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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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麵的呂瑞卻更為不屑:“老張你是不曉得,那丫頭能進這裏,不過是靠父親的名聲。陛下這是為了補償薛致啊……”
另一位中書省的官員連忙擺手示意呂瑞小聲點:“那件事牽扯甚多,陛下已不願再提!”
“雖然不提,但她如何能得陛下任命,想必聰明人心裏都有杆秤!”
呂瑞有些不服氣,但也不敢繼續說下去,於是話鋒一轉,回到主題:
“就算她現在上趕著去巴結鴻臚寺的人,在咱們這裏,沒有表疏譯文的成績,到底還是個門外漢!”
他說完這一句,低低的“呸”了一句,將口中嚼的草葉吐了出來。
低矮的院牆另一側,從鴻臚寺趕回來處理典籍的薛齡蹲在牆下,安靜的聽完了他的最後一句。
薛齡想起第一次見到呂瑞的情形,一眼看去是個氣質儒雅的中年文士,卻怎麽也想不到,他其實是如此心胸。
果然人不可貌相!
她輕輕撥了撥手邊的草葉,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第二天一早,薛齡早早來到了存放奏疏的書閣內。雖然她的案頭還有不少典籍,但她心裏憋著一口氣,實在無心其他,於是決定先到書閣看幾份過去的表疏和譯文。
第一份奏疏是豐羅皇帝送來的,上麵說希望與朝廷互通有無,共謀發展。第二份奏疏是太子寫給陛下的,從地理位置、商業發展、文化傳播等方麵分析了他支持與豐羅交好的原因。陛下朱筆批複,認為太子所言極是,著蕃書譯語將這封奏疏譯
為豐羅語,給豐羅皇帝看過,剛好也表明我朝的誠意。
第三份是豐羅禮官所寫,說的是豐羅將派使臣到長安,其中羅列了使臣名單與具體計劃。
薛齡一一詳細看過,然後攤開紙筆,拿了蕭禮的那封奏疏,打算試著用豐羅語寫一份譯文出來。
隻是剛剛開始,薛齡便無奈停筆,看著蕭禮的措辭無從下手。
太子殿下遒勁瀟灑的字十分好辨認,語句簡潔有力,堪稱一份藝術品。但是,這樣的文字讓她寫成豐羅語,她覺得自己表達太有限!
她搖了搖頭,又拿起那份豐羅禮官的奏疏試著寫。這一次倒是沒有什麽難度,隻是等她洋洋灑灑寫完一篇,再看了看已經譯好存檔的那一封,不由得長歎一聲——
比起不知哪位前輩的譯文,她寫下的譯文雖然意思都在,但怎麽看都缺一份兩國邦交來往的氣度。
難怪呂瑞說她是個門外漢呢!
昨晚薛齡回到府中,越想越生氣,後悔自己沒有當場去呂瑞麵前找他說理。而現在,她突然十分慶幸自己昨夜的懦弱。
正這樣想著,外麵人聲嘈嘈,似乎大家都庭院外走去。薛齡放下手中的紙筆奏疏,起身看去。
隻見外間的庭院內,杜羽修等人已經恭敬站立。他見薛齡過來,立刻朝她招手。
“怎麽從裏麵過來,剛才卻沒見你。”他以為薛齡今天沒來,正著急的四處找她呢。
“剛才我在書閣裏。杜大人,咱們站在這是要做什麽?”
“昨天呂瑞他們沒和你說?”
“說什麽?”
“哎呀!殿下昨夜回來了,說是下了朝就往咱們這來呢!”
薛齡心中沒來由的歡喜,頗為期待的說:“原來是殿下回來了!”
這一句被不遠處的呂瑞聽見,更加印證了薛齡會與自己爭位的想法。
“臣等參見太子殿下!”
“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這是薛齡第二次在人多的場合中見到蕭禮。上一次春日宴,她知道自己穿著不當,連頭都不敢抬。而這一次,她一身黑色官服,待蕭禮請眾人起身時,她坦蕩與他平視。
因為午間要在東宮設宴,蕭禮此時身著全套的太子冠服,與薛齡平日所見十分不同。
“殿下,您交代的表疏譯文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呂瑞對這項任務很是上心。
蕭禮的目光有意無意的在人群中搜索,聽到呂瑞這一句的時候,已經見到了站在隊伍邊上的薛齡。她一身黑色長袍,不施粉黛,站在一群男人中間,白的似玉一般。
所謂玉人,莫不如此。
當然,這隻是他一瞬的心思,幾乎就在呂瑞話音落下後,蕭禮便開口:“父皇安排的典籍如何了?”
“這……”呂瑞隻覺得心頭一凜。這才意識到,典籍譯文是皇帝親自安排,太子必然會十分重視,他此前一味同薛齡那丫頭比較,竟把正事給耽誤了!
一陣沉默,眾人皆下意識看向一直為此忙碌的薛齡。
“薛齡?”蕭禮在一片安靜中突然喚道。
“臣在。”
她躬身上前一步,知道蕭禮要問什麽,十分有把握的說:“諸位大人都忙於奏疏之事,薛齡鬥膽,請求鴻臚寺譯語人相助,部分典籍已經完成一半了。”
呂瑞絕望的閉了閉眼,這個薛齡比他想像的要聰明許多。
“不錯,奏疏譯文與典籍譯文該當同時進行。你接著安排下去。”
“是。”
幾位蕃書譯語暗地裏交換了眼神,然後齊聲道:“我等聽從薛大人吩咐。”
眾人離開後,蕭禮見薛齡朝書閣方向走,唇畔漾出一抹笑意,也跟了過去。他走在她身後,她因束起頭發而露出的半截後頸幹淨纖長,整個人更是一番亭亭玉立之姿。那一身黑色官服將她的腰線勾勒的恰到好處,背影是清俊公子,小小耳垂卻玲
瓏剔透,讓他想起那日初見,女子垂眸時,兩側腮邊微垂而下的水色琉璃。
“齡兒?”
見她始終沒發覺,蕭禮隻好將她叫住。
薛齡回頭,其實她早就覺得身後有人,但她以為是呂瑞,為了避免尷尬,索性不回頭。
“原來是太子殿下。”薛齡拱手施禮。
“你去書閣做什麽?”
“薛齡已是中書省的蕃書譯語,自然要學習如何寫奏疏譯文。”
兩人一邊走進書閣,一邊說著。蕭禮見身側人神情認真又稍顯憔悴,又見桌案上有放著幾本奏疏,知道她一早就來此用功了。
“向來奏疏譯本費神,你又要負責典籍,可有什麽要我幫忙的沒有?”蕭禮淡淡的問道。他既想著要為薛齡分擔一些,又怕她疑心自己不信任她。他知道,薛齡和他一樣,對自己要求很高,所以任何事都不願意假手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