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暴雨
字數:4212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甘霖 !
那一年爺爺壽終正寢,梁猗猗作為唯一的孫女,負責護送爺爺的骨灰落葉歸根。
媽媽是寡婦不方便回去,家裏的叔伯們先走一步回鄉下做準備工作,堅強獨立的梁猗猗二話不說,把爺爺往背包裏一裝,貼上幾道黃符,走上了回鄉之路。
一路平安無事,回到她的家鄉寧縣。
要到爺爺出生長大的村子梁村還得坐一個小時大巴。
梁猗猗買好車票,自動自覺坐到車廂最後麵,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埋頭打盹。
生老病死,人之大事,等到了梁村之後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她必須抓緊時間養好精神才行。
轟隆!
好像存心不讓她好好休息似的,車子開出縣城沒多久,天邊就湧起厚重烏雲,雷蛇盤旋,轟鳴不絕,一場山區雷暴雨說來就來,倏然而至。
大雨傾盆而至,瞬間把天地連成一片模糊,行進中的車子猛地戳了一下,正打瞌睡的梁猗猗險些被甩到過道上去。
不隻是她,不少人也被這下甩不輕,炸了鍋:“怎麽搞的!還會不會開車了!”
“車子拋錨了!我也不想啊!”
司機自己也很大怨氣,和乘客吵了起來,車裏鬧哄哄的吵成一鍋粥。梁猗猗揉揉腦袋上被撞起的大包,沒有參加到這場徒勞的爭吵中,心裏卻免不了怨氣:“真倒黴……”
摸摸身邊被自己固定得好好的背包:“爺爺你沒事吧。”
背包安安穩穩的放著,不動如山。
梁猗猗鬆了口氣,眼睛無意識看向窗外:“這隻是過雲雨吧,怎麽下那麽久?”
隔著車窗,她看著五歲離開之後就再也沒回來過的家鄉,感覺模糊又遙遠。
黃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打在車玻璃上,衝刷出道道水簾,柏油縣道上雨水橫流,匯成小河快速向低處流淌。
路邊上依稀出現一個人狀物體的輪廓。
梁猗猗不由得瞪大眼睛:“咦?”
那是一個人嗎?
她揉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錯了。
被泡在雨水中的那個人,肩膀忽然動了一動,動作很微弱,但,真的動了……
梁猗猗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了,她拍拍前座大叔肩膀,指著那邊問:“大叔,那邊是不是有個人?”
“什麽人?”大叔被她猛的一拍,整個人跳起,同時也看見躺在水裏那個人,“哇!那邊有個人啊!”
山裏人還是淳樸,見路邊有人昏迷了,立馬架也不吵了,幾個大漢打了傘下去把那年輕男人拖上車來。
梁猗猗按捺不住好奇心,湊到最前麵去看。
一翻過來,是個長相英俊的年輕男人,眉毛齊整、鼻梁高1挺,長長的睫毛低垂下來,微卷的黑發一根一根緊貼在濕漉漉的皮膚上。美中不足的是他膚色很蒼白,兩片薄薄的紙唇也毫無血色,呈現出一種不健康的狀態。
司機給他清理了口鼻處的泥汙,弄幹淨之後這男人越發顯得雋秀俊美。
有人大聲驚呼:“這不是我們那旮旯的顧大學生嘛!”
“咦?這麽一說我也想起來了,就是他!”
“他怎麽跑這兒來了?”
“怕不是喝醉了亂跑吧!聞聞身上還有燒酒味兒呢!”
梁猗猗聽著周圍人肆無忌憚甚至帶點奚落的玩笑,很是無語。沒想到拉上來的竟是個醉鬼?
司機對著顧久又捏又拍,顧久死了一樣一動不動,司機急了,抬頭衝著人群大喊:“你們誰身上有藥?”
梁猗猗身上正好帶了風油精、雙飛人藥水和止血貼,就取出來:“我有。”
她給顧久的太陽穴和人中抹了風油精,又喂了十來滴雙飛人藥水。
過一會兒,他醒了。
醒來的時候,雨過天晴,太陽毒辣辣的,剛剛才淋透的車廂成了大蒸籠。司機下去修車,其他人下去乘涼,熱浪逼人的車廂裏隻剩下梁猗猗照看著他。
顧久一醒過來見陌生地方,霍然坐起,目光凶狠:“……”
“你醒了?”梁猗猗打了個招呼,撕開一片止血貼,去貼顧久膝蓋上一個被樹枝刮的小傷口。
止血貼粗糙的紗布麵接觸沁血傷口,顧久倏爾伸手,牢牢扣住梁猗猗手腕!
他手勁兒大,弄疼了梁猗猗,她驚叫:“你要幹什麽?!”
“你是誰?”
梁猗猗說:“這裏是長途大巴,車壞了,他們都下去修車了。留下我來照看你。”
顧久狐疑地看著眼前的陌生人。
在這個老奶奶倒地都不扶的社會,還存在這種好心人?
梁猗猗被他看得毛毛的,索性放下止血貼,兩手一攤:“我也是路過而已,不救你的話你可能會在縣道上被淹死。”
大馬路上淹死人,這可是一條新聞……
顧久這才信了,放開她,滿臉漠然:“哦。”
連一句謝謝都沒有。
梁猗猗大感沒趣,果然是老奶奶倒地都不扶的冷漠社會。她站起來,捶打酸麻兩腿:“不知道還有多久才修好?”
司機從外麵跑上來說:“修不好了!我打電話叫拖車!”
車裏車外的人再次炸了鍋,有些離目的地近的,索性開始收拾東西:“還不如走路回去!”
梁猗猗看了看百度地圖,這裏離梁村還有兩三公裏。猶豫了一下,也去拿行李。
“你要去哪裏?”
身後傳來顧久的聲音。
梁猗猗說:“走路回梁村啊。”
“你也要去梁村?”顧久緊跟著她,一起下了車。
青白的日頭生曬下來,地麵濕漉漉的水汽一蒸騰,又粘又熱,極不舒服。
梁猗猗擰著眉頭,摸出傘擋著背包:“嗯。”
“正好同路。”顧久說。
於是他們同路一起向梁村出發。
一開始,梁猗猗在前麵,顧久在後麵。
然後變成了顧久在前麵,梁猗猗在後麵。
最後,還是顧久在前梁猗猗在後,但,梁猗猗身上的背包已轉移到顧久身上。
“地……地圖看著三公裏,怎麽走……走……那麽遠……”
梁猗猗小狗似的吐出舌頭,拖著沉重雙腿機械邁向前方,隻覺得那村子遙不可及。顧久輕快地在前麵走:“這麽點路就累了,你不是本地人吧?”
“誰說的,我籍貫在這兒!”
梁猗猗想起梁村很少外姓人,反問顧久:“你不是本地人吧?”
回答她的,隻有顧久一聲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