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真相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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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12點,井芸寧友友房間。
井芸一直豎著耳朵,突然聽到走廊響起熟悉的急促腳步聲,知道是季珊妮,她琢磨著——這家夥明明跟大家一起回來的,怎麽才回房間?跑哪兒去?她是今晚走,還是明早走?行李收拾了沒?需不需要幫忙?……
正想著,寧友友幽幽的聲音響起:“想去就去。”
井芸嚇得一哆嗦:“你想嚇死我啊?你沒睡啊?”
寧友友無語地想,我倒是想睡,你翻來覆去像烙煎餅一樣,我怎麽睡?
井芸那邊沒得到回應,但她是不需要回應的,自顧自地繼續說:“我去什麽去?那小騷蹄子在台上怎麽對我的?我還去送她?我賤不賤啊我?”
寧友友歎了口氣:“賤啊。不過反正你一直是走這個路線的,也沒什麽稀奇。”
井芸被噎得說不出話,悲憤地想,這熊孩子說話越來越像謝無缺和陸拂曉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寧友友話鋒一轉:“不過,她那麽對你,你卻不計前嫌,以德報怨,高風亮節,也挺帥的。”
井芸一聽這話,立刻樂成了個心裏美的蘿卜。她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一邊穿鞋一邊說:“那我去啦!你不跟我一起?”
寧友友說:“不用了,我跟她又不熟……”
話還沒說完,井芸已經躥了出去。
井芸在走廊上一望,季珊妮的房門果然開著,裏麵還亮著燈。
井芸快步走過去,聽見裏麵有說話的聲音,她放輕腳步,在門口豎起耳朵。
房間裏麵是季珊妮的聲音,似乎還帶著點笑意,不過是那種冒著寒氣的笑意。
“……至少我不用裝作喜歡你啦。怎麽樣,‘人人都愛謝無缺’的錯覺,還愉快麽?”
然後是小謝的聲音,也帶著點笑意,那種有點發懵,沒反應過來的笑意:“怎麽衝我來啦?是我做了什麽嗎?”
季珊妮說:“你還需要做什麽嗎?你隻要站在那兒,就已經很礙眼了。”
“你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事實,本身就夠讓人火大了。”
還沒等謝無缺開口,井芸已經一股火冒上來,踹門進去,指著季珊妮的鼻子就罵:“小謝好心好意來送你,你腦子是不是有病啊?”
季珊妮立刻就調轉了槍口:“對,你腦子沒病,就是搞不清自己是男是女!”
井芸張口結舌的空當,陸拂曉悠悠從門口進來說:“這年頭,胸罩,口紅都用男人代言了,男女不分也沒什麽稀奇,別人鬼不分就行了。”
季珊妮怔住了,她的目光來回掃過小謝、井芸、陸拂曉,狐疑而警惕,而那三位也在麵麵相覷,似乎也是困惑兼尷尬,並不比她清楚現在是個什麽狀況。
季珊妮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她一屁股坐在自己床上,笑得直不起腰,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鑽石女聲鐵三角到齊了……大半夜的,三位這是排好的一個小品嗎?還有別的驚喜嗎?來吧,我hold得住。這種賀歲的陣容,來歡送我一個被淘汰的失敗者,會不會誇張了點兒?……”
笑到一半,也不知季珊妮哪根神經出了毛病,突然開始大哭,眼淚爭先恐後地湧出眼眶,順著麵頰滾落。情緒起伏之大,程度之劇烈,變化之毫無預兆,簡直有如奧斯卡影後飆戲,又如精神病患者發病。
謝無缺、井芸、陸拂曉三個倒黴催的全被季珊妮的失常震住了,三人麵麵相覷,少見地沒了主意,貿然上前關懷安慰很可能像剛才一樣碰一鼻子灰;而在朋友傷心哭泣的情況下,拔腿就走好像也不合適。
好在強對流天氣往往都是狂暴而短暫的,季珊妮痛哭了兩分鍾左右,突然收住眼淚,深吸了幾口氣,恢複了正常,至少是表麵上的正常。
她用紙中輕輕按幹淚痕,對著臉頰噴了點兒鎮靜舒緩的噴霧,揚著臉上了點兒去紅血絲的眼藥水,動作優雅,有條不紊。
等她再睜開眼時,一雙眼睛已是黑白分明,澈如秋水,一張臉也是粉嫩白皙,絲毫不見剛才痛哭的狼狽潮紅。
三個女孩目睹季珊妮大變活人,覺得剛才發生的一切都很沒真實感。
季珊妮旁若無人地把最後一件東西放進箱子,拉出拉杆,走人。她依次走過三個女孩,像突然想起什麽,停下來,說:“一般來說,在被淘汰之後,我都不會看沒有我的比賽——但我願意破例。”
“我會繼續看鑽石女聲之後的比賽,”她轉過臉,笑吟吟地看著她們三個,語氣親昵,“我要看著你們三個,自相殘殺。”
“你們猜,誰會第一個被幹掉?被誰幹掉?”
曼妙的背影,搖拽的長波浪,錐子般的高跟鞋,詛咒般的告別。
季珊妮,24歲,於鑽石女聲全國總決賽第六場七進六被淘汰。止步全國七強。
陸拂曉走上天台時,看見謝無缺站在天台高而窄的邊沿,背對著她,低頭注視著什麽。
陸拂曉知道,謝無缺在看季珊妮的背影。
這個時間,季珊妮很難打到車,但她堅決不用節目組的車送她,她甚至不願在一號公寓門口等著快車、專車之類的來接她,她迫不及待拉著她的拉杆箱疾走過整條黑暗寂靜的街,仿佛她身後不是她已經呆了六周、溫馨舒適的一號公寓,而是《美國恐怖故事》第五季裏麵那個鬧鬼的酒店。
陸拂曉走過去,謝無缺就站在天台那個危險的邊沿。往前一步,就萬劫不複,而她的挺直纖瘦的背影,顯得那麽孤獨,那麽毫無防備,簡直像一種魔鬼般的誘惑,誘惑別人去輕輕推她一把似的。
陸拂曉把手背到身後,冷冷地開口:“對萬千寵愛的小謝來說,發現世界上居然有人討厭自己,是很大的打擊吧?想不通吧?”
謝無缺回頭看她一眼,又轉回去,繼續注視季珊妮的背影。
“想不通啊。所以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對她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值得她這麽咬牙切齒,苦大仇深?”
陸拂曉問:“想明白了?”
謝無缺搖頭:“我想不明白,你腦子好使,幫我想想?”
陸拂曉走到天台邊沿,並不打算往下看,她往上看,看著謝無缺。
“別想了,就老老實實地讓她討厭吧,這樣她心裏能好受點兒。”
“如果她不討厭我們,你讓她怎麽麵對我們?是羞愧自責,還是依依不舍?所以,別追究了,就這樣吧。”
謝無缺怔怔地站在那兒,心緒紛亂。
陸拂曉一語驚醒夢中人,之前她從未從這個角度,從季珊妮的角度想過——難道這個冷冰冰的家夥,其實才是她們之中最細膩、最溫柔的嗎?
小謝正想著,聽見陸拂曉的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她急急扭頭,脫口而出:
“別走。別剩下我一個人。”
陸拂曉果然停下腳步。
“你不會一個人的。你是謝無缺,人人都愛你。”
謝無缺笑了。
“陸拂曉,這是你對我說的,極少數不是諷刺的話。然而,卻是最大的諷刺。”
“剛才季珊妮問我,人人都愛謝無缺的錯覺,還愉快麽?——可為什麽要給我錯覺?明明討厭,為什麽要裝作喜歡?”
陸拂曉聳聳肩。
“大概是因為她發現了,裝作喜歡你的好處。謝無缺,你是一個,為了讓別人喜歡你,什麽都會去做的人。”
謝無缺沒想到陸拂曉會回答她,而且回答得這麽認真,這麽有耐心,她以為她會不耐煩她的自怨自艾,回她一句經典的“幹我屁事”。
她早就發現了,所有她想不通的事情,似乎陸拂曉都有答案,讓她未必心悅,卻誠服的答案,包括現在這個。
她終於轉過身,麵對陸拂曉。
“有道理。我甚至連你編的暗戀我的故事都願意配合,明知道是假的我都照單全收,更何況是我認為的真的。”
陸拂曉看著她,明顯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像下定了某種決心一樣,從口袋裏掏出錄音筆,按鍵,播放。
“聽聽看,是誰在唱?”
錄音筆質量過硬,環境的嘈雜被降到最低,那個慵懶美妙的歌聲是絕對的主角。
“沒關係你也不用給我機會,反正我根本喜歡被你浪費······”
唱的是林宥嘉的《浪費》。
謝無缺越聽越難以置信:“難道……是我?”
陸拂曉點頭。
謝無缺越聽越心虛:“真的是我?我唱得有那麽好?”
陸拂曉歎了口氣:“你那天,確實喝了不少。”
謝無缺追問:“你是哪天錄的?在哪兒?”
陸拂曉:“幾個月前,在一家音樂酒吧。”
謝無缺仍然不得要領——她是那種愛玩兒的人,一個禮拜倒有三四天在各種音樂酒吧。
陸拂曉收回錄音筆:“您老夜夜笙歌,不記得也沒關係,反正這也不是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