了點頭轉身出了車廂，換雲歸進來坐。
    “還疼嗎？”蘇小梧幫淳璟揉樂透頭，笑道。
    “沒事兒，趕明兒就能練成鐵頭功了。”淳璟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忍讓蘇小梧擔心，扯著嘴角笑了笑。
    慕容辛白抬手拋給蘇小梧一枚粉彩的瓷盒，蘇小梧自然知道慕容辛白這個時候丟給自己的是什麽，輕輕笑了笑，揭開盒蓋兒，幫淳璟抹藥。
    “籲！”韁繩被猛地拉緊，馬兒仰頭發出嘶鳴，停下來腳步。
    蘇小梧忙伸手拉住虛靠在他身上的淳璟，這要是再撞一下，就真能練成鐵頭功了。坐在蘇小梧裏麵的洛迦淵忙拉住蘇小梧的胳膊，避免她被淳璟卷走，兩個人一起摔下去。
    “出什麽事了？”慕容辛白皺了皺鼻子，發覺空氣裏有一絲淺淺的血腥味兒，忙推開車門走了出去，霧繞已經跳下馬車趕上前去查看了，小狐狸在打開車門的那一瞬間噌地一下跳下了馬車。
    慕容辛白看著橫在馬車前的一具巨大的骨架皺了皺眉，蘇小梧和淳璟也相互攙扶著走了出來，看到那一滴血不剩的骨架瞳孔微微收縮。
    那是一具烈馬的屍骨，骨架還沒有幹，上麵還是潮濕的，看來是剛剛被吃掉，看它的模樣，根本沒有一點兒痛苦，死亡來得很迅速。
    霧繞蹲在骨架前，注意到在靠近地麵的位置還殘流著一小塊未被吃完的血肉。
    “螞蟻？”慕容辛白掩著口鼻，看到爬在那屍骨上殘留的血肉。
    “快離開馬車！”霧繞突然轉身看著站在馬車邊上的雲歸，看雲歸發愣，沒見他怎麽動已經將雲歸攬在懷裏，落回到原地。而遠處的馬車已經被黑色的蟻族包圍，馬兒沒來得及嘶鳴一聲，就已經被吞噬殆盡。
    小狐狸趴在蘇小梧肩膀上，身體不自覺地抖了抖，這樣快地把活生生的東西變成一具骨架，它也是大開眼界。
    淳璟瞪圓了眼睛往前走了兩步，被蘇小梧伸手拉了回去，半張著嘴唇，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扭頭看著蘇小梧，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這是……”
    等他說完這兩個字，那群螞蟻已經一溜煙兒消失在了叢林裏，有一小股的螞蟻王蘇小梧他們的方向爬了一會兒，扭頭追上大部隊消失了。清風一過，馬車的骨架化成黑灰消失在空氣中。
    所有人皆是一驚，心有餘悸，如果那些蟻族方才沒有離開，而是直接朝他們撲過來，真不知道要怎麽應對。
    雲歸看著那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蟻族，全身一個激靈，忍不住顫抖，如果剛才如霧繞慢一步，自己就要跟那馬車一起……
    “剛才那是什麽？”淳璟拍拍胸口，心還在噗通噗通地跳，“它們不會一會兒又回來了吧！”
    “這應該就是芮羅的馬了。”慕容辛白轉了一下手裏的紫竹笛，轉身看了眼身後的骨架，往更深處望過去，“隻是不知道她人現在何處，這姑娘真是急性子，我們不過稍慢一步，她就無影無蹤了，還要害我們為她擔心。”
    “即便你擔心她，她也不會承你的情。”洛迦淵說，“這些蟻族看來並不攻擊人，從這骨架幹濕程度來看，她應該走得不遠。”
    “那些蟻族名為啖血。”霧繞皺了皺眉輕聲道。
    在他懷裏的雲歸身體猛地一顫，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在他臂彎裏，忙滲透推開他走到蘇小梧身邊。
    霧繞看了一眼空落落的手，微微挑眉，背手往前走了兩步，“它們不像平常蟻族長居陰暗的地下，而是嗅著獵物的氣息逐風而行，向來以溫順的四腳獸為食。”
    “這樣大規模的行動，恐怕再厲害的野獸也不是它們的對手。”洛迦淵背著手往前走，眉頭緊蹙。
    因為沒了馬車，一行人隻能繼續步行前進，但如此一來對周圍的一切感知更加清晰，任何風吹草動都悉數落入耳中，敏感度也就進一步提升了。
    “可惜，它們卻對吃食很是挑剔，不肯襲擊巨型野獸是嗎？”慕容辛白分析著霧繞的話。
    “慕容公子說得不錯。”霧繞笑著說，“但原因並非口味挑剔，傳聞早年的啖血蟻族是天不怕地不怕，蟻族所過之處，無論是植物還是動物都難逃厄運。為躲避厄運，嗜血的猛獸就開始在身體內部分泌有毒物質，如此一來，造成了啖血蟻族大批量的死亡。啖血蟻族也在進化，它們嗅覺越發靈敏，十裏之外就能知道獵物身上有沒有毒，從而選擇下手對象。”
    “哦！原來是這麽一回事！”淳璟恍然大悟，看著想了一想，叫道，“這就叫趨利避害。想不到這麽小的東西還蠻聰明的。”
    “好在有驚無險。”雲歸輕輕拍了拍胸口，一副後怕的模樣。
    “雲歸，你是真應該好好感謝一下霧繞，若不是他，你現在很有可能被那些啖血蟻族當做沒有攻擊力的四腳獸吃得隻剩下一副骨架。”慕容辛白扭頭看著雲歸笑著打趣道，“若霧繞並非斷袖，你或許隻能以身相許才能報答她的大恩了。”
    “少主，城主和夫人可是交代我好好保護你的，你現在莫非是想要將我甩了？”雲歸輕哼一聲，挑眉看著慕容辛白，明媚一笑，卻並非真惱。
    “現在知道跟本公子耍嘴皮子開玩笑了，我看你剛才魂兒都嚇沒了。”慕容辛白揶揄道，“我剛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倚在人家懷裏，倒真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讓人心疼的小姑娘，這樣的你，如何保護得了你家少主我。”
    “聽。”月泠抬手擋住蘇小梧的去路，豎著耳朵聽周圍窸窸窣窣的聲響。
    “聽這聲音……”淳璟抱著小狐狸抖了抖耳朵，眼睛猛地瞪大，叫道，“這是那些螞蟻的聲音，它們真的又回來了！”
    話音剛落，幾人一回頭，就見堆成一隻四腳獸一樣的啖血蟻族朝著他們撲了過來，步子很大，表現地很是匆忙，很驚慌，不是為了覓食，更像是在逃命。
    月泠忙伸手拉著蘇小梧的手退站在一邊，那蟻族完全顧不得什麽食物，從他們身邊躥過，消失在遠處。
    “能讓它們如此慌張，倉皇逃竄，說明……”洛迦淵緊了緊拳頭，壓低聲音道。
    “更加凶狠的猛獸。”慕容辛白眉頭緊擰，微微眯了眯眼睛，伸手拉住蘇小梧的手腕兒，“快走！”
    蘇小梧輕功不行，小狐狸從淳璟懷裏跳下，化成一隻巨大的白狐，咬住蘇小梧的衣裳將她甩在背上，飛一樣地朝前麵奔去，甚至比輕功最好的慕容辛白還要快。
    後麵的猛獸不容小覷，竟然能夠隱蔽行蹤，若非蟻族的提醒，他們一行人根本就察覺不到危險的逼近。
    幾人施展輕功緊跟在白狐後麵，終於看到那蟻族的影子，並先一步趕到了它們前麵，將它們遠遠甩在後麵。
    不久之後就聽到痛苦的嘶鳴聲在後麵響起，林間驚起飛鳥，山搖地動。
    白狐腳步一頓，托著蘇小梧回過頭去，洛迦淵他們也停了下來，望著來時的方向，血腥氣隨著風飄過來，溫熱的，鐵鏽一樣嗆鼻難聞的味道。
    “我去看看。”霧繞朝蘇小梧點了點頭，飛掠過去，查看情況。
    “他不會一去不回吧。”淳璟說完，忙掩住嘴巴，覺得有些不吉利。
    “兩敗俱傷。”洛迦淵輕啟薄唇吐出四個字，解釋了那血腥味背後的意義，也順帶解釋霧繞此去並無風險。
    感覺到背上蘇小梧的情緒，白狐邁開步子，兜轉了回去。卻見那巨大的猛獸有一座小山包那麽高，身上爬滿了黑色的啖血蟻族，它不像馬兒一樣瞬間被吞噬殆盡，那些蟻族噬咬了怪物之後就會簌簌地往下落，接著又會有接班的蟻族繼續啃咬，地麵上已經落了一層黑糊糊的蟻族屍體。
    猛獸被蟻族的啃咬這麽地痛苦不堪，用力掙紮，卻不能將那些螞蟻從身上甩下去，倒是兩邊的樹木因為它掙紮的動作都被拍斷了。
    “真壯觀。”淳璟站在白狐身邊，看著前麵張著嘴喃喃道。
    “殿下，我們快走。”霧繞轉到蘇小梧身邊提醒道。
    蘇小梧也看清了兩方的局勢，輕輕點了點頭，掉轉回頭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趕。
    這樣匆忙地往前趕了近十裏，終於抵達一條溪邊，一行人才停了下來，準備休息。
    “姐姐，我們幹嘛這麽趕？那猛獸和蟻族不是打得不可開交嗎？而且我看它們實力相當。”淳璟憋了一路，此時停下來，終於有機會將自己的疑問說給蘇小梧聽。
    “你看那怪獸的身形還擺在那裏，那些蟻族卻已經落了一寸，誰的勝算更大一些？”蘇小梧笑看著淳璟解釋道，“蟻族雖然數量上占優勢，但那猛獸實在是太過龐大，而且身上分泌劇毒，所以那些蟻族隻是咬一口就會倒地身亡，那樣大的猛獸要蟻族要多少口才能吃完？”
    “可能沒等它們吃完，就已經死絕了。”雲歸在一邊蹲在溪邊洗了洗臉，回頭笑著對淳璟說。
    “雖然對猛獸來說蝕骨之痛不能傷它根本，但畢竟難以忍受，它本就是為了覓食而來，若看到我們，蟻族和猛獸的衝突也就不存在了，而且大量的失血會讓它繼續補充營養，它必定直撲我們而去。”蘇小梧接著解釋說。
    “小子，你要學的東西還多得很呐！”慕容辛白從懷裏摸出幾顆紅透了的散發著誘人果香的果子洗淨了遞給蘇小梧，輕輕拍了拍淳璟的肩膀，笑道。
    蘇小梧不禁開始佩服起慕容辛白的輕功了，他們趕路這麽急，他竟然還能抽出空摘這麽多的果子，真是不慌不忙。
    “哎，”淳璟看著他撇撇嘴，拿起一個咬了一口，果子流出紫紅色的漿液，甜得發膩，他捏著果子狠狠吸了一口，抬手看著慕容辛白，“我要花多少年才能學會你的老奸巨猾？而且有你在，我學它做什麽呢？我們這些人裏麵，有一個壞透了了就夠了。”
    “你倒是從來不知道吃人家嘴軟這句話。”慕容辛白笑道。
    “我沒讀過幾本書，你倒是說說這句話是什麽裏麵的經典？”淳璟微微挑眉，揚著下巴笑著挑釁道。
    “不管是什麽經典，歸根結底是從人嘴巴裏說出來的是不是？”慕容辛白說，“你既然吃了我的果子就該說幾句好聽的，不然，下次請你吃的可能就是漂亮的毒蘑菇了。”
    “哼，就是你耳朵壞掉了，恐怕也難從我口中聽見什麽順耳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