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字數:4835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原生之罪 !
    “那天,我騙他說,淑儀會帶著小鹿來老宅見他。他坐在窗前吸著椰子往外看,一直問我他們到哪了。我讓他再喝個椰子涼快涼快,說淑儀在路上了,一會兒就到了。他喝到第三個椰子,對我說,‘爸,你怎麽勸的她?我跟淑儀吵那麽多天,也沒個結果。我從小也沒父親,跟你有這麽一段緣分,就算以後,見不著你了,心裏也要喊你一聲……’但那時我在他背後一刀捅過去。他轉過來問我,‘爸,怎麽……’他手裏的椰子掉下來,‘別讓淑儀知道你殺的我,讓她當一個正常的媽媽,對我女兒好點。’”
    兩輛警車一前一後往陳家開去,這是馬六甲警局的,陸離來之前跟這邊的常局長聯係過。
    陸離看著窗外的景色,腦海中浮現的卻是王長林的供詞。
    “我看他死了,就拔下後背的刀,扒掉他的衣服。一刀一刀剁下去,裝了四個袋子,用馬車運走。埋了一袋,有人來,我怕被發現,另外三袋就扔了。”
    警車停在陳家老宅門口,陸離帶著人下車進了院子。空氣中彌漫著海腥味,大姐小妹正在收魚幹,見到他們不由停下了手裏的活計,陳明揚也從房裏跑出來。
    鄭世傑把帶著手銬的陳明揚押進警車,溫妙玲走到池震和陸離身邊,“把他押哪兒去?”
    陸離說,“交給常局,騙保的事,讓他們慢慢去查吧,咱們吃肉,也得讓他們喝點湯,是不是?”溫妙玲若有所思,“還記得報案那兩個人嗎,你放走的那個?他們倆就是窮,人都抓著了,但一百塊錢跑丟了,堅持要把他送到牢裏。其實我挺不想說的,特別不想說,但有時我真感覺,窮是很罪惡的一件事。”陸離看了她一眼,“不一定,那人還記得分他一百。”
    池震轉身重新走進陳家,大姐和小妹正在抹眼淚,見他進來,不由自主打了個頓,哭聲也降低不少。池震俯到她倆麵前,“不管查不查得出來,但我要告訴你們兩個,你們都有罪。燒焦的那個是誰?你們傻子弟弟?但是那個弟弟,真的是淹死的嗎?”他環顧客廳,祖上傳下來的房子,已經舊了,但因為發了橫財,添上了不少新東西。
    到後來,傻子弟弟是怎麽死的,陳明宇未必不明白。他帶著王淑儀、陳小鹿回來奔喪,事情已經發生了,家裏姐弟仨安排好了計劃,幫他買了五家保險,連孫威的護照都買好了。騙保,他和王淑儀不是不怕,但沒有比窮更可怕的。享受慣的三姐弟,連人都敢殺,逼著陳明宇按計劃行事。而利益當頭,為了更可信,王淑儀抱著孩子冒險跟他製造假車禍。
    正如溫妙玲所說,窮是一件很罪惡的事。
    “陳家小弟不一定是淹死的,很有可能是被他們殺的。”飛機上池震對陸離說。
    陸離翻著雜誌,“沒有屍檢報告,過了那麽多年,不管是什麽罪,也被這一把火燒沒了。”
    池震回頭看溫妙玲旁邊的空座,溫妙玲想起他說的鬼話,什麽孫威坐在座位上,瞪了他一眼,池震還以一笑。
    “誰讓你殺我的?”陸離突然問。池震楞了一下,還沒想好措辭,陸離又問:“是董局嗎?”
    池震不說話。
    陸離淡淡笑了下,“真是借刀殺人的好辦法。”
    飛機拉升,池震突然反應過來。他拿出手槍打開彈夾,發現裏麵是空的。
    陸離看著池震的舉動,“他根本沒打算讓你殺我,他知道你殺不了我,我警校讀四年,三十一門課程,董局知道我成績,他是想讓我犯錯,在你下手之前殺了你,然後把我關進大牢,再弄死我。”
    他是張局招進來的人,在董局眼裏就是張局的人。
    八年前,檳島淫魔的案子剛破,他還在警校讀書。
    張局找他的那天,他在籃球場打球。東西兩個籃框,五六個同學在東邊的半場打籃球,他一個人在西側投籃。有個陌生人坐在場邊的台階上,一直盯著他,那人手裏握著一遝文件。上課鈴響,同學離開籃球場的時候,其中一個想叫他一起走,但被別人拉走了,誰都知道他是淫魔的兒子。
    陸離沒去上課,仍然呆在場上繼續投籃,而那個陌生人還在盯著他。他收起球,走到陌生人麵前,“你一直盯著我。”
    那人是張局,“怎麽不去上課。”“我退學了。”
    “退學你走啊,在這兒賴著幹嘛?”
    “這是警校,又不是普通大學,說走就走,要交一份退學申請,等上麵批準才能走。”
    張局抽出手裏的兩頁紙給陸離。
    陸離在警校四年沒見過他,現在才知道他是檳城刑偵局的張成海,名義上抓到淫魔的人。然而淫魔落網,並不是張局厲害,而是因為……“我知道你,刑偵局局長。這兒每年招五十個學生,苦讀四年,就為了畢業後能跟你幹。”但五年都招不上一個,那麽多師兄師姐,畢業後當了獄警、交警、民警,進不了刑偵局。
    “你父親被我抓的,你恨我嗎?”
    陸離想笑,也確實笑了,“首先,他有名字,叫陸子鳴,別句句我父親,再就是,誰抓著陸子鳴,我都為他鼓掌,但真不是你抓的,是dna抓的,九二年犯案,給你十七年的時間,你也沒抓著,虧你是檳城警校成績最好的畢業生。”不過那個最好已經被超了,現在是他,陸離,才是檳城警校成績最好的學生。
    “我不管你父親,陸子鳴是什麽人,殺了六個人,十個人,一百個人,我不管這些,我隻要成績好的。現場勘察、犯罪心理、擒敵、射擊,三十一門課程,加起來兩千九百多分,我不把你拉到我身邊,難道讓你去社會作惡嗎?”
    張局撕了他的退學報告,帶走他的簡曆,那年他進了刑偵局。
    池震真不想幹了,他一個律師出身的,跟人比的是頭腦。跟人動手?開玩笑,他連怎麽開手銬都不會好嗎。他坐在董局的辦公桌前看著董局,“我不幹了,我退出,你要是給我一條生路,讓我出去找點別的做,你要是不給我生路,你是局長,我也沒辦法,生死由你。”
    董局批著文件,頭都沒抬,“陸離知道了?”
    “你根本就沒打算讓我殺他,你在逼他殺我。”
    董局總算抬頭看看他,“我是這意思,我怎麽舍得殺他,我就是想讓他手上沾點血,好專心給我幹活。不想幹,你就走吧。”
    池震不信有這麽簡單,“就這麽走了?”
    “那怎麽辦?他又不殺你,你也沒本事,惹他點別的事。”
    池震問,“你跟我講這麽多,讓我走,不怕我說出去?”
    董局還在低頭工作,“你不有個老娘在養老院嗎?還有個索菲跟你不錯,再不濟監獄裏還有個陳同呢,我怕什麽?”他翻過一頁文件,突然想起一件事,“你那些店生意不錯,到月底都還給你,錢是挺好賺,但我不賺這錢。”池震更加意外,懵在原地。董局揮揮手,像趕走蒼蠅,“走吧,站那兒幹嘛?當半個月警察,我給你送麵錦旗,人民警察愛人民?”
    池震昏頭暈腦走到門口,握著門扶手回頭問,“為什麽是我?”董局挑起眉看他,池震說,“我是個律師,槍都沒摸過,不管是殺陸離,還是被陸離殺,我幹不來。搞陸離這種事,為什麽選我?”
    “你去雲頂嗎?”
    “賭場?沒怎麽去過。”
    “男人要有點嗜好,人無癖則無信,我就常去雲頂,賭場裏的花樣就多了。老虎機,二十一點,百家樂,但那些沒意思,不是跟機器賭,就是跟莊賭,我喜歡跟人賭,玩德撲。”說著董局把文件劃拉到一邊,拿出一副撲克洗牌,又從抽屜裏找出三張照片,一張一張像發牌一樣地,從左至右扣在桌子上。“德州撲克是你有你的底牌,我有我的底牌,但有意思的是我們最後還是要開這三張公牌,來比輸贏。你的底牌,律師,沒底線,坐了三年牢,但腦子還算聰明。”他點點牌,讓池震開牌,“先開一張吧,看看是誰的。”
    池震翻開一張,是陸離的照片。
    “這就是我要的,那麽能幹,但現在還不是我的。”董局把陸離的照片拿過來,“但早晚我會把他收進來。再開一張,看看是不是你的。”
    池震又翻開一張,是池雯的照片。董局瞄了一眼,“池雯,九二年七月五號晚上十點半左右遇害,我記得那時候我剛畢業,學校給我倆選擇,進刑偵局,或是去黑幫當臥底,結果我兩個都選了,臥底一當當十年。到最後,幫裏邊除了我要扳倒的那個劉三爺,就是我了。你那個同哥當時還是給人開車,門口盯梢的。剛畢業,混十年黑幫,弄得我現在都搞不清這是刑偵局還是社團。拿走吧,你姐姐,是你的牌。”
    池震將池雯照片慢慢放到自己麵前的撲克上。
    董局指指桌麵,“看看最後一張,翻,我也好奇。”
    是陸子鳴的照片。
    董局笑了笑,“殺你姐姐的凶手。”
    池震伸手去拿陸子鳴的照片,但董局同時伸手摁住照片,“別著急,我的牌也要的。”他把陸離照片放在陸子鳴照片旁邊。池震低頭看了許久兩人的照片,“他倆是父子?他可是刑偵隊的隊長。”
    董局意味深長看著他,“隻有張局知道,我知道,現在張局沒了,多了個你知道。”他俯身將池雯的照片拿過來,三張放在一排。“所以說,為什麽我選你。”