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心意與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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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說,他可會明白自己的心意?
    “包紮好了。”蕭禮的聲音依舊沒有絲毫變化。
    聞言,她的心顫了顫,久久難平。
    溫暖的衣衫覆著她的後背,他將自己的外衫也蓋在了她身上。
    隔著薛齡的傷口,蕭禮從背後默默擁著她,輕輕將下頜放在她的脖頸邊上,問:“齡兒,你冷不冷?”
    這是……避而不談嗎?
    山中遠遠傳來陣陣野狼的嚎叫聲,聽上去讓人心頭一凜。
    可不知為何,她心思全在身後人的身上。
    半晌,薛齡撐著身體側首,不顧扭轉身體時有些異樣的搖晃,隻想看清他眼底的情緒。
    可當她整個身體轉過去時,自己的唇恰巧落在了他的鼻尖上。
    男子滿意地輕笑一聲,這才用額頭抵住她額前的碎發,柔聲說:“齡兒,我都知道。”
    巨石側麵的小小砂礫不知為何落了下來,一如她心中塊壘久懸落下。她的額頭被他抵著,聽見蕭禮再次開口:“我曉得齡兒的心意,自然不會氣惱。”
    言罷,他側首將一個輕淺的吻落在了她微張的唇上。他的氣息籠罩著她,趁薛齡愣神之際,他又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頭。
    “我沒洗臉……”這一句出口,她就後悔了。
    怎麽剛剛鼓起勇氣說出心事,自己便跑題了?
    薛齡紅著臉,試圖重新回到正題上,想了想認真補充道:“那個……我從前確實同永安侯有一番交情。隻是時過境遷,已經各自忘卻看淡了。”
    說罷,她坦然迎向蕭禮的目光,等著他問話。
    她想好了,就算在蕭禮眼中看見嗤笑或憤怒都無所謂……此事既然被辛雪鶯利用至此,便不再是她一人的事,遲早得同他說明白的。
    “都過去了。但望我與齡兒白頭到老。”
    對麵,蕭禮眼底情緒如一,望向她時如此說。
    四目相接,薛齡本想再提一提當日周淇說起的《秋江芳華圖》,但見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眼中時,突然明白,這一切再沒有什麽必要。
    就像她自己說的,時過境遷,早已看淡。
    “嘶……”
    她對著蕭禮點頭時,頸側意料之外的痛感襲來,薛齡下意識發出一聲痛呼。
    原本瑩白修長脖頸上,一深一淺兩道刀傷隱於被掐得青紫的皮膚之下,剛剛愈合的傷口不知何時被撕裂開,鮮血黏著散落的發絲,稍稍一動就將皮肉扯開一分。
    蕭禮著急處理她背上的傷口,倒忘了這裏的。他小心地撩起她的發,連忙將藥草汁液一點點塗在那傷口處。
    “別……脖子塗綠了,不好看……”薛齡忍著痛,似乎有些抵觸。
    本來是一句玩笑話,蕭禮正欲拿起腰間藥粉的手卻不可抑製地抖了起來。
    他在客棧扮作店小二時,第一眼便見到她鬢發散亂,巴掌大的小臉被人塗得髒汙不算,還有受掌摑的痕跡……若不仔細瞧她的眉眼,險些就要認不出。
    她那樣被幾個南齊人押著坐下,眼神死寂無光,卻一直筆直坐著,一句哭鬧都沒有。她當然會痛、會害怕,卻自始至終端坐昂首,因為他曾同她提過:“作為鴻臚寺官員,代表的是朝廷形象、長安風骨。每一位官員都要同禮官一樣謹記禮儀,越是身處危急
    的情況之中,越要注意從容風度。”
    那時薛齡剛剛同方瑞青一同接手鴻臚寺主簿的職責,聽了蕭禮的話,她眼睛亮了亮,看著他思索半晌總結道:“儀態端方。”
    一句儀態端方,她從榮光加身之初記到現在。
    “齡兒……”
    他替她仔細檢查處理著脖頸和手臂上的細小傷口,一遍遍靠著這些傷痕,回想這幾日薛齡遭受的折磨。
    “嗯?”
    聽她應道,蕭禮幫她將長發束起,卻良久無話。
    “齡兒……”這一聲似歎息,薛齡被他攬在懷中,安靜溫暖之中有一絲困意襲來。半晌,她察覺額頭有些濕潤,也不抬首,輕輕撫了撫蕭禮的下頜,將那濕潤替他拭去。
    “我們別再分開。”他沉聲說道。
    “嗯。”
    兩人在冬夜裏的漆黑石洞中相擁取暖,彼此心意相通。
    隻是誰也不會料到,在這之後,還有時日更久的分離在等著他們。
    ……
    山中的夜半極冷,天色最暗時,巨石另一側傳來悉悉率率的響動,蕭禮將薛齡擋在身後,無聲拉緊兩人身前的老樹藤。若來的是敵人,蕭禮就會帶著薛齡借力攀上石壁,待將對方盡數引進來後,直接撬動山石。早已被挪動過的山石中一旦有了空隙,頃刻間便會有無數大石塊落下,任對方
    功夫再好也無法對抗。
    正因為有了這樣足以自保的法子,蕭禮才敢帶著薛齡在石洞中長久待著。
    此時聽聞那響動聲越來越近,他穩穩環住薛齡的腰,已經做好準備向上攀去——
    “殿下!屬下前來救駕!”
    是張玉帶著近衛到了。
    蕭禮一皺眉,這才撤了防線。
    他將近衛帶來的外袍給薛齡披上,看了看外麵的月色,問道:“按照你們的速度,不應該這麽快。”
    薛齡:“啊?”
    還有質疑護衛來得太快的?
    原來,幾人找不到薛齡和南齊人的蹤跡時,太子殿下當機立斷,和近衛各自改裝易容後,在周邊的客棧莊戶等地守株待兔。
    按照原計劃,張玉最早也應夜半才能發現蕭禮所在的客棧有異,就算他不眠不休循著記號過來,怎麽算都應該是破曉十分才到。“是永陽道上有地震,唯一的兩條路因山石泥土滑落被阻斷。屬下見此,料定南齊人不會再選此路,因此做主叫上了楊俊,直奔到那客棧尋殿下蹤跡,這才在半道上解決了
    那些南齊人。”
    他喘息著解釋一番,薛齡這才趁著外麵的月色注意到,張玉和楊俊身上臉上都是血跡。
    不過好在,這些血都是別人的。“屬下擅作主張,望殿下恕罪。”兩人不知太子殿下的安危,情急之下殺紅了眼,此時冷靜下來,知曉自己打亂了蕭禮的計劃,連忙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