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番外一 那年清風裏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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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遇見葉長安注定是場劫難,要糾纏到不死不休的地步,那麽得來這份深愛,陸景昭承受得是最辛苦的。
他偏偏甘之如飴。
明知是噩夢一場,卻始終不肯醒。
那年出事他不滿十四,稚嫩又要強的年齡,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陸家被陷害抄家落獄,外遊求學的他被族人力保逃生,在血腥的慘案中,唯獨他一人活了下來。
他拚了命的逃,帶著仇恨,逃亡的路上是從未有過的卑微狼狽。
可就是在那麽錯誤的時間,他遇上了葉長安。
那片梨花十裏飄香,繁花似錦美不自勝,她懶懶散散的半靠在花叢裏假寐,容顏姣好。他抬頭一眼,就望盡了一生。
她叫葉長安。
她把他救了。
她把他拖回家。
那時的她當真是一點腦子都沒有,也固執得很,竟真的以為他是被她砸得快要死的。連她父親和兄長都知道他不能留,偏偏她什麽都不知道,硬是要留住他。
或許她也知道一些,譬如他姓陸,可能是個麻煩的人。
可葉長安仍是拖著快要死的他四處求醫,甚至跟她父親翻了臉。最後沒人能拗得過她,怕她闖更大的禍,硬是留下了他。
人在瀕死的時候,對什麽都看得認真透徹,所以陸景昭那時就在模糊的想,若有幸活下來,他可能這輩子都要離開這個人了。
後來就成真了。
她冥頑不化,幾番考量後葉家終於決定收容他,但她父親是有條件。
別靠近她,別傷害她,萬不得已的時候務必保護她。
葉家父子多年身在朝堂之上,手腳不可能會幹淨,那種情況下能做到收容他這個致命的隱患,一半是為監視,一半是為心安。
陸景昭也深知自己是被仇人掐住了喉嚨,那種感覺就像在地獄裏煎熬,偏偏最不能踏足的地方是唯一的容身之所,任何條件他隻能點頭。
他恨,他沒有辦法。
都說時間是讓人沉寂療養的好東西,但也是容易擊潰人心的洪水猛獸。
可能出於心虛還是刻意補償,他在平靜的生活沉澱下來韜光養晦,而她父親和兄長待他很好,說視如己出都不為過。當然了,這份沉重的厚待,依舊離不開長安。
因為她說喜歡他,非他不嫁。
還記得那天花影肆意飛舞,她扭捏又羞澀的站在梨花樹下,眉眼如畫,靦腆的問他:景昭,我偷偷去算了一卦,我們是天作良緣哦,所以那個……你能不能娶我啊?
陸景昭那時說不上來是什麽感受,有點意外,有點雀躍,有點害怕。
一顆狂跳的心髒快要跳出來,又生生按回去,是會痛的。
他冷笑:“葉長安,你的臉皮被狗吃了嗎?”
……
“對,我就喜歡溫柔嫻淑的深閨女子,你別靠近我,離我遠點!”
長安,你別靠近我了,我真害怕。
她不聽。
怎麽都跟著他,她臉皮極厚,逼狠了去茅廁都能粘在你身上,像個怎麽都甩不掉的小尾巴。有時候會讓人覺得煩,有時候讓人覺得可愛。
漸漸的,他就舍不得對她不好。
回頭想想,可能自己都不知道冷如寒冰的心境是何時開始變的?
他有時候努力的回想,努力的深究,也隻能想到那些自己口是心非的殘缺影子。
就比如她跟他上學堂的時候被夫子責罰,他冷若冰霜不管不顧,私下還是忍不住去關心,她是不是被打疼了?她那麽要強要麵子,是不是該傷心失落了?
所以他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把位置挪到了角落,名為不得已才管束她,實際是他不厭其煩的替她擋了一次又一次夫子的責難。
每每被罰她總是在他耳邊,悶悶不樂的抱怨:“景昭啊,我覺得夫子總是針對我,明明昨日劉大壯和莫離也點了火才不小心燒了院子裏的書卷,夫子卻隻罰我一個,不公平!”
陸景昭麵無表情的說:“因為你是蠢得燒了還不會跑那個。”
不罰你罰誰?
葉長安正氣凜然拍了桌子:“廢話,那會兒是隻有你趕來,要是夫子老花眼錯怪了你,豈不是你要背黑鍋了?我葉長安是那樣敢做不敢當沒骨氣的孬種嗎!”
“……”
那時候他隻是在頭痛的想,這個闖禍精到底什麽時候才能不讓他操心?明明棄之不顧此類更卓有成效的想法有很多,他卻似乎從來都沒有萌生過。
葉長安當然不會消停。
他也由著她去。
明明把她送的東西都扔了,把她氣走後他又無可奈何的一樣樣去撿回來。
明明始終冷著臉閉門不見,他半夜悄悄又遣寒風送她回去。
她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不需要知道。
可不帶腦子的葉長安比蟑螂還頑強,靠不近,又打不跑。
與他示好,簡直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死纏爛打。
那年萬花燈會前夕她又惹出了幺蛾子,本來京中不喜歡葉長安那張揚粗暴性子的深閨貴女多了去了,這次大抵言行衝撞了,她又和哪家的千金小姐鬧掰了,也不知為了什麽理由最後竟打了起來。
沒帶婢女的長安可能是吃了暗虧,爭執不下,掉落入水了。
陸景昭急忙跳下水去救她,可她在水裏卻還是不安分,死死扒著他不說,嘴裏還亂七八糟說著話。
虧得他能足夠冷靜,在她憤怒又零碎的話裏聽出緣由了來了,她和那些人爭執的理由,是因為別人諷刺他持才傲物,身世寒酸。
那時陸景昭的心弦有些觸動,她護短,從不掩飾對他的偏愛。
可葉長安總是不給他足夠的時間感動,很快便做出讓人惱火的事來。
因為在水裏拚命掙紮的她當眾扒了他的衣服,名門出身的女子此番大膽舉動可謂是驚世駭俗了,全京城的人都知道聲名狼藉的葉小姐非陸景昭不可。
陸景昭冷颼颼的:“葉長安,你知不知道你是在找死?”
她愣了。
轉眼卻笑得蔫壞:“知道啊,所以你就從了我嘛。”
他俊美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冷聲斥道:“葉長安,你身為一個女子,究竟知不知道羞恥?放手!”
葉長安的眼睛被水浸透泡得發亮,認真又帶了兩分苦惱:“不知,那我喜歡你景昭究竟知不知道?”
陸景昭當即惱羞成怒,拂袖離開,耳根在夕陽的餘輝下,紅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