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 終是離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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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還是那個總是顯得有點笨拙,但並不氣餒的顧且喜,明明還是那個樣子,並不出奇,可為什麽秦閔予的心,見到她時,就會高高的懸起,飄蕩在半空,吊在那裏。
    離婚手續辦得非常順利,方便快捷,在這裏可以有很深切的體會。沒有人願意再說什麽,對比結婚,單看這個氛圍,似乎更莊重一些。也會有人流淚,會有人反悔,但更多的人,都是麻木,包括給他們蓋章的那位大姐,都有種麻木的冷漠。
    且喜出來後,很快伸手招來一輛車,她無處可去,也誰都不想遇見,隻能去那個閣樓了吧,秦閔予說的退路,奶奶和他留給她的退路。她一次都沒有回頭,沒有回頭看始終站在那裏的趙葦杭,雖然沒有看他,但她就是知道,他始終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這個暑假對且喜來說,似乎漫長得沒有盡頭。她每天都在掛曆上塗黑終於過去的那一天,可還是覺得剩下的時間充裕得讓人無聊的想就此長眠不醒。
    待在閣樓裏麵,白天熱得幹不了什麽,也吃不下去東西,隻能大杯大杯的喝水。這期間,她隻見過丁止夙。曾經許諾,要在這個假期一起出去玩,她聯絡止夙,隻是要告訴她,不能和她去了。她現在是虛弱的亢奮,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倒下來。
    丁止夙非要過來,看了她一眼就說:“厭食症,顧且喜,你需要治療。”
    “沒那麽嚴重,隻是天熱,吃不下多少。”
    “那你說說,你上頓吃的什麽?”丁止夙的語氣,就像是閑聊。離婚的事情,且喜很早就說了,但隻是為了交待她的行蹤,要她別擔心。具體的內情,且喜不說,她就不問。
    “粥吧,鍋裏還有,你吃麽?”
    丁止夙走過去,端起鍋,就哭了。裏麵的粥,都已經有了味道,她反倒希望且喜沒吃過。她什麽都沒說,隻是把鍋裏麵的東西倒掉,淘米,熬粥,哪怕她隻是喝點米湯,也是好的。
    “給,喝點。”粥裏麵加了麵堿,所以沒用上多長時間,粥就熬好了。
    且喜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還止不住的有點幹嘔。
    “再試試,不想喝也得喝點。”丁止夙好言相勸。她是來得太晚了點,不是她不關心,她是想讓且喜能一個人靜靜,畢竟,她需要時間,去愈合傷口。
    “嗯,放著吧,涼一些我再吃,太燙了。”且喜把碗放下,可直到丁止夙離開,都沒再端起來。
    “你想一直這樣下去?在個新房子裏麵,餓死,然後變一個幽怨的女鬼?”丁止夙也不強迫她,隻是找著話逗她多說些話,看不得她死氣沉沉的樣子。
    “沒事,我就放鬆幾天,少吃幾頓,餓不死人。等上班就好了,忙起來,吃的自然就多了。”
    可是,開學不久,工作變動就顛覆了她用工作填補生活的幻想。她被任命為分團委書記,調過去管學生工作,葉婀娜負責原來她的那攤事務。對於且喜來說,這是升職了,屬於科級待遇,但是她並不高興。分團委工作除了要和學生打交道之外,還要負責部分外聯工作,同各院係都要接觸和溝通。這個對於且喜來說,才是最難的。
    可是,對於她的新工作安排,且喜還沒來得及表示什麽,倒是葉婀娜表現出來特別不高興。在她看來,既然最初定的是由她負責分團委的事務,就應該她做這個書記,她的學曆完全可以衝抵且喜的資曆。她不高興,工作的時候,就難免對且喜耍態度,其他同事都當她是小孩子,讓著她,且喜也不好說什麽。
    有一次,且喜過來要學生上學期的成績單,學生評優需要。可是葉婀娜硬是說且喜之前沒有交給她,很多資料,檔案都是不全的。她把責任推諉給且喜,且喜也是有苦說不出。且喜這才知道,原來這些資料,自己是有必要備份的,遇到這種擺明了不合作的,有理和她也講不明白。
    葉婀娜指著電腦和且喜說:“正好你過來,要不我還不知道怎麽和你說呢,很多東西都找不到,你讓我怎麽辦?”
    “都缺什麽?”且喜雖然生氣,但也耐著性子,不願意發作,她覺得自己都有點受虐的傾向了,逆來順受,心裏反而舒服點。
    “你自己看吧,”葉婀娜站起來,“我剛接手,具體缺什麽少什麽,我怎麽會知道。”說完,竟然自己收拾東西,先回家了,簡直囂張的無與倫比。
    且喜認命的坐下來,查看電腦裏麵的東西。她的電腦一直都是幹幹淨淨,很有條理的,所有文件按時間和類型分類管理,如果葉婀娜沒做過什麽大動作,那就不會找不到。
    且喜打開d盤,就覺得腦袋嗡的一下,敢情這個葉婀娜,不知道怎麽,把d盤給格式化了,現在裏麵,才真是幹淨。打開其他盤,也完全如此。且喜就是再借幾雙手,也不可能把這些數據重新弄好,輸入進去。
    她坐在那裏,很長時間,都不知道該先做點什麽好。現在,她能理解葉婀娜迅速早退的原因了,估計也是沒經過什麽事情,嚇的。沒有時間責備她的冒失,當下,怎麽補救是關鍵。
    且喜知道,硬盤的數據是能夠恢複的,但至於怎麽恢複,能恢複到什麽程度,就不是很清楚了。現在,已經是下班時間,計算機係的老師也未必能找到了。
    “顧且喜,走了,捎你一段。”黃艾黎的聲音在走廊裏麵回蕩。她和那位高工已經開始布置新居,巧得很,和且喜在同一小區。自從在那邊偶遇了一次,得知且喜離婚了,一個人住,她隻要有機會,就一定會送且喜回家。他們已經買了車,現在是黃艾黎常開著。
    且喜走出去,“我還得弄點東西,你先過去吧。”
    “我等你。”
    “你先走吧,我還要找人呢。”且喜實在是當夠了他們的電燈泡。這次,黃艾黎戀愛的主題是純情,兩個人拉拉手就是極限了,還會經常說,別這樣,多不好意思。把且喜弄得,恨不得替她鑽地縫裏麵去。
    且喜拿出電話,撥了秦閔予的號碼,不再理黃艾黎。她不是不明白她們想多陪她的心情,可是,白天是黃艾黎,晚上隻要丁止夙休息,就會造訪,這麽緊迫的看人,也實在是難以消受。她們兩個如今也很熟悉了,相見恨晚似的,彼此結成統一戰線,槍口一致對她。
    “喂,秦閔予麽?我是顧且喜。”黃艾黎看她似乎真的有事,一個人掄著小包,衝且喜揮揮手,走了。
    “是我。有事?”他們可真是幾個月沒聯係了,他的聲音遙遠而陌生,也不奇怪。
    “我這有台電腦,被格式化了,但裏麵的數據非常重要,我想問問你有沒有辦法恢複。”電話都打了,且喜也就開口求人。
    “這個恐怕得找專業公司。”秦閔予那邊回答道。
    “哦。”他拒絕的這麽生硬,且喜也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了。
    過了一會兒,秦閔予那邊才說:“還有別的事情麽?我這邊有點事,過會兒打給你。”停了一下,他又說:“電腦放在那裏,先不要動。”
    “哦。”且喜掛斷電話,揣摩不透他什麽意思,估計他是不放心她自己動電腦吧。
    且喜鎖上辦公室的門,走回分團委,她得上網查一下本市能夠修複數據的電腦公司,最遲明天,怎麽也得把這個解決了。還有一些曾經提交到學校的一些文件,或者還能夠找回來,總之,今天是有的忙了。經曆過無助的人,才會知道,有人肯伸把手,是多麽讓人感激的事情。且喜雖然不求葉婀娜能感激她,但她的確很想能夠幫到她。
    且喜把自己發件箱裏麵的附件全部下到電腦裏麵。三年下來,積攢了真是不少。大概分類整理了一下,主要部分應該是都在這裏,即使電腦不能夠修複,問題也該不會很大。那些成績單,畢竟都是有底可查,雖然會費事一些,但也不是無法補救。
    有點累了,且喜晃動著脖子,開始瀏覽網頁,能提供修複硬盤,恢複數據的,還真不少。她一個一個的翻看,有的網頁裏麵還留了無休熱線,真是急人所急。
    活動從頸部擴展到腰背部,她站起來,選定了一個看起來特別專業的,打算打一個先谘詢一下。拿起手機,還沒等她按鍵,手機就響了起來,秦閔予來電。
    “喂,是我。”
    “在哪呢?”
    “學校。”
    “我這就過去。”
    且喜拿著手機,下樓接他,總不能讓他挨個辦公室敲門,或者像黃艾黎一樣,在走廊裏麵大喊大叫吧。
    秦閔予的車,沒多一會兒就到了。他看到且喜,把車停靠在她身邊,“上車。”
    且喜指指身後,“電腦在裏麵。”
    “電腦過會兒再說,先去吃飯。”
    且喜打開車門,上去坐好。“這麽晚你還沒吃飯?”
    秦閔予沒回答她,“你吃了?”
    “哦,我也沒吃,忘記了。”
    “想吃什麽?”
    “想不出來。”且喜意興闌珊的搖頭。
    秦閔予看看她,“帶你去吃熱湯麵。”
    且喜不由得笑了,的確,這個聽著還算有胃口,想到熱乎乎的湯,心就熱起來。
    秦閔予帶她去的是徐記湯麵。這家老字號以湯濃麵哏著稱,多少年二十四小時不關火熬的牛骨湯,也特別滋養。進了店裏,聞著那個味道,且喜就覺得胃都揪起來了,連叫的空間都沒有,餓得縮成了一團。
    “兩碗牛肉麵,大碗的,快點上,謝謝!”沒等秦閔予開口,且喜就點好東西,催促服務員快去下單了。
    秦閔予把筷子遞給她,“這麽餓?”
    “嗯。”且喜根本無心說話,手裏捏住筷子,眼睛就盯住廚房的方向。
    “點個小菜先吃吧。”
    “不用,吃不了那麽多,浪費。”且喜搖頭。這裏可不是她日常消費的地方,雖然一樣的麵條,要比外麵小吃部貴十倍。上次來,還是止夙連讀碩士,她預支了工資給她慶祝。就是那次,也隻是要了兩碗麵條罷了,弄得止夙直說,顧且喜是個大方的小氣鬼。
    秦閔予看著且喜的樣子,知道這碗麵不吃完,她是沒有心思想別的了。她有時候表現的小小的貪婪,特別的小女人。曾經,這種貪婪,也被用在他的身上,可惜,那時他還沒覺得可貴。
    終於,兩碗麵端上來,且喜先喝了口湯,然後才一口接一口的開始吃麵。她的頭發總是不聽話的掉下來,害得她隻好一手攔著發絲,一手顧著吃。
    忽然,秦閔予伸手過來,手裏拿著什麽東西,把且喜的頭發別住了。且喜摸了一下,“是什麽?”
    “發夾。”
    “我知道,不是有圖案麽?”且喜輕輕摸索著,涼涼的觸感,估計是鑲著水鑽的那種。
    “銀蓮。”秦閔予回答。
    “哦,”且喜不知道銀蓮是什麽樣的花,從來沒有人給她送過花,所以她一點研究也沒有。她有點奇怪的問:“你身上怎麽會有這種女孩子的東西?”
    如果她抬頭,她就能看到他臉上的不自然。“買給女朋友的。”
    “喔,咳咳!”且喜嗆了一下,“你有女朋友了,什麽時候的事情?”
    “相親認識的,”秦閔予停頓了一下,“或者你也認識,葉婀娜。我們才開始。”其實是今天才見麵,當時也是知道她父親是經濟開發區區長,秦閔予才決定去的。多個朋友多條路,這點,他始終堅信。
    得知葉婀娜和且喜是同事,是見麵後的事情了。當時秦閔予隻能歎,這個世界太小。
    且喜慶幸自己吞下了最後一口麵,不會為這個消息辜負了美食,她喝著湯,消化著這個消息。不得不承認,即使是確定自己愛著的是趙葦杭,但是,聽到秦閔予的選擇,她還是覺得很受了下刺激。看來,人和人,男人和女人,看人的標準真是千差萬別,且喜克製著,別說出什麽醋意紛飛的話來。
    “那正好,電腦的事情,就更得交給你了,這是你的份內事。”且喜泰然自若似的拿過餐巾紙擦擦嘴,心裏還是有點難以置信,秦閔予原來喜歡的,是那種類型。本就勉力維持的朋友關係,在遭遇他那個女朋友之後,是注定要觸礁了。
    “怎麽說?”秦閔予問。
    “是我原來的電腦,但是被你女朋友格式化了。”
    秦閔予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原來,你是為了做雷鋒,飯也不吃,家也不回啊!”
    “有點多餘哈!”且喜自嘲的笑笑,“那電腦的事情就拜托給你了,明早能送回來麽?”
    “爭取吧!”秦閔予也不廢話。“先去取主機,然後我送你回家。”本來把硬盤拆下來就行,但還不如搬下來省時間,秦閔予也不想再費事。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就回去了。”
    “打車?”
    且喜說出口,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學校離原來的家那麽近,根本不需要打車。她和趙葦杭離婚的事情,目前身邊的人,隻有黃艾黎和丁止夙知道。她也不是刻意隱瞞,可是,低調一點,對大家都有好處。她現在恨不得會隱身,永遠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斷不會大肆張揚。
    “我搬去嶺東路的房子了。”且喜說完,就匆匆的上車,她怕秦閔予再問,他問的話,她或許會哭的,因為他問的話,她就會心酸。
    秦閔予也上來,坐在駕駛座上。“他欺負你?”
    “不是,”且喜已然有點嗚咽,“是我的錯。”
    “你的錯!”秦閔予突然把車內後視鏡轉向且喜,“看看你現在的鬼樣子,你想分開,還會是現在的樣子麽!”
    且喜看看鏡子裏麵的自己,多久沒好好照過鏡子了。這個顧且喜沒有原來豐腴的圓臉,倒顯得眼睛大了一點。麵色蒼白,唇也一樣的白,是有點像女鬼的感覺。且喜衝著自己笑了一下,“我覺得我比以前好看了呢,一瘦解千愁啊!”
    秦閔予發動汽車,朝嶺東路開去。
    “不去學校了?”雖然知道,還是不開口為妙,可是且喜就是管不住自己。她不得不提醒他,那個一無所有的電腦還擺在那裏,等著人來拯救。
    秦閔予忽然停車,自己甩上車門就下車了。且喜坐在車裏等了半天,也不見他上來。
    她猶猶豫豫的打開車門,想下去問他到底還走不走,車門就從外麵被大力拉開。事出突然,她沒來得及鬆手,自己也被帶了下去,直直的向外跌去。秦閔予站在車門口,撈到了她的腰。結果且喜手抓著車門把手,腳還搭在車上,整個人都掉在秦閔予的懷裏。
    “特技表演?”饒是秦閔予再沉重的心情,也被她給攪散了。
    “快抱我上去或者下來啊!”且喜自己用不上力氣,隻好惱怒的衝秦閔予喊道。
    “那你是想上去,還是想下來呢?”秦閔予問她。
    且喜正在抉擇那個比較可行的時候,秦閔予又說:“你終於知道,不上不下是什麽滋味了吧。”
    他抱著且喜,把她放在引擎蓋上,看著她抓住他的手掙紮的坐起來的樣子,忽然覺得有什麽在鼻子裏麵酸酸的。明明還是那個總是顯得有點笨拙,但並不氣餒的顧且喜,明明還是那個樣子,並不出奇,可為什麽他的心,見到她,就會高高的懸起,飄蕩在半空,吊在那裏。
    秦閔予的手,撐在且喜的兩邊,對住她的眼睛,但想要說的話,卻忘記了。他伸手,小心翼翼的抱住且喜,慢慢的收緊手臂。
    且喜是有點慌亂的,她一度以為,他要吻她。剛剛秦閔予的眼神,是那麽的熟悉的犀利。以前,他也總會這樣,牢牢的盯著她,害得她以為自己有什麽錯處被他抓到,冥思苦想之後,想要開口交代的時候,他就會突然的吻住她微啟的唇,很強勢的攻城略地。他的吻,總是那麽誘惑,會讓且喜不自覺的按照他的節奏與他共舞,難以自恃。所以,秦閔予最後隻是抱住她的時候,她是鬆了口氣,絲毫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且喜……”
    “唔。”
    “且喜……”
    “哦?”且喜把頭轉過來,“為什麽叫我,那次,你也是這麽叫我。”
    秦閔予輕歎了一下,“我在叫魂。”叫顧且喜的魂,也叫自己的魂。
    且喜推開他,正待理論,明明自己沒有失魂落魄好不。這時,迎麵過來一輛車,忽然大按喇叭,燈光也直直的打過來晃得她睜不開眼睛,似乎要撞過來一樣。
    “啊!”在且喜的驚呼中,秦閔予抱過她閃到路邊,跌倒在隔離帶的樹叢中,樹枝把他們的胳膊、手,劃得一道一道的,火辣辣的疼。而那輛車,夾雜著刺耳的刹車聲,堪堪的貼著秦閔予的車頭停下來。
    且喜在秦閔予的保護下,倒是沒有摔疼,隻是嚇了一跳,窩在那裏,半天不知道先動哪裏好,後來還是秦閔予把她拉出來站定。他先是上上下下查看且喜有沒有傷到,才轉身去看那輛突然衝過來的車。
    時間已晚,這個路段的車不多,所以暫時隻有三兩個圍觀的人,倒是沒有堵車。他們倆都判斷一定是誰喝多了,這會兒睡倒在車裏了,才會這麽冒失,也才會這麽半天都沒人下來查看和詢問,所幸也沒真的傷到。
    秦閔予扶著且喜真的站到那輛車前麵,才發覺,不對勁,車裏麵坐著的,赫然是趙葦杭。由於車燈、路燈的關係,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看得出,他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朝著一個方向——顧且喜。
    自己家的車,且喜豈會認不出,她隻看了一眼,就僵在那裏,不能動。離婚到現在,有將近兩個月了吧,雖然知道,趙葦杭並不知道自己新家的地址,可就是偶爾會站在窗口向下望,回家的時候,也是四處看看,既想看到那輛熟悉的車,又怕真的看到。
    她也是因此,認識了蘇僉機。小區裏麵,也有人開同款同色的寶來,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她總是盯住人家的車牌看,仿佛總是看不清上麵的數字。她追著看的次數多了,弄得那輛車的車主有一天終於忍不住停下車,和她打招呼。那是一個特別時髦的女子,頭發燙著大大的卷,穿著清涼,卻不失品位。“我的車有什麽不對?”
    “我認錯人了,對不起。”
    “每次都認錯?他欠你錢,你總惦記著?”那個女子把墨鏡卡在頭發上,露出特有風情的那雙眼睛。“這次記好了,這是我的車,我是蘇僉機。”
    且喜點點頭,“我叫顧且喜。”說著,還伸出手去。
    蘇僉機看了看且喜的那隻手,轉身往車上走,“上來,我捎你一段。”鬼使神差,且喜就上車了,雖然她車裏的味道,同趙葦杭的完全不同,可是,她還是坐在那裏,貪婪的看著這輛熟悉又陌生的車。後來,在小區裏麵遇到的次數多了,蘇僉機隻要沒事,總會拉上且喜,兜兩圈再回來,一來二去,她們也熟悉了。
    “謝謝你總帶著我。”且喜表示謝意。
    “不用客氣,肯坐已經是給我麵子了。”蘇僉機給人的感覺也是冷傲,但又同止夙完全不同。止夙是外冷內熱的,對著比較親近的人,就會既和氣又好相處,熱心無比,是和煦的暖陽。可蘇僉機的這種冷,即使在表達善意的時候,也是夾槍帶棒的,一句話從不肯好好說的,可行動中,又總是帶著體貼。哪天,她偶爾早起,她都會等在小區門口送且喜上班,車裏還有牛奶之類的,要她吃。且喜也覺得不好意思,可是蘇僉機說:“你也嫌這車髒?”一句話,讓且喜再不敢推托,每傳必到,親近這輛車的同時,也和蘇僉機成了車友。
    且喜不知道,這當口,怎麽會讓思緒飄得那麽遠。或者是因為真的對著趙葦杭的車,對著趙葦杭,她卻想不出自己那麽迫切的心情是為著什麽。想著他,也希望他也一樣想著,盼著他,也奢望他也一樣盼著。可是,婚離了,公公出院了,退居二線了。他們都算是功成身退,且喜退出自己的婚姻,他退下自己的崗位。他們這一家人,從且喜自願謝幕離場開始,再沒出現在她的生活中,出現在她的視線裏,果真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所以,且喜知道,自己多少是有點怨氣的,她不怨他們讓她離開,她隻怨他們在她離開後的寡情淡意。盡管,她知道自己對這段婚姻,對公公婆婆,也做的並不足夠,但是她依然每日關注著新聞,關注著一切小道消息,她還當他們是家人,還惦記他們。而他們,或者已經把她這個外人遺忘,再無往來,再無音訊。
    秦閔予看看他們兩個,走過去,敲敲趙葦杭的車窗,“下來。”
    趙葦杭轉過臉,看了一眼秦閔予,眼裏滿盛怒意。發動汽車,瞬間加速,倒車,開走,一氣嗬成,趙葦杭就如他來時那般突然的,消失在夜幕中。
    周圍的人指指點點,有位熱心的老伯還說記下了那輛車的車牌號碼,遞給秦閔予,要他們一定要上報交通隊,這也是維護交通秩序。秦閔予謝過老人家,把那張紙折好,揣起來。
    “且喜,上車。”秦閔予推著呆立在那裏的且喜,再不走,熱心群眾真可能幫他們聯絡警察。
    且喜上車坐好,車開出去好一會兒,才突然想到要問:“他為什麽一頭紮過來?”陌生人,或者是意外,趙葦杭,卻一定是故意的。
    秦閔予看了看她,不說話,她隻是需要問出來,有沒有人回答,並不重要。況且,自己並不是最適合回答的人,即使猜到,也不願意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