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薛主簿的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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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我忘了,勞煩方大人。”薛齡似乎是想到了兔子心情很好,十分輕鬆地看著方瑞青,示意他幫她解釋。
待方瑞青將薛齡剛才的話用豐羅語複述一遍後,留學生們更是不理解了,一個個都用懷疑地眼神盯著方瑞青,那樣子好像在說:大人是在亂講的吧?
薛齡繼續說故事:“三隻兔子中,有一隻喜歡吃樹葉,另一隻喜歡吃青草,還有一隻比較好養,從不挑食但吃得最多。”
金洋聽著,快要急哭了。“可它們長得都是雪白的一團,我也分不清楚。所以那天,喜歡吃樹葉的兔子見我拔了青草喂它,很不高興,小鼻子一動一動地嗅啊嗅地,一轉身在青草堆上撒了一泡尿。
”
薛齡說得坦然,一邊的方瑞青一句句解釋著,卻悄悄擦了擦額頭的汗。
“哈哈哈哈,這兔子還報複呢!”豐羅少年聽完笑了起來。
薛齡點點頭,繼續道:“不止呢,那愛吃青草的兔子見了,一跳一跳地過去,將另一隻兔子愛吃的樹葉擠到了旁邊的水潭裏。”
金洋捂著臉,想逃出去。
他發誓,以後再也不想聽到“兔子”這個詞了。“其實青草和樹葉還有很多,可兩隻小兔子都不吃了,雪白的兩團毛茸茸地小家夥,就這樣在我眼皮子底下打了起來。”她說完,眼神往聞人熙和趙之元的方向分別飄了飄
。待方瑞青解釋完,薛齡頓了頓才繼續道:“我著急啊,就把樹葉和青草攏到一起,想讓它們吃。沒料到,那隻吃得最多又不挑食的小兔子睡醒了,蹲在我身後把樹葉和青草
都給吃光了。”
說完,她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趙之元聽著,怎麽都感覺,太子妃殿下剛才說的“兩團毛茸茸地小家夥”,其中一個是自己呢?
隻聽她頗為遺憾地補充了一句:“可憐那兩隻小兔子,隻能餓著了。”
方瑞青用豐羅語替她解釋著,似乎明白了什麽,目光灼灼地看向薛齡,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果然,薛齡說:“從那以後,我就給兩隻兔子定了個規矩——”
她將身前案幾上的筆墨攤開,邊寫邊說:“第一,不破壞對方吃的青草或樹葉;第二,不能因為喜歡的東西不同就互相敵對。”
廳中眾人愣住,都聽懂了薛齡的用意。
他們今天如果真的動手了,所有人就都是兔子。
金洋探頭望了望薛齡身前的紙,想著:難不成她要把給兔子定的規矩寫下來?
很快,那紙拿起,上麵寫的是:相互尊重,同異共存。
八個字清秀有力,恰如她一貫清冷的聲音與氣質。
“對不起,我道歉。”趙之元突然站了起來,用豐羅語對隔得老遠的聞人熙說。
他紅著臉解釋道:“我……最近豐羅語總是學不好,心情差,聽你們說麵餅難吃的時候,我正吃麵餅呢,一時衝動……起了爭執。”
他模樣清俊,此時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認了錯處,倒叫人忘了剛才他凶悍無禮的那一麵。
“我也不對,看你吃麵餅就和他們幾個說起來,完全沒有考慮你的心情。”
說完,他又用漢語補充了一句:“我……我不要當那種……被餓一天的兔子。”
他第一次開口說漢語,語調奇特難懂,隻有“兔子”兩個字發音十分標準。
“撲哧”一聲,金洋當先笑出聲來。
廳中之人再也忍不住,片刻間笑聲此起彼伏。
有了聞人熙這句話,大家再也忘不掉薛齡的一番“兔子”言論。
後來幾日,留學生與弘文館的學生們但凡稍有不和,總會有人在邊上提一句:“你忘了薛主簿養的兔子了嗎?”
有不知情的人問:“什麽兔子?”
“象征和平的兔子。”弘文館的學生答得高深莫測。
“謔!真是頂頂好的兔子。”
東宮,承慶殿。
正在處理公文的蕭禮抬頭,便看見在另一張案幾前端坐的美人。
她不施粉黛,燭火微微跳動間,將她的眉目變得生動起來,神情卻依舊認真專注。
蕭禮撐著下巴悄悄看著,嘴角漾出一抹自然的笑意。
半晌,薛齡像是有些疲乏,揉了揉眼睛才將手中的書籍翻過一頁來。
“齡兒,我想養兔子。”他低低道,華貴的聲音有幾分笑意。
薛齡一時反應不過來,問:“什麽?”
她出聲時順帶抬頭,眼睛卻還留在書卷的一行字上。
蕭禮看佳人對自己並不在意,無奈的搖了搖頭,添了一句:“外麵人都說,東宮裏有三隻兔子,我也想養。”
“你……”
東宮哪有兔子?那日的故事是她編來給少年們講道理的。
她情急之下想起的是兔子而非其他動物,不過是因為前幾日聽魏清頤偶然提起,說是京城最近流行養那種兔子罷了。
“你的意思是說,咱們真的養三隻來,把我這個謊圓一圓?”薛齡想了想,特意悄悄湊過來問他。
她一向覺得,蕭禮的話從來都是有深意在裏麵的。
“不是。你想,兔子抱在懷裏,小小的一團兒,又乖又可愛。”蕭禮說得坦然。
隻是他越坦然,薛齡越覺得此中有深意。
“那明日我抱三隻回來。”
也許這用意很深,他不方便現在說出來罷了,她皺眉認真地想。
“可是兔子會啃咬書冊公文,身上還有些味道……”蕭禮說到氣味,還特意掩住了口鼻,似乎是難以接受。
“那我們養在院落外麵?”
蕭禮搖了搖頭。
“給它們熏香?”
蕭禮沉默看她。
薛齡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傻。
“那……”薛齡正要說“那便不養了”,剛說出一個字,便被蕭禮擁入懷中。
殿內的炭火被燒得通紅,驅散了初冬的寒意。
她畏寒,自覺把身體縮在了他寬大的袖袍間,感受著身側人的體溫。
她身著淡白色衣袍,發絲散落下來,蕭禮一下下輕輕替她順著。兩人都忙碌了一天,此時得了片刻清閑,都覺得十分愜意。隻是沒多久,薛齡便覺出不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