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攜手奔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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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鐐銬太重,薛齡手上使不出這樣大的力道。
    她手抬到一半無力,卻也不停下,隻將手腕一翻,用盡全部力氣,那瓷片尖銳的一角狠狠朝自己心口刺去!
    前一瞬還躬身討好的小二眼神一變,立刻閃身到了薛齡身側,伸手止住了她的動作。
    一陣久在後廚走動的油漬味道靠近,她的手被那人寬大的手掌用力握了握。
    她一驚,本能地抽手,卻突然瞧見對方的一雙眼睛——
    乍見時沉靜如深潭,再看卻思念如海。
    霎時間,薛齡眸底迸發出喜色,隻是那喜色還未褪去,她神情一變,無聲說了一句:“你快走!”
    “好不容易找到你,我才不走。”黑瘦的小二幹脆輕輕攬過她,滿是憐惜地將薛齡的碎發理了理,語氣頗為堅定地說。
    他一出聲,哪裏還是方才那個絮叨的小二?
    這聲音華貴清越,讓人想到端嚴肅穆的大殿,鍾磬齊鳴,金玉交擊。
    蕭禮。
    薛齡聞聲,直嚇得往南齊人所在的方向看去,這才發現,人已經不知何時倒在了桌前。
    “這群人太狡猾,扮作送葬抬棺的出城……如今又冒充押解囚犯的官兵!”他看著倒下的人,將肩上搭的麻布蓋住那人口鼻許久,直到洇出黑紅的血來才鬆手。
    薛齡無聲地在邊上看著,這才曉得,那麻布上浸了毒。
    “齡兒……你受苦了。”他說這一句的時候語氣溫柔,一麵抬手將臉上的易容之物一一取下,露出了幾分原本的麵目。
    雖然仍是一身粗布短打,卻挺直了腰背,氣質驟變。
    聽了這一句安慰,又見他熟悉的麵容,不知為何,之前她的堅強突然都暫時化作了委屈的淚。
    薛齡眼眸模糊,拚命地想忍住淚水,於是便玩笑著低低說了一句:“我得救了,不用求死了。”
    她一出口卻氣息不穩,顯然已經十分虛弱。
    身側的蕭禮重重點了點頭。
    隨即,他看見女子脖頸上的兩道紅痕,眼睛一紅,低頭扶著她坐在桌前,蹲下將薛齡手腳上的鐐銬鬆了,這才顫抖著手查看她背上的傷口。
    瑩白如玉的肌膚上,暗紅色的傷口觸目驚心,因為拔刀後沒有仔細處理,這一塊皮膚上不僅添了新傷,周邊還有幾處化膿、腫起的地方。
    “這群混賬!”伴隨著薛齡一聲隱忍地悶哼,蕭禮語帶殺意地說了這一句。
    太子殿下自出生起便過著談笑皆鴻儒的日子,市井之語他聽過甚多,卻從未出口。這一句怒斥已經是生平最大的惡言。
    也許南齊朝廷從未預料到,也正是鄰國的太子殿下在鄉間客棧的這一聲怒斥,讓南齊的白氏王朝在未來一年中,經曆了史上規模最大的一次血色政變。
    “不對!”
    蕭禮將傷口仔細包紮後,便見薛齡皺著眉頭說道。
    “那晚動手劫下魏府馬車的南齊人有五個,今天……”她十分不情願地逼迫自己想著剛才在馬車中的那一幕幕,重新算了一下,大叫不好:“少了一個人!”
    蕭禮當機立斷:“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走!”
    兩人剛剛從偏門離開,便有一人到了客棧大門處。那人警惕地環顧四周,確定沒有異樣才往客房走去。
    剛到了客房門口,他便察覺有一絲不對。眯了眯眼,他退後兩步,就在用長刀將門打開的一瞬間,一聲號令發出:“人不在!快給我搜!”
    他一聲令下,七八名服飾各異、偽裝成農戶的高手立刻攜著殺氣而來。
    原來,那夜知曉了薛齡身份後,這人料到此行不易,當先離開去搬救兵了!
    這一小隊南齊精兵根本無法入城,為了不暴露行跡,便長久蟄伏在附近的村落之中,三三兩兩隱匿於此,隻待一朝令下聚集……
    這才是這群行擄掠之事的南齊人最有力的武器!
    知己知彼方能戰而不殆。可就連蕭禮的近衛都漏算了對方的戰力。
    “齡兒,我們向南去。”此時,蕭禮將因一陣奔逃而虛弱不已的薛齡背在肩上,一邊加快步伐一邊不忘了跟她說話,生怕背上的人暈了過去。
    薛齡知道他的用意,撐著沉重的眼皮,強打起精神問他:“為……什麽?”
    她後背傷口再次裂開,一大片血跡浸透衣衫,混著汗貼在身上,卻在陣陣疼痛中已經顧不得難受了。
    “向南兩處客棧都是張玉的人,隻要今夜我們不露了行跡,天亮便會有近衛找來。”他平複著氣息說著,似乎是在安慰她。
    薛齡艱難地回望一眼,見剛才的客棧已經離二人很遠,似乎還起了大火。
    此時暮色漸濃,身後火光像赤紅的鬼眼。她咬了咬發白的唇,提醒道:“他們發現人不在客棧,多半已經追過來了。我們……我們直接進山。”
    “你堅持一下。”聽背上的人聲音更加微弱了,蕭禮腳步加快,當先從一塊嶙峋地山石邊攀了上去,另一手還牢牢抓著薛齡。
    她見狀,立刻將兩隻手緊緊箍住了他的肩,道:“你別怕,我……我還有力氣呢。”
    “嗯,抓好。”
    他不再多話,立刻雙手借山石之力一個縱身,穩穩地攀上了高處。
    兩人不知又這般前行了多久,終於在月色之下找到了一處可供人隱蔽休息的巨大山石。
    蕭禮將附近可用的藥草采來給薛齡處理傷口,便聽薛齡迷迷糊糊問道:“那日使臣送別的大宴,你讓我回去休息,可是在氣我……氣我同永安侯私下會麵……”男子仔細地用草藥汁液擦拭著她的傷口,被她這樣一問,明顯愣了一下,正待開口,便聽薛齡接著說:“你送我琴後,最想聽的……是春日宴上的《如暮》……可我並不想…
    …”
    那暮色沉沉之中雪花飛舞的景象,更多的是關於周淇的記憶。
    她頓了頓,想了很久,似乎在斟酌用詞:“……我想彈給你聽的,從來都不想與他人扯上關係。”薛齡的聲音帶著顫抖,不知是草藥汁液混著藥粉敷在傷口處太痛,還是情緒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