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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聲，他原本失態的神情瞬間回神，像甩病菌一樣的抬手甩開我，麵無表情的道，“下車！”
    我趕緊下車關車門，他隨後鎖了車，大步往醫院裏走，剛走沒幾步，忽然又停步警告我道，“蘇婉清，我勸你以後不要再試圖勾引我，這對於我來說，沒什麽用處。”
    我：……
    我勾引你？
    這一瞬間，我真是氣得想要咬死他了。
    於總你哪隻眼睛看到是我在勾引你了？你是有精神幻想症吧？我氣恨恨的想。
    “還愣著幹什麽？我告訴你，別想跑！”
    見我愣在身後不動，他回頭又喊了我，好吧，我氣得渾身哆嗦。
    頂頭上司惹不起，有精神病的頂頭上司更不好惹，我臉一抽，趕緊小跑步跟上。
    從停車場到電梯，也不過幾步路的距離，他長手長腳走得快，我有點幾乎跟不上他的節奏。等他按亮了十八樓時，我才剛剛進去，隻差一步就要被他關在電梯外了。
    我憋了一肚子的氣不敢吱聲，有點想不明白，小落與他是什麽關係？
    若說兩人是情侶，分明也不像，可若說不是……他對這事這麽上心？
    “等一下到了病房，你最好有個心理準備，無論看到什麽都不要出聲，明白了嗎？”
    電梯到了十八樓，於洋又囑咐我說，這時候，他又變得溫文爾雅君子如蘭了，我張了張嘴，下了評價，這就是一個重症的精神分裂症患者，隨時可以發狂，隨時準備用藥。
    我乖乖應了，於洋也再沒說話，抬步出了電梯往病房走，我默默跟上，不知道他葫蘆裏賣的什麽。
    醫院走廊是沒有窗戶的，天花板上的白熾燈二十四小時不滅，走廊裏沒有任何醫護人員，甚至連家屬都沒有。
    於洋的意大利手工皮鞋踩在大理石麵的地板上，發出“嗒嗒”的響聲，我有點害怕。
    “於總。”
    我趕緊小跑兩步跟上，於洋沒有理我，隻回頭看了我一眼，眼裏有著我未知的嚴厲，我心一顫，硬生生吞了口水，將想要說的話吞了回去。
    他剛剛警告我的，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要出聲，我轉轉眼就忘了。
    訕訕落後兩步，小心翼翼跟著走，生怕丟了自己。我腳下無聲，他走得有力，整個走廊就隻有他的腳步聲，一聲一聲像踩在我的心上，心跳如擂鼓一般難受。
    我聚精會神的走著，天花板上的白熾燈忽然猛的閃了一閃，滅了。
    我嚇了一哆嗦，下意識尖叫，又反應迅速捂了自己的嘴，於洋似乎沒看到滅了燈，依然邁著穩健的步子往前走。我忍著想要衝口而出的尖叫，硬著頭皮跟上。
    可我每走一步，天花板上的燈就忽然驟亮又驟滅一盞，短短幾步路，我卻像是走了一百年，身上滿是冷汗，腳步沉重的幾乎要抬不起來。
    終於，走廊上的最後一盞燈，也跟著滅了。
    我眼前一片黑暗，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就在這時，我呆呆的發現，於洋似乎不見了。
    剛剛還一直聽著他的腳步聲，像踩在我的心上似的，讓我呼吸困難，這之後……似乎慢慢的就失去了他的身影。
    我回想著，有些懊惱，既氣於洋的沒愛心，不知道等等我，也氣這破醫院的設施，走廊的燈怎麽說壞就壞，醫院就沒人管嗎？
    正要摸黑試探著向前走，耳邊忽然一聲極輕的“咯咯”笑聲，帶著玩味，帶著愉悅，我對這聲音不陌生，靜了一下，順著聲音的方向，驚喜的喊道，“小落，是你嗎?”
    一陣“蹦蹦”的聲音，頗有節奏的跳落在地板上，像是玻璃彈珠一樣的動靜，我笑了笑，真的開心壞了，“小落，你還活著，真好。”
    我激動的轉了身，摸黑順著那聲音的方向走過去，彈珠跳不動了，“咕嚕嚕”滾到了我的腳邊，我停下腳步，彎下腰將玻璃珠摸起來，握在手心，圓圓的，涼涼的，還真是一個玻璃彈珠。
    小落的聲音“咯咯”笑著，引導著我繼續往前，我摸到了一麵牆，又像是一扇門，我試探著推了推，真的就推開了，門一打開，有微弱的光亮傾泄而出，我邁步而入，將走廊的黑暗再度關到了門外。
    房間的燈也不太亮，小落側身躺在床上，麵朝裏，見我進來也不起身，依然隻是咯咯笑著，似乎很開心的樣
    激動的上前，眼淚忍不住又落下來，又哭又笑的道，“小落，你沒事，真是太好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麽辦了……”
    小落是我最好的姐妹，她死了，還是那樣淒厲的死在了我的嘴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小落不再笑了，但也不說話，她轉過身，腦袋低垂著，長發遮了臉，我有些奇怪，“小落，你怎麽了？你說話啊，如果還在生我的氣，那我也給你咬回去好了。”
    我一臉真誠的低了頭，伸了脖子向前給她，我真的是很在乎她這個朋友的。
    然後小落的聲音又笑了起來，她依然頭也不抬，聲音有些金屬感的質地，很詭異的嗡嗡說，“小清，你真的要給我咬嗎？”
    這話問得奇怪了，我說願意，那肯定就是願意的。可小落既然這樣問，那就有她問的理由，頓時就連連點頭道，“小落，我當然說真的。我知道這件事是我不對，差點害了你，可我也真的不想失去你這個最好的朋友，如果你咬我能消氣，我給你咬。”
    我一副誓死如歸的表情，小落似乎又笑了，長發披散在臉上，無風自動，好像剛剛的對話隻是開個玩笑一樣，我開心了，然後又高興的看著她，失而複得的感覺，讓我忽視了周圍的一切。
    小落能夠這般大度的原諒我，對於我來說，是這世上最陽光明媚的事情了。
    心情一放鬆，就背對她坐在了病床上，床有些高，我腳離著地麵，索性就晃著雙腳，又嘰嘰喳喳的與她說，“小落，你不知道，你剛進了醫院，於總就把我好一頓罵……我看於總真的很關心你呢。要不要給我說說，你們兩個……是不是在談戀愛？”
    我一副八卦的心，想到什麽，又回身去戳她的臉，戳出去的手像是戳到了一個大冰塊一樣，冷得我打了個哆嗦，忍不住訝然，“小落，你冷嗎？臉怎麽這麽涼？”
    這一回身，忽然發現小落一雙手正高高抬著，像是要圈著我脖子，再摟住我的肩一樣，姿勢還有些怪異的僵硬。
    我有些納悶，“小落，你怎麽了？”
    她見我忽然轉身，似乎也有些意外，趕緊就若無其事放下了手，頭發往兩邊分了分，露出了她過分蒼白的半邊臉，聲音嗡嗡的說，“嗯，是有點冷。”
    “唔，怪不得鼻音重，我都忘了你剛剛醒來，是要多注意一下的……來，我幫你暖暖。”
    我熱情的說，伸手捂了她的手。
    人呢，就是不能做錯事，一失足成千古恨，如果不是因為我，小落不會變成這樣，我抱著這樣恕罪的心理，幫她暖了好一會兒的手，過了一會兒又歡歡喜喜脫鞋上了床，順便把我剛剛撿到的玻璃球還給她，“小落，這是你掉的吧，我幫你撿回來了。”
    我很開心，小落能夠再度陪在我身邊，並且能原諒我，這對於我來說，就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
    玻璃球塞到她手裏，我們兩個一起躺在這間病床上，拉了被子蓋好，看著頭上的天花板露著昏暗的光線，我滿足的舒了口氣，側臉道，“小落，你知道嗎？你是我……”
    門忽然叩響，聲音還挺重。小落身子僵了一下，似乎在強忍著什麽，我“咦”了一聲，翻身坐起，“小落，大概是於總來了，我去給他開門。”
    掀了被子下床，又細心的幫她掖了一下被角，一抬眼，卻見她臉色極度難看，似是非常痛苦的樣子，我一驚，急忙道，“小落，你要是不舒服的話，我去叫醫生？”
    我手忙腳亂去扶她，小落卻突然用力，猛的將我揮開，聲音嘶啞叫道，“小清，不要管我，你快走。他來了，快，快走！”
    一邊說又跳下床，身形僵硬的推著我出門，我見她這樣，也跟著急了，“小落，你到底是怎麽了啊，誰來我也不能不管你啊。你身體還虛呢就這麽折騰，快快快，我扶你上去躺著……”
    手剛觸到她，我腦袋裏“嗡”的一聲，眼珠子都不會動了。
    餓，好餓。我想喝血，想……喝血！
    我抓著小落的手臂，目光慢慢變得呆滯，再度死死盯住了她的脖子。
    完……完了。
    我神智清明，卻無法控製自己的身體。就像是身體裏有兩個靈魂在主導一樣，而我，居於下風。
    這一種讓我極度驚恐，又幾乎要崩潰般的感覺再度襲擊而來，我心知肚明，可奈何控製不了自己。我急得滿頭冒汗的看著近在咫尺的小落，大聲喊著讓她趕緊走，喊出的聲音變得唧唧咕咕的好陌生。
    雙手不受控製猛的收緊，似乎要把她撕碎。小落吃疼，頓住身子，我手用力，將她往兩邊撕，好像撕不動。又靜了片刻，她不再掙紮了，抬起的頭古怪的衝我笑著，兩隻幹巴的手指慢慢掠開額邊的發絲。
    我看過去，原本不受恐製的極餓之感，在忽然看到她的臉時，忍不住便猛然一嚇，尖叫出聲，小落歪歪腦袋，笑了，漂亮的雙眼，少了一隻，黑黑的眼洞中，像是透著冷風一樣，幽幽的看著我。
    我眼睜睜看著，裏麵像是有一隻玻璃球在跳啊跳，手掌心忽然粘得厲害。
    屋裏的燈猛然亮了起來，異常的如同白晝。電流竄過天花板的動靜，“噝噝”作響的讓我毛骨悚然，我這會兒也不餓了，驚恐已將我完全吞噬，我又能夠恢複成自己了，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小落！”
    我退後一步，口幹舌燥道，“小落，你，你的眼睛呢？”
    我問她，她好好的眼睛，為什麽就少了一隻？
    小落依然歪著腦袋看著我，咧著嘴笑，玻璃珠要彈出來了。
    我，在明知故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