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心思煩亂
字數:3806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鴻臚寺女官 !
第二日,薛齡照例先在中書省內辦公事,手下卻總是著急出錯。
書案上的豐羅公文,寫的是雲邊縣與定縣河道之事。
明明其中一句“寧雎河道狹窄,尚不可通行船隻。”從她腦子過一遍,寫在紙上,就成了“此女年十六,三代公卿之後,性溫婉淑德,嫻靜有禮。”
那個“禮”字的筆畫,她以極慢的速度寫就,墨汁早就洇作一團。
她搖了搖頭,十分無奈地將寫錯的紙張撕毀放在一邊。
“薛大人似乎在想什麽人?”奇異的語調響起,一向活潑閑散的杜羽修過來,見薛齡案頭許多寫壞的廢紙,隨口一問。
隻是他這隨口一問,卻正好說中了她的心事。
薛齡揉了揉發紅的耳根,狀似無意的說了句自己今日有些勞累,便低頭鋪開紙張,打算重新再寫。昨日她從東宮出來後,又去了鴻臚寺安排近兩日的隨行譯語人。當時禮官也在,她特意問人要了名冊來看,禮官隻以為這與最近豐羅官員行程有關,於是將存在此處的幾
份名冊給她拿了一份。
薛齡回府後端詳了一夜,其中都是世家貴女,以外姓的王公伯爵居多。她素來記憶力極佳,來回看了幾遍,裏麵的內容想忘也忘不掉了。
“恭順柔嘉……”
薛齡再次將紙撕毀,換上一副懊惱的神情。
窗外一陣雀鳥鳴叫之聲,嘰嘰喳喳地甚是悅耳。
薛齡沉沉思索著,沒多久,便恢複一貫的清冷模樣。
她心中如此牽掛此人,不正是女子常有的心思。再者蕭禮又沒說非要從名冊中擇一人成婚,自己如此模樣卻是為何?
她起身,靜下心來整理思緒,將紙張一股腦收拾幹淨,又把公文逐句看過。重新下筆之時,心神已定。
……
“諸位大人,此處是長安附近最大的寺廟,也是高僧設立譯場之處。”薛齡悄悄揉了揉久站而有些酸痛的腰,繼續用豐羅語對諸位使臣細細解釋著。
今日午後,使臣一行根據安排參觀興教寺,近來幾位隨行譯語人恰好都有事,所以薛齡隻好自己來做。
黑色官袍的女子領著眾人緩步前行,幾位大人在長安住了一陣,也知曉許多風俗故事,見薛齡豐羅語說得極好,一路上拉著她問了很多。
於是天南海北、神話傳奇,薛齡把自己知道的都講了一遍。
此時日影西斜,原定用一個多時辰略略介紹一番的,也不免耽擱到了現在。
兩位鴻臚寺的禮官跟著使臣一行走著,見薛齡已經帶著使臣看完最後的院落,都鬆了一口氣。
其中一位年長的低聲開口對另一位禮官說:“等下我直接帶著使臣一行回客館用飯,盧大人同薛大人善後。”
“極是。”
本來等在客館內,負責晚宴的隨行譯語人見使臣一行久久未至,早已經親自到了山門下等候。
隻待使臣一行遊覽後下山,便有車轎直接將他們送到客館。
“薛大人趕緊喝些水休息罷,此處的山泉水很好。”
山下的小亭內,盧誌毅與薛齡將使臣一行送上馬車後,決定原地休息一陣再走。
“多謝盧大人!”
她早就聽說盧誌毅善烹茶,見他將甘冽的清泉水煮沸,又取出他隨身帶的新茶,動作熟練不疾不徐,倒教她想起一個人來。
很快,清香撲鼻的茶湯入口,她頓覺心中清明,一掃疲勞困倦之感。
兩人歇著悠閑,盧誌毅便與薛齡說起了最近的瑣事,說著說著,就提到了一月後的中秋宴。
“中秋宴?不是僅祭祀這一項嗎?”薛齡疑惑。
盧誌毅搖了搖頭,喝了口茶說:“據說這中秋宴本來在乞巧節時就該辦了,可當時殿下說時機未到。”
薛齡一頭霧水,但也抓住了其中關鍵:“乞巧節辦的宴會照例說都是女子出席……這麽說,中秋宴是為殿下選妃而設?”
盧誌毅趕緊做掩唇狀,示意薛齡不必講明。
但看對麵女子神色大方坦然,覺得自己如此也的確沒有必要,便也點點頭算是回答了。
“隻是中秋宴向來是皇家家宴,如今卻要如何安排?”薛齡頗為關心地問。
盧誌毅剛好負責此事,他笑笑:“這個簡單,朝中適齡未婚男女頗多,一道宴請了,大家相互見見,總能成個幾對兒的!”
說罷他又皺起眉來:“當時我與幾位大人商議此事,卻萬萬沒想到,準備請柬之事落在了我自己頭上!”
薛齡樂了,下午還有豐羅官員問“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句話的意思是什麽,她當時冥思苦想才舉了一個例子出來,如今麵前盧大人倒是個現成地絕好例子。
“薛大人可別笑,按照令尊的官位品階,薛家女兒的名字,也當在請柬之中。”
薛齡一愣,隨即更樂了。
什麽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什麽叫天時地利人和全占,她就是!
上午才意識到自己的小小心思,此時此地便得知,自己有機會與蕭禮在中秋宴上碰麵。
隻是見殿下上次春日宴時的模樣,似乎並不喜歡如此……
她神色恢複平靜,試探問道“殿下可還願意?”
“殿下當即就同意了!因此陛下極為重視,親自命我等操持安排。”
“什麽?”
幾日沒見太子殿下,原來當真如眾人所說,殿下在東宮仔細選看名冊呢?
薛齡上午才平複的心情,此時又亂作一團。
“哈哈!嚴大人當時也是這個反應,都未料到殿下居然如此爽快。”
他給薛齡又斟了一杯茶,繼續說:“殿下此次果真是上心,還親自過問了請柬等一幹細節。”
“辛苦盧大人了。”薛齡幹幹笑了兩聲,又客套一陣,才各自離去。
若是蕭禮依舊一副不樂意的樣子,薛齡反倒放心些。可他如今興致勃勃地準備……
薛齡不敢深想。
回程的馬車上,她心中煩亂,迷迷糊糊打盹兒,一會兒想著一個月後的中秋宴,一會兒想著蕭禮手中的那份名冊。她的眉頭緊緊鎖著,似乎比前些日的忙碌更耗人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